一條船哭不下去了（組詩）

胡晟

風，推了門一下

風

將門推了一下

又推了一下

再推，門眼開一線縫

一個聲音從門縫中冒出來

夭折

我，守在門外

像一棵小草

枯了又榮

一條船哭不下去了

在秋天的末端

一條河變得越來越瘦

瘦得和一條船共命運

船哭一下

河水沉一下

再哭，船上了岸

等船的人像趕集

從岸的這一邊蜂擁到那一邊

船翁，用煙斗把剩下的歲月點燃

顯然，船哭不下去了

除草的女人

兩個女人在公園除草

一個穿紅衣服，一個穿黑衣服

她們埋頭的樣子像只啄木鳥

每一根草，都是一只害蟲

兩個除草的女人是兩個啞巴

一個用呼吸交流彼此的速度

一個用心跳計算各自的成果

我站在窗臺上

用目光測量與她們之間的距離

春天被她們整理后有了線條

放在女人的胸脯上是根曲線

放在男人的身上是根直線

太陽照在兩個女人的身上

春天變成了兩個圓點

路燈把公園點亮

燃燒著年輕人晚飯后的激情

孩子該喂奶了吧

除草的母親對媳婦說

一陣晚風吹過來

柳細，剪落了我的一滴眼淚

坐在文字的火焰上涅槃

坐在文字的火焰上超度

胸中的積雪漸漸融化

兩條腿靜靜地躺在雨季里

讓一條暗河不停地涌動

罪孽被手指掐著

在佛珠上一個一個滾過

從這邊走到那邊

從死亡走到重生

埋在文字里的是你的微笑

我每次經過

總感覺到地獄的陰森和刻薄

有時候，你用眼睛點一把火

燒了一頁經書

燒了我寫給你的文字

坐在火焰里

我的靈魂慢慢地升起

像鳳凰涅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