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少輝
(延安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 陜西 延安 716000)
我國土地廣博、土壤肥沃,形成了一套有別于游牧民族的、小農經營的農業生產模式,其突出特點是農戶多、規模小且生產地域分散。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之后,經過一系列艱苦卓絕的探索,我國形成了以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為基礎、承包權與所有權相分離的土地制度。這項制度在短時間內解決了迫在眉睫的農民生存問題,切實提升了農戶的生產積極性,但是家庭承包經營導致的耕地分散而難以規模化的特性,使得我國難以像美國等發達國家那樣發展大規模專業化農場,甚至形成實力雄厚、足以掌控整個農產品生產鏈的巨型企業。
一方面,分散的土地承包制約了農業經營的規?;c集約化,國家所有和集體所有的產權性質限制了土地的抵押及流轉;另一方面,土地的社會保障性質將生產效率與社會穩定的矛盾激化。在文化習俗、傳統思想、能力素質、國家政策等多重因素的束縛下,我國農業發展陷入瓶頸,農業要實現現代化、達到高質量發展困難重重。在我國剛擺脫溫飽問題,農戶素質達不到農業專業化、特色化等發展方式要求的現實境遇下,目前的土地政策止步于保證農戶溫飽無憂,而無法解決我國農業現代化要解決的根本性問題,即農民致富問題。
農業產業集聚有助于使各個地區依據自己的資源稟賦優勢,形成某種或某類農產品的產業集聚,走規?;⒓s化發展之路,進而提升農業勞動生產率、提高農業競爭力,是破解中國農業面臨的一系列棘手問題的重要途徑。
產業集聚指的是同一產業在某個特定地理區域內高度集中,產業資本要素在空間范圍內不斷匯聚的過程。該概念由馬歇爾于20 世紀20 年代提出,并由韋伯進一步發展。馬歇爾從產業集聚所產生的外部效應出發,提出勞動力市場共享、中間產品投入和技術外溢3 種外部效應促進了產業集聚的產生和發展[1]。韋伯(1929)[2]創立了工業區位理論,從工業的角度闡釋了產業集聚的概念,認為產業集聚要經歷初級和高級階段,并首次提及“集聚經濟”概念,對工業活動的空間分布進行了系統的解釋。
此后,胡佛(1937)、克魯格曼(1991)、波特(1998)等經濟學家對此現象從各個方面進行了研究與探索,他們認為某產業的地區集聚將會產生內部規模經濟和區域化經濟,并最終表現為技術進步、要素節約、能源利用效率提升及生產效率的增加,從而有助于建立產業競爭優勢[3-5]。
對于農業產業集聚問題,國內學者展開了大量研究,主要集中在產業集聚所產生的效應與影響研究、產業集聚的生成機理與機制研究、如何利用產業集聚來促進區域發展以及在數據基礎上對產業集聚度進行的測度研究等。這些研究多偏重于實用性及對策性,觀點不一而足[6-10]。
文章試圖從風險社會的視角,在對前人有關農業產業集聚的研究成果進行分析的基礎上,討論風險社會對我國農業產業集聚的格局演化與形成產生的影響,通過對風險因素影響農業集聚格局的機制進行研究,驗證農業產業集聚的形成機理,為中國農業產業集聚的發展提供依據。
自貝克在《風險社會》中首次提出風險社會這一概念以來,風險社會的種種要素已經深刻影響與改變了當今世界發展的格局與方向。在后現代化社會種種不確定性因素的編織與交互下,風險已經在社會底層逐漸聚集與分配,在聚集到一定程度之后便會層層爆發,從涵蓋自然、經濟、政治、文化等各個方面的社會存在中創造新路。也就是說,風險無聲無息地滲透到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一旦被激發,風險由潛在風險轉化為現實意義上的危險之后,便會交織纏繞,從社會各個看似毫不相關的領域影響社會財富的消耗與分配。
對于農業產業集聚而言,風險在經營主體與市場運行兩個方面對農業產業集聚產生著深刻的影響。
一方面,除了一般意義上的自然風險和社會風險以外,產生了新的、人為制造的現代性風險。一般意義上的自然風險會在生產領域對農業產生直接或間接的影響,其主要影響因素是農業產品的產量,通過產量的減少直接導致農戶遭受資產損失。社會風險更多表現為市場風險。市場風險的標志物是價格。對于農產品這種通常意義上的低附加值產品而言,市場上輕微的價格波動就會對農戶的收入產生較大影響。對于低風險抵御能力的農戶而言,一年的價格跌落可能意味著多年的投入毀于一旦,嚴重影響農戶的再生產能力與意愿。傳統意義上的自然風險通過市場上農產品的價格調節,可以最大程度緩解因生產波動引起的社會運行成本,因此,不管是短暫的農產品歉收還是豐產,對于市場總體運作而言都只能算是微小的波動??梢哉f,傳統自然風險與市場風險難以從根本上影響市場的運作。
另一方面,與傳統風險相比,現代性風險表現出迥然不同的影響機制。具體來說,現代性風險由于其人為屬性,產生的大小、方式、影響時間、作用原理等具有客觀未知與認知錯誤的雙重屬性。也就是說,人們不僅對自身生產出來的風險難以理解與預知,甚至可能意識不到生產出了什么樣的危險之物,風險意識嚴重缺失,且不管是風險的潛在受害者還是制造主體均對于風險的客觀積累呈放任狀態。這種“有組織的不負責任”現象不僅極不負責,甚至極度危險。新冠肺炎疫情就是一個直接而現實的例子。雖然病毒產生自自然,但其影響在人類建構的人化自然中橫沖直撞,在經濟領域引起了全球經濟斷崖式下滑,在政治領域進一步催生出貿易保護主義的生存土壤,并引發了多次影響深遠的國家間沖突和矛盾,在社會領域激發了對社會保障、社會治理、生存壓力、行為模式等潛移默化的挑戰與危機??梢哉f,風險社會正在重塑這個社會的行為模式,農業產業集聚也是其中的一員。
產業集聚不僅是對于某一產業分布格局的描述,即經濟活動在何處集中,而且是一個生產集中和要素集聚的過程。產業集聚之所以會發生在某一地區,其形成原因多樣而復雜,包括初始條件、企業家才能、內部規模經濟、外部規模經濟以及相關制度安排等。農業產業集聚最初的分布格局是由自然條件來決定的,但偶然事件、社會變異所引起的路徑創造不但開啟社會集聚的窗口,而且對已經存在的自然集聚不斷糾錯和提高。
在這個過程中,伴隨著自然、社會、經濟、文化等在內的多種風險。此時的風險絕大多數屬于傳統風險,也就是非人為制造的風險。對于非人為制造風險而言,其影響力與破壞力一般有限。如果采用合適的方法,比如改進生產技術、監測氣候與環境變化、采用更先進的機器設備等,能夠適當消減這些風險帶來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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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新部門的產生和分工合作網絡的出現,農業產業集群形成,并進入鎖定狀態。變異發生在什么地方,該地方就有了路徑創造并產生社會集聚的可能性。多種路徑在不同區位同時進行,形成基于專業化生產點的面上多樣化。各集群點分工合作、協同創新,形成產業集群體系。當新的變異出現,打破路徑鎖定時,市場的優勝劣汰機制(包括應對風險的能力大小——風險承載能力)和社會糾錯機制使得資源配置格局更加優化,新的路徑更具生命力。這樣就在整個區域形成了一個有機、持續的農業生產體系。
隨著高新技術對農業的滲透,農業生產受自然條件的限制日益減小,自然風險化解能力一步步增強。隨著城郊都市型現代農業發展,城市對農村的依賴也逐步削弱。由此可見,在農業集聚格局由自然集聚向農業生產體系演變的過程中,自然集聚的作用日益減少,而社會集聚作用逐步增加。尤其是技術創新、制度創新等社會變異進程的加快,決定了農業集聚格局演化步伐加快。此時,風險承載能力也會隨著農業產業集聚的發展而逐漸得到增強。因此,在農業集聚發展的每一個階段,都要盡快充分發揮增長潛力,同時不斷尋求社會變異,醞釀著產生下一個突變的條件和環境,這樣區域產業才能實現可持續健康發展。
通過以上分析可知,在農業產業集聚發展的過程中,風險承載能力會一步步增強,但不能忽視在風險社會視域中現代性風險對農業產業集聚產生的重要影響。現代性風險對農業格局影響的機制是一個多層次、多方面的綜合系統,包括生產與銷售分布格局、產業結構、生產與銷售方式、經營主體等,下面就這些問題分別進行分析討論。
傳統上,農業的生產與銷售分布格局受自然地理條件的嚴格限制,農產品生產與消費的地區性特征明顯。例如,我國北方地區很難種植出優良的熱帶水果,而南方熱帶水果很難在北方以相當的價格銷售。這種因自然地理條件引致的農業集聚,是農產品產業集聚格局的最大影響因素之一。隨著我國工業化和城市化的逐步推進,對農業用地的置換增加了影響農業地理分布的新因素。
隨著產業集聚的進一步發展,農業產業集群作為一種新型農業組織方式的大量涌現,加速了農業的社會集聚——社會因素影響下的生產集聚,改變了農業生產與銷售分布的格局。隨著農業部門中規模經濟的顯現、流動性的增加、對農業創新的重視以及工業化進程中產業轉移的加快,我國農業生產與銷售分布格局出現了新的變化。
風險因素對農業生產與銷售分布格局的影響巨大。自然風險的大小,如自然災害發生的頻率、大小、位置、時間等因素,在客觀上對農業生產與銷售布局,尤其是自然集聚階段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某些地區日照、氣候、溫度等自然條件良好,但多洪多澇或多旱少雨,將會給農產品的市場化帶來嚴重的影響,使得農業生產難以由自給自足走向市場銷售。不穩定的氣候等自然條件預示著較大的風險,制約著農業由自然集聚向社會集聚過渡。
農業產業結構經歷了一個由單純的、自給自足的小農生產經營向市場化生產、職業化銷售轉變的過程。與此同時,農業產業結構發生著與之對應的變化。以經濟學的視角來看,農業經歷了一個由單純的第一產業向二三產業過渡,最終實現一二三產業融合發展的過程。在經濟社會中,農業初始的功能是滿足自身需要,其生產是一家一戶小農經營,生產出來的產品絕大部分供自己消費。隨著生產效率逐步提高,部分農戶從生產中脫離出來,他們需要從別人手里購買糧食等生活物資,并愿意為此付出一定的資金,這種客觀的需求促使農戶將多余的糧食銷售出去,一方面增加了家庭收入,另一方面促進了農業生產率進一步提升。發展到高級階段時,農戶將多余的糧食深加工,制成各種加工品銷售,進一步提升產品附加值。隨著規模進一步擴大,出現了專司服務的農產品服務業,農業也就實現了一二三產業的全覆蓋。這是一個完整的農業結構演化路徑。
風險對農業產業結構的影響在于通過對農業生產與銷售的不同環節產生不同的影響而發生作用。作為第一產業的種植業,農戶主要面臨自然風險以及價格風險。對于第二產業的農產品加工業來說,價格風險、市場運輸風險與銷售風險等占據主流。對于第三產業的農產品服務業來說,前兩者不管哪一個發生風險都會波及其生存。類似新冠肺炎疫情這種突發性重大社會風險,顯然對第三產業的影響最大。對于農產品加工業企業來說,新冠肺炎疫情一方面通過交通管制限制了其銷售渠道,另一方面疫情防控期間消費者出行受限,消費意愿增強,促進了農產品銷售額增長。相對來說,新冠肺炎疫情對種植業的影響最小,但種植業同樣會面臨影響銷售的問題。
現代性風險因其廣泛性與隱秘性而使生產者備受苦惱。隨著交易網絡的擴大和產業鏈的延伸,各行各業的生產者與經營者組成了聯系緊密的利益共同體,他們在互相支持的同時互相競爭,并以合約、互信和現代交易制度體系進行資本與資源的利益輸送。他們的聯系如此緊密,以至于當其中某一環節發生阻斷,都可能導致整個利益鏈條的癱瘓或崩潰。這種緊密而脆弱的社會關系為風險侵入以及“成果”擴大提供了絕好的機遇。
風險因子只需要通過襲擊鏈條中的某一薄弱環節,就能夠在市場之中不斷擴大其影響范圍,最終造成大面積的市場混亂及資產損失。為了應對可能發生的各種風險,人們選擇了締結更為細致的交易契約,擴大經營范圍和產品種類,提高產品脫手的效率,也就是通過建立更為便捷迅速的銷售渠道等各種方式進行規避。這也是現代互聯網銷售方式及物流業快速發展的重要原因之一。對于農業生產者而言,由于農產品的易腐性和近乎自由競爭屬性,這種效率不只是必要的,也是緊迫的。因為農業作為弱質性產業,其抵御風險的能力較差,所以生產的快速與銷售的便捷是首要考慮的因素。
可以從消費與生產兩個角度考慮風險對市場經營主體的影響。
風險通過影響市場經營主體的行為直接或間接地影響人群的消費、生存或是健康等。同生產者一樣,市場經營主體同樣面臨風險因素的沖擊。為了加快貨物的交易效率,經營者會通過刺激消費者的消費欲望、鼓吹消費主義、銷售緊俏和劣質產品等方式加速資金回籠速度。在這個層面上,風險更多是作為一種外在刺激性因素對內在因素發揮作用。風險通過影響經營主體,進而將這種影響轉移到消費者身上,并進一步轉嫁給所有人。固然可以通過技術的升級,例如建立大數據分析系統等手段來規避與消減風險,但其成本由所有人共擔。
從生產角度來說,風險不只是經營者完成再生產的潛在威脅,同時更表現為一種危險,即通過應用某些未經完全認識的技術生產出同樣未經完全認識的產品(其風險未知或僅部分知曉),其風險或許并不是來自于某個行業或者某家企業,而是來自于生產行為本身。這也就是為什么說現代性風險是被人為制造出來的原因。風險是在科學技術的引導下進行的超出人們掌控行為的副產品。風險的制造方可以是整個從事生產的群體,也可以是將未知技術應用于生產實踐的精英群體。某種程度上來說,市場經營主體更像是受害者而不是風險制造者。在這種情況下,單個小農戶在面對市場上變幻莫測的消費需求趨向與生產銷售過程中不期而遇的各式風險的過程中處于絕對劣勢,其破產與失敗的概率也隨之提高。
通過上述研究可以發現,風險社會對農業產業集聚具有重要的影響。通過客觀梳理西方經濟學家有關農業產業集聚的理論研究,將風險因素加入到對農業產業集聚的研究中來,得出以下結論:農業產業集聚是一個由自然集聚向社會集聚過渡并最終形成農業生產體系的過程,在此過程中,風險通過影響農業的生產與銷售分布格局、產業結構、生產與銷售方式、市場經營主體等方式達到重塑農業產業集聚的目的。
現階段我國農業產業集聚正處于由自然集聚向社會集聚的轉移階段,加強農業專業化分工并促進農戶的相互聯合是實現由自然集聚向農業產業集群集聚轉移的重要途徑。通過專業化分工,一方面能夠提高農業技術水平,促進農業生產朝機械化發展,最終實現農業生產的規模效應;另一方面能通過提升農戶的專業化生產素質,為農業生產的轉型升級提供人力資本方面的積累,實現農業生產的職業化和農民身份的去標簽化。
農戶之間的相互聯合在風險社會背景下顯得尤其重要。單個農業生產經營個體在自然環境下生產、在市場環境下銷售,其本身面臨著經濟、自然、社會等多方面的風險,既有自然風險,也有現代意義上的社會風險。通過農戶間的互助與聯合,能夠有效增強對抗自然、市場等風險的能力,從而穩定產品產出與市場價格,達到增加農民收入的目的?;趯I化水平分工的農業產業集聚是提高我國農民收入、解決“三農”問題的可行辦法和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