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長津湖

文//林泉

以抗美援朝戰爭中長津湖戰役為背景的電影《長津湖》引發觀影熱潮，不少志愿軍老兵紛紛前往影院觀影，其中包括現年93歲的李昌言。當銀幕畫面上出現“第9兵團”時，他激動地告訴女兒：“這就是我當年所在的部隊！”李昌言正是長津湖戰役中第27軍80師239團2營4連連長，曾帶隊搗毀“北極熊團”團部并繳獲團旗，也是電影《長津湖》中伍千里的原型。

保家衛國之戰

1950年6月25日，朝鮮內戰爆發。美國政府作出武裝干涉朝鮮內戰的決定，并派遣第七艦隊侵入臺灣海峽。1950年10月初，美軍不顧中國政府一再警告，悍然越過三八線，把戰火燒到中朝邊境。侵朝美軍飛機多次轟炸中國東北邊境地區，給人民生命財產造成嚴重損失，我國安全面臨嚴重威脅。

危急關頭，中國人民志愿軍在司令員兼政治委員彭德懷的率領下，跨過鴨綠江奔赴朝鮮戰場，直面美軍，開啟了偉大的“抗美援朝、保家衛國”戰爭。

1950年11月，22歲的李昌言隨部隊進入朝鮮咸興。入朝第三天，他被任命為第27軍80師239團2營4連連長。

電影《長津湖》中，伍千里所在的部隊是一支穿插連，其戰術特點就是在戰場中攔截穿插，迂回包抄，奪占敵縱深內的要點，分隔和打亂敵軍部署，需要具備獨立作戰的能力，穿插時要靈活處置各類情況，往往會面對腹背受敵的艱難局面。而李昌言所在的4連正是這樣一支“穿插尖刀連”，他們冒著嚴寒天氣急行，奔赴長津湖戰役中圍殲新興里之敵的戰斗。

王牌對王牌

長津湖是朝鮮北部最大的湖泊，1950年11月27日至12月24日間，志愿軍第9兵團三個軍與以美國海軍陸戰隊第1師和第7步兵師為主力的第10軍，在這里展開了一場“王牌對王牌”的強強對決。

當時，美軍在長津湖不僅有重型坦克、火炮，各種物資和炮彈可以通過飛機運抵，每個連隊的帳篷里還有取暖的火爐，武器裝備占盡優勢。而我們的志愿軍躲過了美軍的飛機偵察，悄無聲息地在他們周圍布下了天羅地網。

戰役剛開始，志愿軍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美軍分割成五個部分進行包圍。其中，李昌言所在的第27軍負責圍攻新興里的美軍第7步兵師第31團。這個團是美軍的王牌部隊，素有“北極熊團”之稱，還曾被美國總統威爾遜親自授予旗幟。

李昌言曾這樣回憶當晚的情況：“在咸興北道新興里地區休整待命時，營長告訴我們，我們所在位置向前10里有敵人。他命令4連邊偵察邊前進，根據情況殲滅敵人，并掩護兄弟部隊渡過右側的豐流里江。”

行進過程中，李昌言接到報告稱前方發現幾棟房子，他遂下令奪取房子所在陣地。“經過激烈的戰斗，3排最終占領了那幾棟房子，俘虜敵人十余名。”李昌言回憶說。戰后勘察中，戰士們發現每間屋中都有電話、報話機，墻上還掛有作戰地圖，桌上擺著作戰文書。當時他們并不知道，剛剛端掉的是美軍北極熊團的指揮所，繳獲的那面繡有老鷹和北極熊的旗子，就是“北極熊團”的團旗。戰斗結束后，炊事員打算用這面旗幟做蒸籠布，才被團部翻譯認出并保留下來，如今陳列在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中。

就這樣，李昌言帶領4連邊走邊打，從傍晚七八點一直打到凌晨三點左右。在這入朝后的第一次戰斗中，4連以犧牲兩人、傷一人的代價，殲滅美軍四十多人、俘虜五十余人，繳獲敵軍十二門榴彈炮。戰后，4連被授予抗美援朝新興里戰斗模范連稱號，連長李昌言榮立二等功。“打仗的時候，不要考慮自己的生死問題，已經置之度外了，只有向前，不能后退……我們只是想，只要打就要打到底，就要打勝。”

冰血長津湖

李昌言和戰友們所要面對的不僅有武裝到牙齒的敵軍，更有朝鮮五十年一遇的寒冬。往年長津湖地區11月到12月初并不算極寒，而1950年的那個冬天，當地夜晚最低溫甚至一度跌至零下40攝氏度。由于美軍戰機的封鎖，志愿軍的后勤供給無法運抵，戰士們只得各出奇招，有的用玉米須裹腳防止凍傷，有的從被子里抽出棉絮做成耳套、手套保溫，天太冷連槍都無法打響，他們就跟敵人拼刺刀，拼手榴彈，用血肉筑起一道道堅不可摧的戰線。

楊根思堅守小高嶺，率領三排打退美軍八次進攻，死戰至最后一人，毅然抱起炸藥包與敵人同歸于盡；孔慶三把身體作為火炮基座，摧毀敵軍火力點，為步兵沖鋒開路，后因受火炮后坐力撞擊，腹部被彈回的彈片擊中，壯烈犧牲；周全弟在雪地里埋伏三天三夜，重度凍傷，四肢都被截肢。戰役結束后，長津湖地區人們發現了三個“冰雕連”，被凍死的戰士們依舊保持著潛伏的姿勢，手握武器，怒目向前。

長津湖戰役中，中國人民志愿軍創造了抗美援朝戰爭中全殲美軍一個整團的紀錄，收復了“三八線”以北的東部廣大地區，不僅迫使美軍王牌部隊經歷了有史以來路程最長的退卻，更一舉扭轉了整個朝鮮戰場的態勢。毛澤東曾評價：“9兵團此次在東線作戰，在極困難條件之下，完成了巨大的戰略任務。”

用“小米加步槍”戰勝穿著軍大衣、吃著肉罐頭、使用現代化軍事武器的美軍，這樣不可思議的勝利是志愿軍戰士用血肉拼出來的。

1966年，李昌言從部隊轉業在企業工作了二十二年后離休。多年來，他從不曾主動提起自己在戰場上的功績，談到犧牲的戰友們，卻不禁老淚縱橫：“在朝鮮犧牲的同志那么多，這么多年，（國家）要把這些烈士遺骸送回國，這太不容易了……有多少同志倒在血泊中，用生命換來今天的勝利，我們活著的人，永遠不會忘記他們！人民永遠不會忘記他們！”

電影《長津湖》中有這樣一句話：“我們把該打的仗都打完了，我們的后輩就不用打了。”當我們坐到辦公桌前開始一天工作時，帶著孩子在陽光下玩耍嬉戲時，乘坐高鐵奔赴老家與親人團聚時，或許不曾意識到，這安穩而平凡的生活，是無數先烈奮不顧身用命換來的。這盛世已如前輩所期，吾輩必將全力，守護這錦繡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