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動項目產業發展潛力的特征、來源及顯化動力

胡佳澍 黃海燕

摘? 要：運動項目產業發展潛力是對各運動項目產業化發展前景及后續能力的判斷，是現有產業資源在內外因素作用下形成、可能在未來得以發揮的潛在能力。分析運動項目產業發展潛力的來源，并尋求將發展潛力轉化為現實競爭力的顯化動力，是推動體育產業高質量發展的理論與現實需要。基于產業發展學理論及相關研究，并結合國內外運動項目產業發展實踐，研究認為，運動項目產業發展潛力主要由自我成長潛力、市場擴張潛力和外源支持潛力共同構成，來源于項目特征、企業素質、產業集群、資源稟賦、市場需求、關聯產業、產業政策等不同因素，并能在技術創新與制度創新、賽事活動與營銷推廣、產業鏈整合與產業間融合等動力條件下顯化為產業的現實發展力與競爭力。

關? 鍵? 詞：體育產業;運動項目產業;發展潛力;產業競爭力;高質量發展

中圖分類號：G80-05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6-7116（2021）06-0059-08

Characteristics， sources， and dynamics of the development potential

for sports events industry

HU Jia-shu，HUANG Hai-yan

（School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Shanghai University of Sport，Shanghai 200438，China）

Abstract： The development potential of sports events industry is the judgment of its development prospect and follow-up ability. It is the potential ability formed by the existing industrial resources under the internal and external factors. Analyzing the source of the development potential of sports industry and seeking how to transform it into practical competitiveness is the theoretical and practical need to promote the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sports industry. Based on the theory of industrial development and related research， combined with the development practice at home and abroad， the research shows that the development potential of sports events industry is mainly composed of self growth， market expansion and external support. It comes from different factors such as project characteristics， enterprise quality， industrial clusters， resource endowment， market demand， related industries， industrial policies， and can be manifested into the realistic developmental and competitive power under the dynamic conditions of technical innovation and systematic innovation， game activities and sales promotion， and the integration of industrial chain and between different industries.

Keywords： sports industry;sports events industry;development potential;industrial competitiveness;high-quality development

運動項目是體育的本體內容和表現形式，運動項目產業關聯性強、輻射力大，是體育產業的重要組成部分。近年來，運動項目產業作為體育產業發展的核心內容和突破口，成為學者們研究的熱門話題。目前國內圍繞運動項目產業發展的相關研究可以分為以下3類：一是運動項目產業一般性認識問題，探討了運動項目產業的內涵及特征[1-2];二是我國運動項目產業的發展問題及對策研究，大多以具體運動項目為研究對象，主要集中在足球、山地戶外、水上運動、冰雪運動等領域[3-5];三是國外運動項目產業的發展模式、經驗借鑒及國內外比較分析，對國外運動項目的產生、發展、經驗等進行探討，并比較中外經營管理模式的差異[6-8]。通過文獻回顧可以發現，當前體育學界對于運動項目產業的研究更多集中于圍繞具體運動項目產業存在問題及發展策略的應用性研究，為本研究提供了較為豐富的實踐案例和發達國家經驗。但關于運動項目產業發展潛力這一命題的研究很少，大多使用“體育產業競爭力”這一概念，著眼于體育產業的發展規模、產品價值、產業結構等內容，很少關注非現實的、潛在的產業發展能力。

運動項目產業發展潛力是對各運動項目產業化的發展前景及后續能力的判斷。產業生命周期理論認為，每個產業都要經歷由成長到衰退的具有階段性和規律性的動態變化過程，每個階段具有不同特征。當前我國運動項目產業有些發展勢頭強勁，規模效應已初步顯現，有些雖起步較晚但發展前景較好，有些則尚不具備產業化條件。因此，分析運動項目產業發展潛力的來源，并尋求將發展潛力迅速轉化為現實競爭力的顯化動力，是推動體育產業高質量發展的理論與實踐需要。基于上述認識，本研究以運動項目產業發展潛力為研究對象，結合國外典型運動項目產業發展經驗及我國運動項目產業發展實踐，探究其內涵與特征、來源及顯化動力，為促進我國運動項目產業高質量發展提供借鑒。

1? 我國運動項目產業發展瓶頸

運動項目產業是指以某一具體運動項目及其相關產品與服務為經營對象的一系列經濟活動，是大眾對運動項目的需求發展到一定層次，達到一定規模后催生出的新興產業形態。按照項目類型可分為足球產業、山地戶外運動產業、水上運動產業、冰雪運動產業、馬拉松產業等，按照產品內容可分為健身休閑、競賽觀賞、運動用品、場地設施、節事會展、教育培訓等。運動項目產業具有關聯性強、產業鏈長的特點，對于經濟發展新常態下擴大消費需求、增加就業機會、拉動經濟增長可提供有力支撐和持續動力。

從國外發達國家的體育產業演進歷程來看，運動項目的創新豐富、外延產業化及產業鏈的拓展是英美等國家體育產業發展的“本元”。近20種現今流行的、可作為產業經營的運動項目，得益于英國人創新的運動項目及其產業化發展。而美國之所以是全球公認的體育產業強國，主要是因為進一步促進了運動項目的產業化道路，它的美式橄欖球、籃球、戶外運動等運動產業都是全球最具影響力和競爭力的，而項目產業的發展壯大又帶動了賽事推廣、球員經紀、體育廣告、體育傳媒、體育培訓等相關產業的發展，從而實現了各業態的良性互動和協同發展。近年來，隨著大眾體育參與率的提升和運動項目個性化的凸顯，全球運動項目產業持續發展，創造了巨大財富，從2018年相關統計數據來看：歐洲職業足球市場規模高達284億歐元，其中英超聯賽為59.4億歐元;美國職業橄欖球聯盟（NFL）總收入達144.8億美元，美國職業籃球聯賽（NBA）收入76.8億美元;全美高爾夫球場和鄉村俱樂部總收入為232.2億美元，房車公園和休閑營地銷售額為62.01億美元;全球運動服飾市場規模實現3 349億美元，同比增長8.3%;澳大利亞冬季滑雪板出口額達2.97億歐元，英國水上滑雪板和沖浪板出口額為1 433萬英鎊[9]。

近年來，我國部分運動項目產業也快速崛起、蓬勃發展，主要表現為：一是產業供給日趨豐富，冰雪、山地、水上、汽摩、航空等運動逐步興起，熱氣球、滑翔傘、攀巖、漂流等項目發展勢頭強勁，極限運動、電子競技、擊劍、馬術等時尚運動備受年輕群體的青睞;二是產業體系日益完善，不僅體現在產業市場橫向的拓寬，涌現出一批為不同項目提供的產品與服務，還體現在產業市場縱向上的精細化發展，如相關運動用品、場地設施、培訓服務等細化領域，以汽車自駕營地、航空運動營地、滑雪場、水上運動中心等為代表的戶外運動場地也快速增長;三是產業融合趨向縱深，運動與產業通過跨界融合和空間融合等多種形式，催生了新產品與業態，如“運動+旅游”“運動+農業”“運動+健康”等模式有效拉動了多元產業協同發展;四是產業政策引導有力，《冰雪運動發展規劃（2016—2025）》《馬拉松運動產業發展規劃》《山地戶外運動產業發展規劃》《水上運動產業發展規劃》《航空運動產業發展規劃》等文件相繼發布，浙江、江蘇、廣西、云南等地也頒布了運動項目專項規劃，為產業發展提供健康、有序的環境。

但當前我國運動項目產業在體育產業中的核心地位和引領作用還未得到充分體現，產業潛力挖掘明顯不足。從需求端看，2019年我國人均GDP已突破1萬美元大關，恰好處于運動項目產業品類快速拓展、消費明顯升級的臨界點。預計到2025年，我國體育消費總規模將超過3萬億。據統計，我國約有1.3億人口參與戶外休閑活動（占總人口的9.5%），有6 000萬人熱衷參與徒步、登山、露營等運動（占總人口的4.38%）[10]。2019年我國馬拉松累計參賽人次達583萬。從供給端看，2019年美國戶外運動產業增加值高達4 598億美元（約人民幣3.17萬億元），已占到GDP的2.1%[9]，而當年我國體育產業增加值1.125萬億元，運動項目產業占比不大。此外，我國運動項目產業存在結構不完善、開發不充分、鏈條不完整等問題，產品層次偏低和同質化較嚴重，服務供給延續性不強，運動技能培訓水平不高。

未來我國運動項目產業市場巨大，潛力無限，但當前的發展水平已無法完全滿足消費需求。基于當前我國運動項目產業潛力挖掘不足的現實，為促進運動項目產業高質量發展，必須尋找其未來成長空間和發展前景，把潛在優勢轉化為競爭優勢，從而擴張市場規模、提高綜合效益。運動項目產業具有一定產品替代性，能否獲得持續的競爭優勢，涉及到生產要素、市場資源等方面的競爭，這與其發展潛力有著密切關系。運動項目產業發展潛力是其未來競爭和發展能力的潛在來源，屬于前期積累，在一定外力和條件的推動和刺激下可以轉化為現實的競爭力和發展力。因此，不僅需要關注產業發展現狀，也要重視產業潛在能力的積累，尤其是伴隨著運動項目產業的擴張全球化和競爭激烈化，發現、積累和激發產業目前所隱藏的、并能為未來開發所用的優勢和能力，也是提高我國體育產業國際競爭力的重要舉措。

2? 運動項目產業發展潛力的內涵、外延及特征

潛力是一種隱藏在現實與表面之下的力量，是一種潛在的、非現實的能力[9]。如何正確認識運動項目產業發展潛力的內涵、外延及特征，是一個具有明顯個性化特征的問題，也是本研究的認識基礎。

2.1? 運動項目產業發展潛力的內涵

目前研究并無運動項目產業發展潛力的明確定義，孫素玲[12]認為，體育產業潛力是蘊含在內的能夠導致體育產業由小及大、由低級向高級發展的潛在能力，這一能力是未來的競爭力和發展力的必要的積累階段。借鑒其他領域學者們對旅游產業發展潛力的相關研究[11，13]，產業發展潛力應該包括以下含義：第一，發展潛力表示一種“差距”，是產業要素資源得到最優配置時能實現的理想水平，與當前實際發展水平存在差距，這種差距可以通過一定條件的滿足，轉變為產業的發展能力;第二，發展潛力是對產業未來競爭力和發展力的積累，也是產業發展的支持與保障。產業發展學認為，產業發展是以價值發展為其實質，以主導產業群為其載體，以經濟長波為其形式的產業的一個內生提高過程[14]，發展潛力就是產業內生提高的來源性因素，決定未來產業的可持續發展。

結合運動項目產業自身產業關聯性強、資源依賴度高、收益彈性大等特點，其產業發展除了產業自身外，很大程度上要受到關聯行業和諸多內外部環境甚至不可抗力因素的影響;同時運動項目產業是一個復雜生產系統，其核心經濟活動囊括觀賞型的體育競賽表演活動和參與型的體育健身休閑活動，不僅具有經濟屬性，還包含文化和社會屬性，這種復雜性決定了其發展潛力是綜合了各種因素的復合系統在一段時期內的表現，而非某個節點的表現，是運動項目產業發展前景和后續能力的體現。

綜合以上認識，本研究認為，運動項目產業發展潛力是指運動項目產業的現有資源在內在、外在因素的影響下所形成的可能在未來得以發揮的潛在能力，這種能力可以在一定條件下轉化為產業競爭力和發展力。

2.2? 運動項目產業發展潛力的外延

運動項目產業是由多層次的功能關系和空間關系共同形成的復雜系統，其發展潛力涉及產業內外諸多要素的相互作用，形成具有一定結構和功能的有機整體。基于對既有研究成果的分析和產業發展理論的回顧，結合運動項目產業特征，認為運動項目產業發展潛力的形成主要受到內在的成長性、市場的擴張性以及外部環境的影響，據此將運動項目產業發展潛力分為自我成長潛力、市場擴張潛力和外源支持潛力。

自我成長潛力是指產業內在因素尤其是核心產業部門所帶來的產業持續成長的能力和空間，是產業發展潛力的最核心的因素，決定著運動項目產業形成和發展的要素水平及其配置狀況。市場擴張潛力是產業內部與外界對接、匹配所帶來的市場份額擴大的能力，是產業得以發展壯大并轉化為現實競爭力的重要途徑，聯結著產業主體與外界的互動交流。外源支持潛力是產業所處的環境在各個層面為產業發展所創造的空間，為產業潛力的積累提供必要的經濟、政治、文化和社會等環境支撐，為產業發展潛力的提升提供必要保障。三者相互促進、互相融合，共同構成了運動項目產業發展潛力。

2.3? 運動項目產業發展潛力的特征

第一，非現實性和可預測性。由于運動項目產業發展潛力是一種潛在能力，具有內隱性，而且難以量化，需要通過對產業發展現象及發展條件進行深入分析才能判斷，但是可以基于現有發展狀態做出預測，強調未來向度。運動項目產業的成長具有顯著時間階段特征與空間地域特征，但也呈現一些共性。國外一些典型運動項目產業起步較早，產業規模龐大，市場運作成熟，通過審視其成長規律，可以為預測我國運動項目產業發展前景提供一定借鑒。

第二，持續性和動態性。運動項目產業發展潛力是一個階段的潛在能力積累，對產業發展的影響是長期的、可持續的，并且需要在一段時間內經過一定量的積累和質的提高，才會顯示出一定發展勢頭。同時，發展潛力會隨社會經濟政治環境變化而變化，可能增長也可能消失。比如，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一方面使競賽表演業、健身休閑業遭遇極大損失，一方面也培育了體育消費者線上消費習慣，帶來新的商機，這一偶然性的突發因素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不同運營模式的運動產業在上一階段中積累的發展潛力。

第三，地域差異性。體育活動的空間組織、運動項目文化的形成與空間擴散、產業的區位選擇等，使運動項目產業發展與地理條件緊密勾連。北歐地區盛行滑雪，澳大利亞流行沖浪，加拿大風行冰球等，都彰顯了地理環境嚴格制約著某些體育運動項目的產生和布局。隨著科技的不斷進步，出現了人造雪場、室內冰場等人工體育景觀，地理環境對部分運動項目開展條件的制約有所減弱，但依然持續影響著運動項目文化的積淀與擴散。當運動項目開始產業化，區位條件進一步影響經濟活動的空間選擇。因此，同一個運動項目產業在不同區域的發展潛力是有差異的。

第四，條件限制下的可轉化性。運動項目產業發展深刻根植于社會經濟發展、要素資源稟賦、項目文化基礎等條件，其發展潛力在未來可能轉變成為現實能力，需要通過一定條件的滿足來實現，而且轉變的難易程度、所需時間、催化手段、支撐要素等各不相同。例如，足球運動一直擁有龐大的參與人群與觀眾人群，但在很長的歷史時期內，由于現場體育比賽的內容難以復制與傳播，職業足球的市場化進程滯后于其在吸引參與者、形成核心價值和強化自治體系等方面的發展，處于一種“文化活動屬性遠強于經濟活動屬性”的狀態。直到20世紀80年代末期，現代媒體的發展提供了大量復制和廣泛傳播比賽的技術，迅速推進了職業足球商業化進程，這說明技術是促成發展潛力轉化為現實能力的重要條件之一。

3? 運動項目產業發展潛力的來源

產業發展具有序列性和層次性，識別運動項目產業發展潛力的來源所在，有助于判斷各運動項目產業的發展前景，合理推進項目產業化進程。

3.1? 自我成長潛力的來源

1）運動項目的特有屬性。

運動項目是運動項目產業形成的基礎，是其價值內核所在。運動項目具有健體強身、比賽競技、休閑娛樂等源自“身體運動”的共性，但不同運動項目能以“玩在當下和運動當中的趣味性”給人以獨特的運動體驗[15]。縱觀運動項目演化歷史，發生的一系列規則修改、器材設備革新、運動技術創新等變革，都是以提高項目參與性、觀賞性、趣味性、參與性和適應性等為價值導向的。參與性高的運動項目往往技術門檻較低，對用品、器材、場地等要求也不高，如跑步、自行車、羽毛球等;觀賞性高的運動項目則具有較強的對抗性或技術難度，如擊劍、跳水、體操等。一般來說，兼具參與性和觀賞性的運動項目具有更高的“關注力”，其產業發展潛力較大。不同體育項目能給受眾帶來差異化的精神感受和影響力，比如足球項目常常讓人感受到激情、刺激、團隊精神等，而網球項目則與潮流、精英等感受聯系在一起。通過運動項目的不同感受，進而培養項目忠誠度，形成穩定的目標群體。

2）高效的企業經營管理。

產業是同類企業的集合，其當前實力和發展潛力的強弱最終取決于所在的產業內企業經營管理能力的高低，主要體現在信息處理、戰略決策、資源集聚、開放創新、內部管理和外部應變等能力上[11]。隨著資本、信息等生產要素的全球化，一些掌握核心技術或業務的運動項目運營商呈現出明顯的規模化發展和全球化擴張趨勢，比如北美最大休閑度假集團之一Vail Resorts自2015年起先后收購了澳大利亞滑雪度假村Perisher、加拿大惠斯勒黑梳山以及AIG公司在佛蒙特斯州斯托山的滑雪業務，拓展了產業布局，打開了國際市場;萬達體育運營著冰雪、足球、鐵人三項等20多項體育運動，旗下擁有瑞士盈方體育傳媒、美國世界鐵人公司等企業以及馬德里競技足球俱樂部20%股份，也是國內首個國際足聯頂級贊助商。這些龍頭企業的產品和服務具有較高的市場競爭優勢，對同行業的其他企業具有很深的影響力、號召力和示范引導作用。

3）合理的產業組織形式。

產業組織是產業組成的結構和方式，表現為同一產業內企業之間的相互關系[16]。根據產業組織理論，市場結構、市場行為、市場績效存在密切的邏輯聯系，合理的產業組織形式能夠促進有效競爭，形成產業秩序，實現產業內資源的優化配置和產業的高效發展，也是產業發展潛力的來源之一。職業體育聯盟是卡特爾性質的產業組織，具有天然壟斷性，北美四大職業體育聯盟、歐洲五大足球聯賽、日本的J聯賽、韓國的K聯賽等，每一個聯盟都代表本國該項目最優品質產品的唯一生產者和組織者。職業體育聯盟通過一系列制度安排來實現產業內整體利益的最大化，如明確規定聯賽的產量和規模、集體出售轉播權、收入分享等，打造自身形象，實現品牌增值。一些聯盟已經發展成為具有獨特內涵的文化標識。

4）規模化的產業集群。

產業集群是在特定區域中具有競爭與合作關系，且在地理上集中，有交互關聯性的企業群體[13]，產業組織與產業集群的本質都是企業間關系。分工、專業化、產業關聯、要素稟賦、運輸成本、規模經濟等因素共同推動形成產業集群，使經濟活動呈現空間集中性，實現降低成本、資源共享、知識溢出、多元供給等，形成集群競爭力。比如被稱為“世界冒險之都”的新西蘭皇后鎮，集聚了大量戶外運動項目，包括蹦極、滑雪、跳傘、熱氣球、高空彈跳、噴射快艇、峽谷秋千等，被全球極限運動愛好者所推崇;浙江省德清縣莫干山鎮先后引進了久祺國際騎行營、Discovery探索極限基地、騎遇騎術學院、爵隱馬術俱樂部等一批體育產業項目，提供豐富的運動項目品類，吸引了越來越多的戶外運動愛好者與游客暢玩駐留;浙江省桐廬縣的萊茵?國際足球小鎮，集國際頂級足球俱樂部資源和泛體育產業資源于一體，以足球、籃球、冰球等特色運動項目培育為主要功能，包含國際足球特色學校、國際足球青訓基地、國際籃球學院、冰雪培訓中心、運動康復療養中心等項目，并融合體育特色商業、親子休閑娛樂、戶外運動體驗等，成為城市的新名片。

3.2? 市場擴張潛力的來源

1）豐富的自然資源稟賦。

運動項目產業對自然資源的依賴性較高，山川湖泊、平原曠野為體育運動提供了場所，冷暖寒暑、春夏秋冬影響到運動項目的季節性，尤其是冰雪、水上等運動項目，地理條件限制更為嚴格。尤其是戶外運動產業，本質上就是以自然資源為依托，設計戶外產品、規劃戶外項目、安排戶外線路，繼而進入市場運作軌道，最終獲取經濟效益的過程。自然資源稟賦具有非流動性和不可復制性，具有稀缺性的自然資源會對消費者產生獨特的吸引力，直接影響到市場需求的規模與層次。盡管科技進步在一定程度削弱了自然資源對運動項目開展條件的限制，但運動愛好者們對環境的敏感度很高。阿爾卑斯地區連綿的高海拔雪山和低密度工業帶來輕污染的高品質雪場，是全球最為集中的滑雪產業基地，占有全球43%的滑雪人次數，其中年訪問次數超過100萬人次的超級大雪場有84%分布在該地區。德國有大約500個滑雪場，主要位于阿爾卑斯山脈、哈爾茨山脈、黑森林、巴伐利亞森林和圖林根森林等地區，這些山脈的平均海拔都在1 500米以上;俄羅斯的滑雪勝地則主要分布于烏拉爾和高加索山脈，Sheregesh滑雪場是俄羅斯最大、游客最多的滑雪場之一，山坡總長超過50公里，垂直落差為680米，是開展滑雪運動的絕佳場所[17]。

2）高質量的生產要素。

生產要素是運動項目產業發展、運行的基礎，決定了產業的生產能力，資金、勞動力、土地等生產要素的數量和質量對產品與服務的開發和營銷、生產技術創新、產業規模擴大等均有重要影響。生產要素具有循環積累效應，Baldwin[18]的資本創造模型證明，資本會主動流向回報率較高的地區和行業，進一步導致市場規模擴大，企業的利潤與投資回報率上升，吸引個人、企業和銀行追加投資，進而引起資本積累。人力資本是影響運動項目產業發展的重要因素，比如全球頂尖的職業運動員是極度稀缺的勞動力要素，是各大聯盟和俱樂部激烈競爭的對象，2017—2018賽季內馬爾、庫蒂尼奧、登貝萊等球員的轉會費都高于1億歐元。國際足聯公布的國際轉會中介機構與個人的評估報告顯示，2019年度轉會市場的中介傭金高達6.53億美金，比2018年增長了19.3%，充分體現了優秀球員在體育賽事中的重要性。體育場地設施是運動項目開展的空間場所和必要條件，優質運動空間能增強運動項目的吸引力與運動體驗的舒適感。一些大型多功能體育設施既是運動項目產業發展的基礎，也是城市的標志性文化地標。

3）旺盛的市場需求。

市場需求刺激產業的興起，市場規模決定產業的興旺。足夠規模、一定層次以及有增長力、多樣化的市場需求能為運動項目產業發展提供重要的拉動力量，從而促進產業潛力的積累和向現實競爭力的轉化。運動項目產業橫貫傳統、中高端、新興市場，形成多元化產品及其目標人群。當市場需求呈現一定規模、增長空間和多樣性時，會不斷吸引新企業、新資本的進入，促進主動積極競爭，并創造更好的創新條件，形成細分市場。市場需求包括消費意愿和購買能力兩個方面，當消費意愿和購買能力都滿足時，就是現實市場需求;當只滿足其中一項時，則是潛在需求。消費意愿是消費者選擇特定運動項目和特定產品服務的主觀意愿傾向和可能性。Global Web Index在2018年對全球113 932名16～64歲人群的運動項目參與和觀看情況進行了調查，結果顯示，足球項目的觀看人數和參與人數都位居前列，其次是籃球、游泳等項目。

購買能力是消費者能夠并且愿意為產品和服務所支付的金額，與居民可支配收入密切相關。研究顯示，一國人均GDP在6 000～10 000美元時，戶外運動以跑步、騎行和滑雪為主;人均GDP超過1萬美元之后，戶外運動品類拓展到潛水、攀巖、自駕、沖浪、越野、劃艇等。2019年我國人均GDP已突破1萬美元，在北上廣深等一線城市，戶外運動已明顯擴展到自駕、越野、潛水等項目。一些具有明顯符號性的運動項目，比如高爾夫、賽馬、賽車，象征某種生活品味、社會地位和社會認同等，這類運動群體一般具有更高購買能力。據調查，資產總數在前33%的美國家庭中，有21.6%對高爾夫運動感興趣[19]。普華永道根據各項運動的收入增長評估情況，認為全球范圍內最具潛力的運動項目依次為電子競技、足球、籃球、馬拉松、拳擊或武術、橄欖球、自行車、網球、板球。而中國市場的調研結果則為冰雪項目、馬拉松、橄欖球、自行車、電子競技、高爾夫、籃球、足球、摩托車、拳擊或武術。

3.3? 外源支持潛力的來源

1）較高城市化水平。

城市化水平對運動項目產業發展潛力的影響主要體現在城市知名度、經濟總量、服務經濟發展、基礎設施建設等地域性條件支撐。伴隨城市化進程，城市人口規模持續擴大，提供了基數龐大的潛在市場。理論探索和實踐經驗表明，工業現代化的程度越高，服務業的發展越積極活躍。工業企業需要的生產性服務與城市居民追求的生活性服務構成現代服務業的兩大組成部分，在城市的服務經濟環境下，體育產業作為獨立的第三產業門類走上自我發展、自我完善的高級階段，運動項目產業作為體育服務業的重要組成部分，在體育產業乃至國民經濟體系中占據越來越重要的地位。

同時，基礎設施是保證一個地區經濟社會活動正常運行的公共服務系統，包括交通運輸、郵電通訊、供水供電等。從消費角度看，運動項目產業的參與體驗和現場觀賽活動具有生產和消費同時性特征，其所在區位的可進入性、交通的便利性是影響消費選擇的重要因素。從生產角度看，完善的基礎設施建設是區域優勢的重要來源，有利于推動生產要素自由合理流動，降低運輸、信息等成本。基礎設施優越的區域往往具有更高城市化水平和開放性，開放的區位通過開拓新市場為產業潛力的積累注入動力與活力。倫敦、紐約、墨爾本、里約熱內盧等世界著名體育城市均為該國經濟發展較好、城市化水平較高的城市，擁有較完善的基礎設施，吸引運動項目產業優質生產要素的集中集聚。

2）配套關聯產業。

運動項目產業對旅游、文化、教育、健康、金融等關聯產業具有較高的依賴性，這些關聯產業能提供豐富完善的餐飲與住宿設施、濃厚的運動氛圍與獨特的運動符號、數量充足具備相應能力的工作人員、配套高質便利的金融法律媒介服務及其他商貿娛樂設施等。例如瑞士的達沃斯小鎮，因其空氣質量成為世界著名的療養勝地，20世紀初期就設立了很多呼吸系統疾病的治療所，奠定了酒店休閑和康養度假發展的基礎。康養項目的發展，帶動了冰雪運動的發展，隨著歐洲最大的天然冰場落戶達沃斯，許多世界級選手在此進行訓練，為此修建了大量以冰雪為主題的民宿、餐飲和主題酒吧。加之“世界經濟論壇”迅速提升了達沃斯的全球知名度，眾多國際會議集中于此。醫療、旅游、會議三大產業吸引了充足的客源，進一步推動了當地冰雪產業的發展，使達沃斯成為世界十大滑雪勝地之一。

3）有效產業政策。

產業政策是政府為了實現一定經濟和社會目標對產業活動進行干預而制定的各種政策的綜合，不僅具有規制和限制產業經濟主體及其行為的內容與功能，也包含支持、促進產業發展和優化的內容與功能[20]。產業政策對運行項目產業發展潛力的作用表現，一是規范相關企業的經濟行為，提供良好的產業環境;二是引導產業主體向良好方向發展，從而帶來產業體系運行順暢、穩定;三是運用財稅、金融等政策傾斜促進產業和企業“超常規發展”。自2019年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以2022年北京冬奧會為契機大力發展冰雪運動的意見》以來，北京、吉林、湖南、河南、陜西、遼寧等省市陸續推出了關于發展冰雪運動的實施方案或意見，利用引導資金補貼、用水定額管理、減免稅率、人才引進等方式，為國內冰雪產業發展提供更多動能和更大發展空間。

4? 運動項目產業發展潛力的顯化動力

要實現運動項目產業高質量發展，不僅要提升其產業發展潛力，更重要的是將產業發展潛力轉化為現實層面的產業競爭力。為此，需探究運動項目產業發展潛力的顯化動力。結合相關研究與產業發展實踐，運動項目產業發展潛力的顯化動力包括技術創新與制度創新、賽事活動與營銷推廣、產業鏈整合與產業間融合等。

4.1? 技術創新與制度創新

技術創新、制度創新被公認為是產業發展的主要驅動力。交通技術日益發達，大大拓展生產與消費的空間范圍選擇，極大程度便利跨區域經濟行為的發生，調動運動消費積極性，有效推動遠程體育市場發展。現代媒體技術的發展，為體育比賽提供極為廣闊和便捷的傳播渠道，為運動員、俱樂部等主體帶來更大影響力和受眾市場，獲得更多關注和高額的轉播收入，從而推動職業體育高速發展。現代信息技術的廣泛應用，有利于深度挖掘用戶需求，促進產品和服務質量的提升。比如，富士通將可分析影像場景的“自動卷標”技術應用于高爾夫球賽事，球迷通過線上輸入洞數編號、選手名、桿數等資料，能看到相對應的現場比賽畫面，通過截圖搜尋與互動VOD實驗性網絡服務，可自由點選球賽中球員的衣著、配件等了解其商品內容，并可進一步跳入購買頁面。廣州恒大俱樂部特設互聯網事業部，利用公司股東阿里巴巴豐富的互聯網渠道及技術資源的支持，探討和研究推出足球互聯網金融產品及其他相關產品，結合海量的球迷受眾基礎，通過互聯網模式產生盈利，開發粉絲經濟，打造高粘性的球迷平臺。通過創新，相關企業和產業組織能創造出各類運動新產品和新業態，促進產業結構優化甚至推動產業變革。電子競技就是基于數字影視、視聽藝術和計算機等技術而誕生的一項新興運動項目并迅速風靡全球，型塑了運動項目產業的全新格局。

同時，運動項目產業的可持續發展需要有微觀層面的企業制度推動效率與質量提升，中觀層面的市場制度保障資源自由、有效流動，宏觀層面的產業政策和相關管理體系營造良好產業環境。因此，制度創新在運動項目產業發展潛力轉化為現實能力的過程中同樣發揮重要作用。我國職業體育改革就是制度創新的典型實踐案例，具有明顯“理性設計”特征，“通過自覺行為構建一種既符合職業體育運行邏輯又充分尊重社會現實的競技體育商業化、市場化模式體系”[21]，逐步形成獨立成長、競爭有序的競賽表演業。綜上所述，技術創新與制度創新通過實現資源、市場、產品等各類運動項目產業要素的整合與優化，最終將發展潛力來源轉化為現實能力。

4.2? 賽事活動與營銷推廣

依托體育賽事活動、體育媒體平臺、明星運動員等資源，通過廣告、公關、促銷等營銷手段，加強運動項目產業和目標消費者之間的聯系，是發現和發掘潛在運動消費需求的重要途徑。體育營銷活動能有效擴大運動項目受眾的覆蓋面，并利用各種媒介平臺使其對運動產品及服務形成有效記憶，從而促進潛在需求轉化為實際運動消費，實現產業發展潛力向實際競爭力轉化。其中，體育賽事不僅是運動項目產業的重要內容，也是有效的營銷手段之一。體育賽事的社會影響力和感召力、受眾對賽事的認識和熟悉程度、主流媒體對賽事的報道和關注度等，都會對該項目目標群體產生持續的影響和滲透。一些專業競技類體育賽事如世界杯、歐冠、溫網、F1等，已具備事件營銷的典型意義，能廣泛吸引大量媒體、企業和消費者的興趣與關注。2018年俄羅斯世界杯現場觀賽總人數高達3 031 768人次，場均47 371人次[9]。大眾參與類體育賽事也蓬勃發展，如馬拉松、三人籃球等成為擴大受眾覆蓋面、驅動產業發展的重要力量。根據中國田徑協會公布的數據，2018年全國31個省區市、285個地級市舉辦了不同形式的馬拉松比賽共計1 581場，相比2015年的134場增長近11倍。據估算，2018年馬拉松總消費額達178億元，全年賽事帶動的總消費額達288億元。

相比大眾傳媒時代信息獲取便利性不足需要主動記憶，數字時代的消費者需要更強、更新鮮的刺激來形成對產品和服務的有效記憶，受眾的體育興趣不再局限于運動體驗、獲取資訊和收看賽事，更延深為基于體育文化的社交需求和娛樂需求。多場景植入和泛娛樂化逐漸成為體育營銷的發展趨勢，以吸引核心受眾之外更廣泛的群體，如《Super3星斗場》《這就是灌籃》《來吧冠軍》等綜藝節目集體育精神、競技活動、明星跨界和娛樂包裝于一體，打造了體娛結合的IP典范，給運動項目及其品牌帶來更高的商業價值。各類媒介平臺也成為相關企業聯結顧客的觸面，比如各職業俱樂部入駐微博、微信等社交平臺，方便球迷隨時隨地掌握球隊資訊，與球隊進行密切互動;通過球迷見面會、公開訓練課以及跨界的球迷活動等形式為球迷提供全方位的體驗;開設線上商店，便利俱樂部周邊產品購買，努力將愛好者轉化為消費者。

4.3? 產業鏈整合與產業間融合

各個產業部門之間基于一定的技術經濟關聯并依據特定邏輯關系和時空布局關系客觀形成的鏈條式關聯關系形態，使鏈條中參與分工與協作的企業和組織聯系更緊密、互動性更強，規模經濟效應也更為顯著，從而整合形成更大的競爭優勢，促進運動項目的深度開發。延伸越長、要素越完備的運動項目產業鏈越能夠產生強大的吸附力量，吸引新的生產要素和新企業不斷加入，進一步發揮運動項目產業的輻射帶動作用，支撐產業發展潛力向競爭力演化。一方面，圍繞某一運動項目，相關企業或產業部門在原有的鏈條基礎上向新的空間和領域進行拓展，改變原先短鏈或孤環的聯結狀態;另一方面，產業鏈上的企業為謀求長遠的競爭優勢，以其他行業、企業為整合對象，跨地域、行業重新配置生產要素，調整和構筑新的資本組織，從而形成以企業集團、戰略聯盟、產業融合等多種整合形式。運動項目產業本身就具有關聯性特征和融合屬性，需要相關產業提供相應的資源、技術支撐。運動項目與相關產業相互滲透、功能互補，既能夠推動新業態、新產品、新服務的培育和發展，促進創新擴散，推動產業結構的升級和優化;又能夠促進相關產業附加值提升和綜合效益提高，從而帶動相關產業和行業的發展。

對于相關企業來說，產業鏈整合與產業間融合能夠保證穩定的供求關系，減少經營活動受不確定因素的影響，用內部交易代替市場交易，降低生產成本。產業內整合的典型案例是蘇寧體育，圍繞足球產業鏈的各個環節展開布局，利用上游賽事IP和職業俱樂部等優勢資源獲取大量用戶，通過電商平臺、付費會員、版權營銷、賽事運營等方式變現。產業間融合在企業層面的體現則是核心業務企業通過入股、并購等方式，直接或間接控制其他企業的決策，使之產生期望的協作行為。如全球最大滑雪度假村運營商Compagnie des Alpes為抵御第三方分銷的威脅，收購了旅游網站Travelfactory，通過向消費者提供一站式場地，實現滑雪旅游、設備租賃和住宿在線預訂等業務的垂直整合。

當前我國運動項目產業正處于發展的起步階段和黃金時期，識別和判斷各運動項目產業化的發展前景及后續能力，積累和激發產業目前所隱藏的、能為未來開發所利用的優勢和能力，是推動運動項目產業引領示范作用、實現體育產業高質量發展的重要途徑。從一般認識層面看，自我成長潛力、市場擴張潛力、外源支持潛力共同構成運動項目產業發展潛力，并且能夠在技術創新與制度創新、賽事活動與營銷推廣、產業鏈整合與產業間融合，以及機遇等條件下顯化為產業現實發展力和競爭力。但不同的運動項目具備獨特的核心能力、發展特征和鏈條模式，因而不同來源及其顯化條件的重要程度和作用方式各不相同，難以一概而論。后續研究將探究不同運動項目產業發展潛力的個性化問題，為產業布局、投資決策、資源優化配置及市場開發提供依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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