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花開在高考即將到來的五月

連城

搬新宿舍那天打掃衛生的時候，我們在走廊的小陽臺上發現了幾盆多肉，估計是上一屆的師姐們留下來的。只是可惜因為長時間沒人打理，那些多肉大多枯萎爛根了。我們打算把它們全扔了，但又為我們寢室門口唯一的幾抹綠意即將消失而感到有些痛惜。

當我們正對著這堆多肉發愁時，雯雯同學拿來一個小臉盆，把其他多肉花盆里的泥全倒在小臉盆里，又在那些參差不齊的多肉里翻找到幾棵還算青綠的蘆薈，把它們栽種了起來。

為了養活這幾株蘆薈， 全寢室的同學都花了十二分的心思，每天早上起來刷牙洗臉、晚上下自修回來，都要往陽臺上瞄一眼。但凡蘆薈長勢有點新動靜，全寢室都要像喜鵲一樣鬧喳喳地與別人分享——“啊，蘆薈好像長了一片新葉子！”“今天感覺蘆薈變綠了一點點！”“蘆薈喝飽了水，葉子就會漲得鼓鼓的，好神奇啊！”

這群鬧喳喳的“ 喜鵲” 在一個周末里突然噤了聲。因為雯雯同學發現雖然蘆薈剛長出來的新葉子看起來嬌嫩欲滴，可舊的葉子卻迅速干癟下去。她用一次性筷子掏了掏蘆薈的根部，發現里面早已腐爛，新長出的葉子，不過是蘆薈存活在世最后的倔強。

至此，這個小臉盆失去了唯一的綠色，空蕩蕩地擺在陽臺上，徒生幾分凄涼。

高三第二個學期開始之際，我們提前回校參加補習，雯雯坐在床上，一邊看書一邊嗑著從超市買回來的生瓜子，隔壁床的同學突然說道：“這是生瓜子吧？既然是生的，種下去應該可以發芽吧？”

瓜子種下去，長出來的是向日葵，光是想想，就覺得有一種不可言狀的幸福。于是整個寢室的同學都開始興奮起來，圍著小臉盆，看著雯雯同學把里面的泥土松了松，撒了一把生瓜子進去。整個過程，就像是在進行某種神秘的祭祀。

在全寢室的期待中，那把生瓜子真的在幾天之后破土而出，長出了四株幼苗。這件小事甚至轟動了隔壁幾個寢室，她們來我們寢室串門時，望著那四株小幼苗都露出了“好神奇”的表情。

向日葵在我們這個南方沿海小城并不是常見的植物，我們從隔壁寢室同學的科普中得知向日葵可以長到一米多高，花盤直徑能長到十五厘米左右，感覺認知又被刷新了一次；同時，大家的心中都生出了一份隱隱的期待，期待能看到向日葵長到一米多高，那時，我們的小陽臺該是多么壯觀啊！

只可惜還沒等到我們將花苗分盆，有兩株花苗就枯萎了。

剩下的兩株幼苗，被我們小心翼翼地呵護著。雯雯同學是這株向日葵的“老媽子”，她一旦給花澆過了水，一定要全寢室都通知一遍：“我已經澆過水了，你們別再澆了啊！誰把花澆死了，得賠我。”

全寢室被耳提面命了一番，直把這兩株幼苗當“國寶”對待。

這兩株幼苗在我們的關注下抽枝展葉，但生長得極其緩慢。可能是土壤以及生長空間所限，三個月的時間，僅僅長到了50 厘米高。這與正常生長的向日葵相比，是極其幼小的，也離我們想象中的“一米多高”有很大差距，對此，我們的內心隱隱產生了一絲失望。

在高三那年的四月中旬，我們進入了緊張的備考階段，精力和時間都被學習占用，很少有人再去關注這兩株默默無聞的向日葵。當我們都猜想無法看到它們結苞開花的時候，這兩株長得有些畸形的向日葵突然冒出了兩個小小的花苞。

很小很小，卻在時光的流逝里慢慢長大，從青蔥里慢慢冒出一抹不起眼的黃，再接著，舒展開第一片花瓣。兩株向日葵，比較幼小的那株，還沒等到花苞全部綻放，就慢慢枯敗了；而另一株稍微高大一點的，在我們的一片擔憂中，堅強綻放，直至最后一片花瓣舒展。

五月，葵花開了。

雖然植株有些畸形，但卻實實在在地開出了一朵拳頭大的花來。

在大家都圍著花盆打轉的時候，有同學開玩笑說：“再等等，到了六月，說不定這葵花能結出瓜子來，雯雯，你到時把瓜子收回去，當個紀念。”

看，我們那時正青春年少，從零食里掏出一把生瓜子，就想把它種在小臉盆里；等它生根發芽，就想著它能長“一米多高”驚艷整個世界；等它結了第一個花苞，就想著能開出一朵臉盆大的花朵來；等開出了拳頭大的花朵，又想著它能結出一把香香的瓜子……

我們愛做夢，總對生活抱著最大的期望。

六月初，我們高考結束，在寢室里拍完最后一張合照，便各奔東西。而那株葵花，也在慢慢枯萎，不知能不能堅持開到師妹們搬進這間宿舍的那一天。

時隔多年，我還記得那株向日葵，記得那個在陽臺栽種了向日葵的雯雯同學。

其實種向日葵，只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可在那樣的歲月里，那株向日葵帶給我們的細微的溫暖和感動，以及各種無以言狀的美好期待，卻一直留在了我們已經逝去的高中時光里。它在那些迷茫的日子里，給我們帶來了明亮的希望。

（摘自《中學生博覽·甜橙派》2020 年第24 期，河川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