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銀行模式在養老領域中的應用研究進展

陳春會 龍祥 姜志容 劉禎帆 孟清 龍霖

(川北醫學院附屬醫院1.護理部；2.科技部，四川 南充 637000 ；3.川北醫學院護理學院，四川 南充 637000；4.四川省德陽市人民醫院心內科，四川 德陽 618000)

人口老齡化是一個日益嚴峻的全球性問題，在我國尤其突出[1]。據我國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截至2019年底，我國60歲及以上人口達2.53億，占總人口比重的18.1%，其中≥65歲人口達1.76億，占總人口的12.6%[2]。隨著老齡化程度的逐步加深，加上“未備先老”“未富先老”的沖擊，“老有所養”成為我國不可回避的重大民生問題。同時，由于核心家庭的出現、養老機構發展不平衡和社區養老資源有限等問題，我國以“家庭養老為主、社區居家養老為輔及機構養老為補充”的模式仍不能滿足養老需求[3-4]。因此，業界對新型養老模式進行了積極的探索，其中“時間銀行”因低成本和高效益得到了關注。時間銀行理念由國外引入，1998年我國開始將時間銀行應用于養老領域中，期間多地將該養老模式進行了實踐，但發展緩慢且運行效果不佳[5-6]。本文對時間銀行在國內外養老領域的應用進行梳理，并對其在我國養老領域發展緩慢的原因進行分析，旨為該模式在我國養老領域中的進一步推廣與應用提供借鑒。

1 時間銀行的概述

時間銀行最早是由日本Mizushima女士在20世紀50年代提出，后來由美國民權律師Edgar Cahn完成傳播與發展[7-8]。自20世紀80年代末以來，時間銀行體系一直是世界各地時間銀行活動的主要靈感來源。最初，時間銀行是一種以社區為基礎的志愿服務計劃，參與者通過提供服務“賺取”時間積分和接受服務“花費”時間積分，其核心為鼓勵人們使用自己獨特而有價值的技能來幫助他人[9]。在國外，時間銀行也被認為是一種替代貨幣，其流通單位為時間，美國稱為“時間美元(time dollar)”，英國稱為“時間信用(time credit)”，日本稱為“關懷關系票(Fureai Kippu)”。國內時間銀行則有廣義和狹義之分[10]，廣義上是指不同年齡階段的志愿者，在參加志愿服務活動的同時，為自己以后享受同等時間的志愿服務積累時數；狹義上是指低齡老人為高齡老人提供志愿服務，積累服務時數，待自己年老需要時享受同等時數的服務。總體來看，無論國外還是國內時間銀行模式都被看作是一種有償志愿服務計劃。

2 時間銀行模式在國內外養老領域中的開展情況

老年人是時間銀行模式興起主要的受益群體之一[11-12]，該模式為解決老齡化問題提供了可行路徑，日本、美國、中國臺灣及大陸等很多國家和地區都對該模式在養老領域中的應用進行了積極的探索。

2.1運作模式 根據時間銀行與其他外部組織機構的聯系程度可分為獨立時間銀行和嵌入式時間銀行[13]。獨立時間銀行較高依賴于志愿者的工作，常常在發起人和協調者或經紀人(負責匹配服務需求、組織社會活動和籌款等)的領導下進行運作，需要的資金較少且不穩定，如美國的Phoenixville Area Time Bank，一部分資金來源于當地社區衛生基金會的捐款，一部分來自于非盈利機構的合作籌資活動，還有一部分是地方政府的配套資金，其發起人還試圖從其他商業部門籌集資金；嵌入式時間銀行則基于已有的機構(如學校、醫院和社會服務機構等)開展，依賴機構組織預先建立的網絡和資源，其資金來源非常充沛，如美國的TimeBank Media，是由Marie Goodwin在Transition Town Media的支持下發起的，其合作的經濟項目Free Store Media靠出售免費商品獲得大量捐款，這些捐款大部分流入了TimeBank Media[13]。獨立的時間銀行規模較小，具有更高的機構獨立性，在金融危機期間能夠保持更好的持續性；嵌入式時間銀行規模較大，常常聘用帶薪的協調員，專業化程度更高，具有更穩定的資金來源和更高的機構運行能力[14-15]。

2.2參與人群及服務內容 根據老人參與情況可以分為代際間“互助”和代內“自助”[16-20]。代際間“互助”是指參與人群的年齡不固定，所有年齡段的人群均可參與其中，老年人在這種形式中既接受服務也提供服務，強調互惠。代內“自助”是指低齡、健康老人為高齡、殘障老人提供服務，在這種形式中高齡、殘障老人為服務的起點，其只接受服務而不會提供服務，低齡、健康老人的服務時間則會儲存下來用于其以后的養老服務，這種服務則是單向的。代內自助多見于早期時間銀行計劃，隨著時間銀行的發展和人們需求的增加，則以代際間互助較為常見，而我國目前仍多以代內自助為主。代際間互助中，參與人群決定了服務內容的多樣性，涉及老年人生活的各個方面，包括交通服務、家務幫助(搬家、園藝及維護等)、個人服務(縫紉、按摩及攝影等)、陪伴等[16-18]。在國內，由于時間銀行模式目前更多應用于養老領域中，且以代內自助為主，服務內容較單一，多為低齡老人為高齡老人提供的陪伴和精神慰藉等日常照料服務[19-20]。

2.3志愿者培訓 老年人具有獨特的生理和心理特點，加之家庭背景、身體狀況和所處環境等各有不同，因此，有必要對養老志愿服務者進行相應培訓。老年志愿者服務銀行是美國早期時間銀行的代表，其主要目標是通過志愿者的參與讓老年人能夠在自己家中獨立生活，它規定所有志愿者必須接受6 h的培訓(包括老年人心理和生理相關知識、道德規范和應急方案)，且在隨后每年還會進行額外的培訓[7]。中國臺灣地區臺北市社會局天使人力志工銀行是為了應對當地人口快速老化及服務失能老人和減輕照顧者負擔而成立，會對志愿者提供初級訓練和持續訓練，并頒發證書和服務證[21]。中國臺灣地區另一時間銀行-新北市長期照顧志愿服務人力銀行要求志愿者必須接受新北市長期照顧志工訓練并取得證書[21]。

2.4服務積分判定與兌換 Cahn[22]認為“無論提供哪種服務或技能都具有同等的價值，時間為唯一的衡量標準”，這也是國外時間銀行模式主要的判定方式。然而也有學者[5，15，23-33]質疑這種判定方式，尤其是我國的學者，他們認為只考慮時間長短而不考慮服務強度和技術難度，可能會造成志愿者在服務過程中挑肥揀瘦、拈輕怕重，變相挫傷從事高勞動強度和高技術含量服務的志愿者的參與熱情，最終引發“劣幣驅逐良幣”現象。此外，按照Cahn的理念，服務積分以“服務兌換服務”為主，但在實際運作中還可以進行實物、現金、榮譽卡、學費、本地企業的優惠券和捐獻給他人等多種形式的兌換[5，15，21，26]。多元化的兌換方式可吸引更多的人群參與其中，還能讓年老體弱和服務能力不足的老人通過現金支付及捐贈實物來獲取服務或者使用他人捐贈的時間積分。

2.5運作過程處理與記錄 時間銀行運行過程中涉及宣傳推廣、服務需求的發布與匹配及服務積分管理等多種事務的記錄與聯系，信息技術的運用可帶來極大的便利。國外的時間銀行計劃不僅有廣泛使用的線上網站(如https://timebanks.org/)和軟件包或數據庫(如“Timekeeper”“Community Weaver”“Time On-line”等)來跟蹤服務交換，還有部分時間銀行會自行設計內部使用的軟件包[14，27-29]。我國目前還沒有統一使用的軟件包或數據庫，各時間銀行分別使用自身設計的線上網站或紙質資料記錄交易的情況，近年有學者[30-31]提出將區塊鏈技術應用于其中，但實際運用效果還需進一步的探討。

2.6運行情況評估 通過對時間銀行模式運行情況的評估，有助于人們更好地了解該模式的運作，對于該模式的普及推廣與發展有重要意義。目前，除了依據時間銀行機構記錄的參與人群的人口學特征、服務交易數量和種類等基本的信息和數據跟蹤其運行情況，國外學者[14，27,32-34]還通過對協調員、參與人群進行訪談和問卷調查等方法了解情況并將獲得的資料據進一步處理以全面深入掌握時間銀行的運行。其中，美國學者Collom[27,32]在時間銀行運行情況的評估方面所做的研究較多，他設計問卷調查了美國某時間銀行參與者的動機、參與度和滿意度等信息，并使用投入-過程-產出模型和社會網絡分析(用于計算參與者自我網絡密度)探討了參與動機的影響因素、交易模式和結果；其還利用交易數據對參與時間銀行的關鍵統計指標進行了描述，并主張將這些指標應用于案例之間的比較。

3 時間銀行在我國養老領域發展緩慢的原因分析

3.1大眾知曉度低 目前，雖有數據[35]顯示，我國時間銀行機構有146家，覆蓋了31個省，但大眾知曉度并不高，這可能是阻礙其發展的根本原因。印荷楊等[36]對南京686名大學生調查發現僅5名(0.73%)很了解該模式，筆者對南充2 858名護理專業學生調查發現僅20名(0.70%)完全了解該模式。人們只有對時間銀行相關知識和理念有一定了解才可能參與到其中，因此應對其進行全方位宣傳推廣，提高人們的認知度，從而激發大眾的參與熱情。此外，了解程度的加深也有助于該模式更好地與我國實際情況相適應，逐步實現本土化創新與發展。

3.2志愿者服務能力欠缺 由于我國時間銀行養老志愿服務多從“積極老齡化”出發來開展，即以低齡和健康老人為高齡和殘障老人提供服務為主，服務內容不夠豐富，服務能力也難以滿足需求[5，19,30]；且會隨著預期壽命的延長、人口老齡化的加劇及高齡老人數量的急劇膨脹而導致現有以低齡老人為服務主體的模式呈不可持續性發展[37]。我們應爭取在現有基礎上吸引更多人群參與其中，豐富服務內容；同時還應全方位了解老人需求，根據需求完善志愿者培訓方案提升服務質量。此外，筆者認為以護理院校為平臺開展時間銀行養老志愿服務可以成為不錯的解決方案，護理專業學生不僅可以為老人提供較為專業的服務，同時源源不斷的招生可為該模式持續不斷地輸送志愿者；護理專職教師則能對志愿者進行培訓，提高志愿者的服務能力。

3.3服務積分管理問題突出 我國各時間銀行機構之間相互獨立，服務積分兌換和判定標準各有不同，不同時間銀行之間積分不能有效兌換，長此以往會嚴重打擊人們的參與積極性。其次，我國早期的時間銀行交易數據多采用紙質記錄，易損壞和丟失，近年信息化技術逐漸應用于其中，但仍欠規范[30-31，38]。因此，各時間銀行機構之間可加強溝通，制定相對統一的積分管理方案；同時，政府對時間銀行的合法性予以肯定并制定并完善相關管理辦法和規范。此外，還應進一步拓展信息化技術的應用場景，提高服務積分管理的效率，促進跨行和跨地區支取的便利與成熟。

3.4運行資金來源不足 雖然時間銀行被認定為志愿服務范疇，但其運行的各個環節都需要資金支持。國外時間銀行機構的資金來源較廣，通常為捐款、會費、政府或其他組織機構支持等[13]，而我國時間銀行相關文獻報道中運行資金的情況鮮少被提及，大多沒有穩定或根本沒有資金來源，這一點是肯定的。一方面，可能是由于目前我國大部分時間銀行由城市社區自發組織開展[6]，資金來源較少；另一方面還可能與時間銀行負責人缺乏經驗，不能很好地利用已有資源相關。時間銀行機構應不斷總結經驗并逐步完善，積極展示時間銀行的優勢，爭取獲得政府和其他組織機構的認可與支持，不僅可在資金上獲得幫助，還可擴大參與人群和積分兌換方式。

3.5實踐經驗欠缺 時間銀行引入之初的運行效果不佳，多地的實踐以失敗告終，但其在養老領域中的效果是被認可的。2018年，民政部已將“時間銀行”納入全國居家社區養老服務改革試點范圍，隨后青島、南京和上海等地方政府也發布了試點方案[39-41]。通過試點項目的開展，可對實際參與人群、服務交易數量及種類和參與度等數據進行分析，并結合我國文化特色，尋求適于我國發展的路徑。此外，各地時間銀行機構應加強交流與合作，積極探討運行過程中的問題和阻礙，推動該模式快速發展。

4 小結

隨著老齡化程度的加深、加重，全民可參與的時間銀行互助養老模式必將成為我國“家庭養老為主、社區居家養老為輔和機構養老為補充”為主線的養老模式的重要補充。然而，目前國內民眾對時間銀行知曉度低，時間銀行模式的開展也并不廣泛。未來，我國可借鑒國外相關研究成果，積極宣傳推廣，爭取在以低齡老人參與為主的基礎上吸引更多的人群參與其中，尤其是具有照護專業背景的人群。筆者認為，以護理院校為平臺和護生參與的角度對時間銀行互助養老模式進行探索與實踐的效果是值得期待的。此外，還應對現存的和未成功開展的時間銀行互助養老模式的運作進行研究，不斷總結經驗，制定大眾認可的服務積分判定及兌換標準，搭乘信息化技術的快車，同時充分考慮我國文化特點，探尋具有中國特色的時間銀行互助養老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