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個人破產制度的構建

西藏民族大學法學院 賀夢玉

引言

2019 年6 月22 日，最高法和國家發改委等13 個部門聯合印發《加快完善市場主體退出制度改革方案》，提出要分步建立自然人破產制度，2019 年10 月9 日全國首例“個人破產”案在浙江溫州落下帷幕，個人破產制度在不斷進行嘗試，2020 年4 月29 日，《深圳經濟特區個人破產條例（草案）》（以下簡稱條例）首次提請深圳市人大常委會審議，2020 年6 月2 向社會征求意見并于2020 年8 月26 日通過該意見。深圳地區走在經濟發展的前列，將成為全國第一個允許個人破產的地方。個人破產制度已經納入我國立法考量范圍，如何發揮個人破產制度在破產領域的獨特功能，并能與中國國情相適應是我們應該著重考慮的問題。因此，我們既要認識到個人破產制度的真實需要，也要把握個人破產制度的內在本質，更要審視我國個人破產制度的環境，綜合考量建立本土化的個人破產制度。

1 個人破產制度的內涵及其實施必要性

1.1 個人破產制度的內涵

個人破產制度，顧名思義，是針對在自然人作為債務人的情形下，因債務人的資產不足的清償到期債務，從而經過法定申請程序，通過法院批準后來宣告破產的一種法律制度，以宣布破產的形式達到對債權人債權的分配以及對債務人債務的免除。其最主要的功能是保障債務人盡早脫離債務困境和公平公正地分配債務人的債權。從而達到讓債務人走出困境的機會。

1.2 個人破產制度實施的必要性

1.2.1 保護誠信而不幸之人

我國的個人破產制度的立法目的是建立健全市場退出機制，保護誠信而不幸之人，通過對債務人的破產保護達到對債權人債務平均分配的利益平衡，通過清算或重整程序對債務人的債務進行全部或部分免除，從而使債務人走出債務困境。

1.2.2 緩解執行中的執行不能

隨著社會的不斷發展，執行問題越來越突出，涉及企業法人、股東等連帶責任承擔問題，而此種執行不能已然成為執行中的一個棘手問題，“執轉破”逐漸成為解決執行問題的一項重要舉措。因此完善的市場退出機制有利于化解執行難問題，從而提高執行案件的結案率。

1.2.3 有利于更好地對接外資企業，進一步優化營商環境

個人破產制度在發達國家已經發展比較成熟，而我國僅在部分地區開設試點。目前，隨著中國國際地位的不斷提高，新型冠狀肺炎疫情影響世界格局的同時為中國的發展提供了機遇，抗擊疫情成功后的中國在國際上的營商環境將得到極大的改變，與此同時，2020 年中國在世界銀行營商環境的排名達到31位，而辦理破產卻排名51 位，作為經濟發展大國，建立與國際接軌的破產制度模式更有利于保障跨境破產案件的處理，更有利于引進外資企業，吸引更多的投資者。

2 我國個人破產法面臨的困境

2.1 個人信用體系不健全

凡是破產法律制度比較完善的國家，其社會信用管理體系和監督懲戒體系都比較完善[1]。因此，建全社會信用體系是建立個人破產制度的前提條件，只有完善的個人信用管理監督體系，個人破產制度才能在我國有效地建立。我國社會信用體系建設的主要的目標是在2020 年建立社會信用基礎性法律法規和標準體系，以確保守信的激勵和失信的懲戒。但從我國現有的立法來看，社會征信體系僅有法規、規章類的法律文件，尚未建立法律。因此實施起來可能存在一定的困難，在此時建立個人破產制度可能無法達到預期的效果，從社會信用平臺來看，個人征信信用體系已經建立，但從現實角度我們會發現，個人信用被分散于不同的平臺之中，例如：人民法院系統存在的失信被執行人平臺，銀行系統中的征信平臺、稅務機關的、不動產管理中心等一系列的系統平臺之中。因此我國目前為止沒有一個完整的個人信用體系數據庫，導致個人征信系統還存在一定的問題，因此要健全個人破產制度需要完善個人信用體系。

2.2 司法資源配置問題

我國法院系統一直存在案多人少的問題，一旦要進行個人破產制度的建立，除了要增加工作人員外，其專業水平也要提高。以企業破產法為例，我國于2019 年開始建立破產法庭試點，且試點地區僅有6[2]個城市。從側面可以看出，破產法庭成立時間短，數量少，且僅有部分試點，專業工作人員較少，因此難以避免法院工作人員可能對破產案件還存在不熟悉的問題。在一些案件的實際操作中會發現其涉及多個方面，難度系數較大，需要較為專業的技術能力。因此，在企業破產法的實施還不夠健全時建立個人破產制度，易造成司法資源配置不足的情況。且從我國目前的人口來看，我國人口基數大，一旦實行個人破產制度，勢必會增加法院的工作量。

2.3 傳統文化思想沖突

中國傳統社會的思想理念，對債權債務一直秉持“欠錢還錢”“父債子還”等傳統理念，根深蒂固的傳統思想與法律之間存在著明顯的沖突。個人破產制度最初的設計是為了懲罰債務人，在逐步轉化中，個人破產制度更多地是尋求債權人與債務人利益的平衡。但債務人被懲罰的標簽一直被貼著，對于那些誠信而又不幸運的人來說是一種“不公平”。

3 破產制度的立法建議

從目前存在的個人破產制度完善的國家來看，很多國家都設置了免責制度、自由財產制度、失權制度與復權制度，我國個人破產試點單位溫州中院、臺州中院以及近期出臺的深圳個人破產制度條列均或多或少有涉及，這些試點的成功經驗可以為我國得個人破產制度構建提供很好的建議，針對個人破產法立法，筆者提出自己的建議：

3.1 關于立法方式與方法選擇

關于個人破產制度的立法方式：

立法方式一：個人破產法單獨立法，對于個人破產制度來說這是最好的立法方式，其優點是可以綜合考慮個人破產主體的特殊性，并以此結合政治、經濟、文化等多種因素確定個人破產制度的主體、規則及相關的監督措施。并與我國現行企業破產法共行。

立法方式二：修改《破產法》條文，將個人破產法納入到《破產法》，該方式可以將個人破產法放入其中，有利于形成一個完整的破產法框架，進而能夠避免因區分個人破產與企業破產而導致不必要的重復和浪費。

筆者較為支持立法方式一，從目前現有的《破產法》條文來看，其修改成本較高，且無法考慮個人破產制度的特殊性，因法人在破產之后主體資格消滅，而自然人在破產制度之后主體資格仍然存在，我們要針對這一特殊性，結合本土文化更好地促進法律的實施。

3.2 具體內容

因個人破產制度立法涉及了不同的方面，因此，在具體內容方面應從實體、程序以及配套措施方面考慮。

3.2.1 從實體方面

（1）建立免責制度。免責制度是指在個人破產程序終結后，對于債務人剩余的債務不再進行清償。免責制度又分為自然免責與許可免責。英國破產采取的是自然人自動免責方式，債務人在破產令頒布發布之日起12 個月后自動免責[3]。許可免責是經法院申請債務免除，法官根據法律規定行使自由裁量權，通過債務人債權的審查，給予許可的一種免責方式[4]。我國溫州、深圳的試點地區亦采取此類許可式免責方式，2019 年10 月9 溫州蔡某就是采取許可免責的方式，對214 萬債務只承擔3.2 萬。通過較長時間段的考驗期等方式來保障債權人的權益，同時保障誠實的債務人走出困境。

（2）建立自由財產制度。自由財產制度是指基于維持債務人及其撫養的家庭成員生活所需要的、保障債務人最基本的生存權的財產。具體而言就是所保留的財產可以保障其基本的居住溫飽問題。在美國，自由財產型制度稱為“豁免財產”，美國《破產法典》第522 條（b）采用列舉加概括的方式規定了自由財產的范圍，這種方式的優點在于在提供確定性指引的同時設置兜底性條款，既賦予法官一定的自由裁量權，又避免司法權力被濫用。我國《民事訴訟法》第244 條和最高人民法院發布的《關于人民法院民事執行中查封、扣押、凍結財產的規定》第5 條均要求法院在執行中保留被執行人及其家庭成員的日常生活用品[5]我國溫州中院在個人債務清理意見中，對自由財產也做出了規定：依法應當由債務人申請撫養、扶養、贍養的人以及維持不高于本地最低工資標準所對應的生活水平而必須的費用。建立自由財產可以參照上述規定。

（3）建立失權與復權制度。失權制度對債務人的某種權利或資格在一定期限內予以剝奪，復權制度將債務人先前被剝奪的權利或資格在經過法定期間后有條件地予以解除或恢復[6]。失權制度與復權制度的建立要從債權人與債務人兩方面考量，對于債權人而言，債務人失去權力有利于平衡債權人的心態，對于債務人而言，失權是一種懲罰機制，同時也是其接受債權人監督，進行自我反思、自我教育的考驗期，如果考驗期通過，那么剩余債務將不用再償還，恢復其權力。對于債務人的權力恢復是為了保障其能夠恢復正常生活。對處于破產還債期間的債務人，限制其高消費、非必要消費，比如，失權期間，債務人不能從事公司的法定代理人等類似的職業。與此同時，對于復權進行申請且審查制，如果債權人再次能夠積極地履行義務，且不違反相關法律的規定，可以進行復權，反之，則可以采取懲罰性措施。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限制被執行人高消費及有關消費的若干規定》制定個人破產的限制等程序終結，恢復其正常的合法權益。

3.2.2 從程序方面

（1）建立個人破產前置審查程序。針對個人破產制度應建立完善的審查機制，可以借鑒德國的前置審查程序，只有事先經過庭外和解才能進入破產程序。不能僅僅憑借債務人提供的數據來認定債務人破產，而應綜合考慮其近幾年的消費水平，通過建立完善的個人破產前置程序，嚴格區分出普通破產與欺詐性破產。從而使真正符合個人破產條件的個人得到破產程序的保護，使惡意破產的個人被阻擋在外，保護真正的信而不幸之人。

（2）建立簡易程序。個人破產制度與企業破產制度不同，其涉及的債權人與利害關系人遠遠要少于企業破產，因此為節約司法資源，提高辦案時間效率，可以對債務人的資產及債權人數量進行統計分析，對事實清楚、權利義務關系明確，爭議不大且債權人數量較少或債權金額較少的債務人進行簡易程序的審理，從而降低司法成本，更好地平衡債權人與債務人的利益。

（3）建立監督程序。任何一項職責和義務的設立，都應當形成一個系統，在這個系統中，既要有具體的責任與義務內容，也有具體的運行方式和保障手段，而這種保障手段即為監督。建立破產監督程序，從申請時、破產中、破產后三個方面進行，在申請時進行嚴格的審查，債權人可以進行債務監督，如可以提供債務人有財產的證據，在破產中，管理人或法院工作人員進行嚴格的程序審查，并對其財產情況做詳細的報告，在破產后針對債務人的消費情況讓利害關系人作為監督人，通過對債務人的監督，更好保障債權人利益，防止債務人利用破產逃避責任。

3.2.3 從配套措施方面

（1）完善個人征信系統。我們要建立社會信用保障制度，將社會信用保障推行到法律層面，促進法律建立，從而推動個人征信建設。建立統一征信平臺，不動產管理部門、稅務部門、銀行部門、法院部門等多部門聯合共同推動個人征信系統得完善。

（2）優化司法資源配置。我們要不斷推動破產法庭的建立，增加個人破產制度法官數量，在法院內部進行專業化的法官培訓，以增加法官的業務能力。使個人破產制度的運營達到專業化、靈活化，并與實際相結合，從而保障法院運行機制。

（3）引導大眾轉變觀念。加強個人破產制度的法治宣傳，突出“誠信而不幸之人”是個人破產法的重要價值，強調個人破產制度對惡意破產的懲罰。通過宣傳轉變人們固有的思想觀念，從而保障個人破產制度的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