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鬧，他一直在笑

汪汪

“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不過就是我在鬧、你在笑。”戀愛時我鬧、你笑，彼此知冷暖、懂涼薄并不難，難的是兩個人走進圍城后，在無數(shù)個并不好過的日子里，依然還有力氣和勇氣去鬧、去笑……

我們的愛情很簡單

女兒都上初中了，但我依然覺得自己沒結(jié)過婚。因為我們沒有舉辦婚禮，沒有親朋好友的祝福，沒有結(jié)婚戒指，甚至連新衣服都沒有。跟他吵架時，我總抱怨他沒給過我婚禮，他也不急不惱，呵呵一笑，說：“有我就夠了呀！”他這么說，我竟然也會忍不住點頭。

是的，什么都不重要，這一生，有他就夠了。

我和老公是大學(xué)同學(xué)，相識于上世紀(jì)90年代末。那時的戀愛很樸素，尤其對農(nóng)村走出來的孩子更是如此，沒有鮮花，沒有巧克力，也沒有情人節(jié)。我們的節(jié)目是去學(xué)校的禮堂跳交誼舞，去體育館打桌球，去便宜的錄像廳看一場過時的電影。他送給我盜版的徐志摩的書，給我寫肉麻的情詩，扯著脖子唱張學(xué)友的歌，在寒冷的冬天給我打開水;我給他織難看的毛衣，去圖書館給他占座位，把從老家?guī)н^來的特產(chǎn)分他一半。

我們的愛情很簡單，在我看來一點兒都不浪漫，但別人都說我們像在演瓊瑤劇。比如他可以在樓下等我?guī)讉€小時但從來不生氣;我們的城市多雨，我們倆又喜歡往外跑，無數(shù)個大雨傾盆的黃昏，他脫衣給我遮雨，汗水連同雨水一起流進我的嘴里，咸得我不敢張嘴呼吸，但我覺得幸福無比。他說寒假想我就會跑到山上，對著天空大聲喊我的名字，下雪了就把我的名字寫在雪地上……

大學(xué)畢業(yè)后，我跟著他去了省城。我們租了小小的房子，一邊工作一邊準(zhǔn)備考研。他喜歡做飯，但總是把菜炒煳，我抱怨不好吃，他小聲地爭辯：“要是能放點兒油，就不會煳了。”我說：“好吧！比起菜好吃，省油顯然更重要。”說完我們哈哈大笑。

為了省錢，我們兩年才回一趟老家。回家的路漫長，他總給我買臥鋪票，自己卻坐硬座。中途有機會，他就往我的臥鋪車廂溜。乘務(wù)員來查票，他大笑著落荒而逃，我看著他的背影想哭，他卻發(fā)來短信：“今天運氣可真好，又沒被逮著。”

不吵不鬧，生活哪來情調(diào)

大學(xué)畢業(yè)后的3年里，我們一起工作，一起攢錢，一起準(zhǔn)備考研。閑暇時去打打籃球，騎騎摩托，日子過得無比充實。3年后，我們都考上了研究生，他去桂林，我去武漢。很多人都說兩地分居久了，再深的感情也會變淡。我們不約而同地說：“扯什么淡！等著瞧！”

研究生畢業(yè)后，我們終于在南方的一座小城團聚。我們不約而同地舍棄了留在大城市的機會，只因為這座小城的一所大學(xué)，可以給我們兩個人提供職位。分開太久了，我們都希望接下來的人生天天都在一起。

我們理所當(dāng)然地結(jié)了婚，我們勒緊褲帶攢錢買房，我們在最好的年紀(jì)里做了父母親。我們齊心協(xié)力，用努力的雙手和不甘平庸的心，一步一個腳印地迎來了幸福。用他的話說，我們的幸福扎實穩(wěn)妥如故鄉(xiāng)的田野，目之所及都讓人熟悉又安心。

結(jié)婚多年，我們依然還吵吵鬧鬧，日子就像小朋友過家家。我說“因為年輕，所以能鬧。”他說：“不吵不鬧，生活哪來情調(diào)？”我脾氣暴躁又多情，他溫軟耐心又堅韌。隔三差五我就會發(fā)個脾氣，如果工作太忙沒時間生氣，逢上周末節(jié)假日，我一定會認真醞釀好壞脾氣，然后再跟他搞個突然襲擊。我無厘頭的生氣和冷暴力，常常讓他措手不及，但他總能以不變應(yīng)萬變，像癩皮狗一樣跟著我，講笑話、做鬼臉，直到我開懷大笑才罷休。

有一次我生氣了，吃飯時故意不跟他說話。夾菜時，我嘴里的一粒飯不小心掉在桌上，他像發(fā)現(xiàn)新大陸一樣，快速用筷子夾起來，我沒理他，以為他會把那粒飯丟進垃圾桶里。誰知他把那粒飯在眼前晃了幾下，慢動作放進自己嘴里，然后嬉皮笑臉地看著我，夸張地張大嘴用力地嚼。蓄謀很久的情緒瞬間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我笑噴了，他乘勝追擊，說：“跟我生氣，真的會讓幸福升級的哦！”

我們經(jīng)常對彼此各種嫌棄與挑剔，他說我蠢，嫌我懶，我一點兒也不生氣，反而甘之如飴。因為蠢和懶，我就可以四體不勤五谷不分，家務(wù)活兒什么的統(tǒng)統(tǒng)甩手不干。結(jié)婚14年，我沒交過物業(yè)費、水電費;沒買過火車票、飛機票，沒給車加過油，沒去銀行取過一次錢。每次他出差前，都會把冰箱塞滿、把油箱加滿，還取一些現(xiàn)金放進我錢包。他對我好得人神共憤，以至于朋友總警告我：“什么都不會的人就不要瞎鬧，小心被老公甩了還不知道。”我得意洋洋地看向他，他嬉皮笑臉地說：“甩老婆？你給我十個膽兒我都不敢！”

他喜歡做飯，但洗菜總是馬馬虎虎。每次吃青菜，我都會十二分小心，慢慢地選，瞪大眼睛仔細地看，恨不得用放大鏡看一遍后再吃。終于，有一次我發(fā)現(xiàn)青菜上有一個小蟲，扔下筷子正要指責(zé)他時，這家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那根菜搶過去，然后塞到自己嘴里，問：“有蟲嗎？我怎么沒看見！”我又生氣又好笑，尖叫著要他吐掉，他做了個吞咽動作，說“肉肉的味道可真好！”

我一直在鬧，他一直在笑

我們都是教師，平常的工作嚴肅又緊張，跟同事共事彬彬有禮，與領(lǐng)導(dǎo)說話小心翼翼。但在家里，我們可沒有什么舉案齊眉、相敬如賓，想笑就笑，想罵就罵，脾氣來了從來不憋著。他說再木訥的男人也不會喜歡一本正經(jīng)的女人，我說再正統(tǒng)的女人也喜歡有點兒壞的男人。說完我們相視一笑：“天生一對啊。”

我們都是“70后”，轉(zhuǎn)眼相識相戀20年，但現(xiàn)在依然覺得自己很年輕，也依然享受各種折騰。我喜歡他假裝點頭哈腰幫我拿椅子，恭恭敬敬給我端茶倒水，叫一聲“太后請”，高興時幫我捏捏腳，揉揉肩;他喜歡我有事沒事給他掏掏耳屎，捶捶背，撓撓癢。時而假裝唯唯諾諾、服服帖帖，偶爾說說肉麻的情話，像孩子一樣追逐打鬧。

我們不富有，但我們很滿足，沒事飲飲茶、喝喝酒、打打羽毛球，隔三差五一起逛逛街。買他極度反對的衣服并逼他穿上是我最大的快樂，自黑是他最愛玩又讓我沉迷的把戲。比如剛剛，他冷不丁來一句：“老婆我覺得你好可憐哦！”“為什么？”他一本正經(jīng)地說：“你老公長得那么丑。”

如果我是那個愛鬧的女主角，他一定是那個有求必應(yīng)的最佳男配角。

認識我們的人都說我們很幸福，但其實我們很普通。非要說有什么幸福秘訣，那就是我們有一些共同愛好，他喜歡的，恰好我都喜歡;我喜歡的，他也很感興趣。他原來喜歡抽煙，我就嚷嚷著讓我來一口，見我第一次抽煙就像模像樣，他嚇得趕緊把煙扔掉，從此以后再也沒抽過。以前他總笑我連游泳都不會，不服氣的我自學(xué)成才，現(xiàn)在游得比他還快，他笑著說終于不用糾結(jié)“老婆和媽媽同時掉進水里，該救誰”這個千年難題了。

我愛種花花草草，他幫我運土、剪枝，還動不動就澆澆水。他喜歡做飯，我干脆就不進廚房，遇上好吃的菜，我和孩子比著賽，不等他上桌我們就分分鐘光盤;不好吃的菜，我們原封不動地留給他，他還感動得不得了。我們一起接送孩子上下學(xué)，一起逛超市，一起散步。所以孩子總說，沒有他，我倆的日子也不會孤單寂寞。

是啊，這一生，若有幸遇見對的人，當(dāng)然永遠不寂寞。從大學(xué)畢業(yè)到現(xiàn)在，我們已牽手走過20年。“70后”的我們已經(jīng)不再年輕，日子從來就沒什么儀式感，但我們依然還能把每一天都過得風(fēng)生水起。因為我還是喜歡鬧，而他也一直都在賠著笑……

編輯/倪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