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者如水

■諸定國

《老子》云：“上善若水。”能當上善者，古之教化，今之教育。師者如水，對學生、對教育皆然，我作如是觀。

水利萬物而不爭。教育是去功利的，教師對學生亦然。教育，通過教師成全學生。若說功，則是于社會的教化之功；若說利，則是受教育者的成長之利。于教師本人，則不能談功利。去功利之心者，方成良師，恰如水潤萬物而不求萬物之回報。

師不宜以強示生。師生之間無強弱，所謂“主導”“主體”云者，是從學習活動而言，并非師生力量、態勢之強弱也。天下至者柔莫若水，然至剛者莫能與之爭。每一個孩子都有自己的個性、脾氣與處事方式，有其“剛”者一面。對其“剛”而不佳者，師當柔若水，以春風化雨待之，再滋潤感化，使其自消崢嶸，趨于圓潤。萬川歸海，水總向低卑之處行。“江海所以能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師如江海，以自己處卑地的態勢完成對學生的托舉，使他們風行水上。

水無常形。外界如何，水便如何。教亦然，師亦然。與學生相處，教師不能端架子，施教時也不能擺招式，不能裝腔作勢。隨物賦形、泰然處之，是教師最好的狀態；因勢利導、因材施教，是最好的教法。師有樣而無刻板之樣，教有法而無恒定之法。恰如水無常形，因勢而變，因變則通。

能清潔自己，亦能清潔他人，唯水。教師先要有如水一般自我純凈的美德，才能蕩滌學生心靈中可能有的塵垢，或說教會學生自我純凈心靈。天下之物，永遠在運動的，是水；永遠在運動中壯大自己的，是水；永遠不滿足于某一種形態的，是水；永遠不在地下、地表與天空某一處茍安而洋洋自得者，還是水。對待知識，對待教育，師者如水，不停學習，不滿足于某一種狀態，也不在某一個領域茍安、自滿自得、自以為是乃至炫耀，是為終身學習，終身行不言之教。唯有不停行走，唯有不滿足，教師的學問方能從山巔之涓涓細流，漸漸成溪成河，至于江海，更重要的是負載著載滿學生的巨輪，駛向人類知識的海洋。

水潤萬物，關鍵在潤。師者如水，不是采用大水漫灌、洪水沖刷的方式，不是采用突變、狂飆突進式的顛覆，而是潤，是漸潤。師者當如細雨，如甘露，潤物細無聲。杜威、陶行知兩位先生都認為教育是農業。教育沃土的禾苗——學生，若要成長，需要的是細雨，是甘露，是潤葉滋根的滴灌，而非漫灌。唯如此，禾苗才能慢慢地茁壯成長。

靜水流深。師者如水，當在平靜中潛流涌動。教師當安安靜靜地學習，安安靜靜地施教，安安靜靜地辦學。在這流深的靜水中，一條大魚帶著一群小魚，靜靜地游向前方。

師者如水，教育亦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