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好故事到高票房

摘 要： 美國好萊塢動畫長片在全球的動畫市場上一直占有不容忽視的份額。特別是近幾年由皮克斯與夢工廠出品的動畫長片，以其幽默風趣的敘事、可愛夸張的人物形象，不僅抓住了小朋友的眼球，同時也吊起了成年觀眾的胃口。而對于大部分觀眾而言，“一個好的故事”往往是讓他掏腰包去消費電影的最直接原因，也就是說動畫片與故事片一樣，都需要一個好故事來支撐，并且由于動畫片中的主人公，包括故事的發生背景往往都是虛構的，在這個結構故事的過程中就更加需要一個嚴謹的構思，這樣其所搭建起來的故事才能夠符合邏輯并且引人入勝。本文想通過對好萊塢夢工廠動畫長片《瘋狂原始人》的分析，對美國好萊塢動畫片的敘事特征以及人物設定進行歸納，希望在此過程中能慢慢揭開美國好萊塢動畫片用故事征服票房的密碼。

關鍵詞：好萊塢動畫片 《瘋狂原始人》 人物設置 敘事特點

法國電影學者麥茨說：“沒有戲劇性，沒有虛構，沒有故事，也就沒有影片。”而對于電影之中的一個片種動畫片來說，它與電影故事片相似，同樣具有描繪人物形象、突顯戲劇情節、表達作者構思的特點。也就是說動畫片與故事片一樣，都需要一個好故事來支撐，并且由于動畫片中的主人公，包括故事的發生背景往往都是虛構的，在結構故事的過程中就更加需要一個嚴謹的構思，這樣其所搭建起來的故事才能夠符合邏輯，并且引人入勝。

一、標準商業片結構下的精雕細琢

《瘋狂原始人》從籌備制作到最終呈現在觀眾的面前歷時八個年頭，前后有超過四百人的團隊參與了制作，僅僅影片中3D模型的渲染就耗時超過八千個小時，從這三個簡單的數據不難看出，這部影片絕對算得上是好萊塢夢工廠的傾力之作。卡森伯格直言，影片能收獲如此好的口碑，全在于精心籌備，卡森伯格透露，好萊塢的動畫片制作一般是故事構思占據了大部分時間，而制作《瘋狂原始人》，主創人員前六年都在構思故事，“如果這條路走不通，那就要掉頭換個方向，直到這個故事足夠好。跟做一個好故事相比，電影技術往往要容易得多”a。

（一）角色選擇捕獲大部分觀眾群

夢工廠在選擇題材的時候，相對皮克斯選擇的玩具、動物、超人來講，相對還是比較成人化的。夢工廠一直以來的定位都比較傾向于年齡層較高的青少年，而《瘋狂原始人》的主角小伊就是這類群體的代表人物，一個青春期開始叛逆和情竇初開的少女，她與外來少年蓋之間的愛情萌動，與魯莽強壯的父親瓜哥之間的沖突，把這個時期的少女所遇到的主要問題都展現了出來，這讓青少年觀眾在影片中得到共鳴。

除此之外，對于年齡再大一些的觀眾而言，影片中又設置了作為女婿的瓜哥與岳母之間相互排斥，作為父親的瓜哥與女婿蓋之間的相互矛盾作為落腳點，一方面可以用此創造一些喜劇效果，另一方面又可以讓這些年齡稍大的觀眾從岳母與女婿、岳父與女婿這兩種本身就相互排斥卻又不得不共存的關系中找到心靈共鳴，會心一笑，這些設定都顯示出了夢工廠一直以來面向青少年和成人市場的觀眾定位。

但需要注意的是，這并不代表他們就放棄了低齡兒童的觀眾群，故而，《瘋狂原始人》在除了小伊、瓜哥、蓋、外婆這些人物之外又添加了咕嚕家族中的其他成員，這個家庭中有一個溫柔賢惠的母親、膽小怕事的弟弟坦克，年幼的小妹，除此之外，《瘋狂原始人》在配角設定中又加入了各類形態可愛的小動物，這都顯示出了夢工廠在打造《瘋狂原始人》的時候，從劇本人物設計階段就在為觀眾范圍最大化打著基礎。

（二）群像人物的塑造

群像人物往往是比較難塑造的，塑造不好一般會形成兩種狀況，一種是成為群像的布景，還有另外一種就是沒有重點，雜亂無章，這兩種情況都是塑造群像人物的時候比較容易走入的怪圈。而《瘋狂原始人》是一部動畫片，它的受眾中有一部分的低齡兒童，對于兒童來說，群像人物的設計就更容易讓他們產生人物認知的混亂。

《瘋狂原始人》在咕嚕一家的群像人物的塑造上非常成功，人物一一呈現，卻沒有混亂感，每個人物的性格也非常的清晰，它是怎么做到的呢，除了讓人物外形與年齡上能夠區分以外，最重要有如下兩點：

1.人物出場的依次排開。動畫片《瘋狂原始人》中，人物的出場不是一擁而上，在02：35—04：30這大約兩分鐘的段落里，是人物真正出場的段落，在劇作上選擇介紹人物出場的方式是以早晨出山洞這個動作展開的，這種設計可以讓人物一個一個地出場，先是頑固不化并且強壯的父親瓜哥，緊接著是充滿活力卻叛逆勇敢的女兒小伊，之后是傳統賢惠的母親和幼小的妹妹，過了一會兒才是思維單一又膽小的弟弟以及年齡很大卻癲狂的外婆。

在介紹群像人物的時候這種一個一個分開介紹的方式是非常重要的，這會讓觀眾對每個人物都有一定的認識與了解，并且不容易對人物產生認知混亂，因為如果在一開始就產生認知混亂，那就絕對不利于故事的繼續講述。

除此之外，人物出洞的順序也會讓觀眾很明確地了解人物的主次順序。在這個出場段落中，讓觀眾對每個人物都有了簡單的了解后緊接著就是一個狩獵段落，04：30—08：33這個長達四分鐘的狩獵段落也同樣的不是讓一家人一擁而上，而是以接力賽的方式去展現這場狩獵，咕嚕一家分段協作，給每一個人物都留有了空間和時間去展現人物的性格，這就加深了觀眾對于咕嚕一家中每個人物的性格了解。自此，對該片中人物的介紹就算真正完成了。

2.次要人物的抱團行動。在該片后續的故事中，其實母親、妹妹、弟弟、外婆都是抱團行動的，他們四人作為咕嚕家族的代表，要不跟著父親瓜哥，要么跟著蓋，只在旅途的休息過程中為影片添加一些小的笑料，這樣的設計不會分散掉觀眾的主要注意力，使得影片一直都跟隨著主線前進，比較利于敘事。

二、平穩推進中的細節設計

（一）道具和事件的重復使用

1.場景與道具的重復。《瘋狂原始人》出現在故事線索上的每一個細小的道具元素都讓其充分的發揮功能，做到物盡其用。例如：食人鳥、鯨魚骨架、焦油、火，還有那只可愛的劍齒虎，在敘事的前一部分中讓這些道具都在緊急的危險關頭展示出來，讓觀眾對于這些物件有了初步的印象，并且這些道具的第一次出現都是能帶來危機的。到影片的第三個情節點時，又讓父親瓜哥用這些道具來化解危機，這是一種非常巧妙的結構設計。

2.情節與細節的重復。比如在26：23—31：52這個五分鐘的冒險序列中，由父親帶領的咕嚕一家經歷了三個事件：第一次是和猴子，第二次是和劍齒虎，第三次是和食人鳥，這三次危機其實都在集中體現瓜哥面對新的自然環境的一種無力感，他嚇退不了猴子，處理不了劍齒虎，不知怎么面對食人鳥的攻擊。而在52：07—55：16這個同樣的冒險序列中，由蓋帶領的咕嚕一家又遇到了拳擊猴子和劍齒虎，而蓋用香蕉賄賂了拳擊猴子，用高蹺對付了劍齒虎，利用這種對同一事件的兩次重復使用就將瓜哥與蓋之間的不同完全地呈現出來。

（二）三段式人物的推進

劇作技法中，一般情況下相互的對抗有三種：人物與人物的、人物與環境的、人物與事件的。在這其中，人物與環境的對抗手法大部分被運用在災難片中，《瘋狂原始人》雖然是一部動畫片，并且時間既定在遠古時代，就很巧妙地把大陸漂移說引入了劇本中，利用大陸漂移之前的大地裂變作為故事的起點，搭建起故事的整體構架，讓人與景的沖突來構成故事的大懸念，并且以人與景的沖突成為此部劇作中最為核心的外部事件推動力——“舊的世界即將毀滅”，這就使得影片中的故事人物有了行動的方向。

可是，如果一個故事僅僅只有一個矛盾沖突來推進，那么這個故事的精彩程度往往是不夠的，并且所有的故事都應該圍繞著人物進行，所以，設計人與人之間的對抗就成為真正推動情節的“發電機”。

往往做人物關系的戲碼，就是要根據幾個人物之間的相互聯系，制造一種相互矛盾又不可分割的人物關系，這種人物關系就是觀眾最喜歡看的，和平相處又做不到，想完全分開又不可能，這種人物的糾葛關系往往可以達到吸引觀眾的目的。而《瘋狂原始人》在影片的三個段落中都為其設計了不同的人物之間的矛盾。

1.第一段落。《瘋狂原始人》中第一個段落是影片的前二十分鐘，這個段落在影片的第一個情節點講述了大地開始搖晃、山洞坍臺之前的情景，講的主要是女兒小伊與父親瓜哥之間的矛盾，利用了三個小的事件來表達人物之間的矛盾不斷升級。首先是二人在回山洞的問題上爆發出的爭吵，之后是晚上小伊偷偷外出，最后是咕嚕一家將小伊帶回來的貝殼踩碎導致矛盾全面爆發。這個段落的人物矛盾就是小伊和父親之間的矛盾，表現小伊對固守的父權形象的一種反抗。

2.第二段落。第二個段落是影片的中間段落，這個段落是一個相對比較長的段落，主要描述當一個新人物蓋進入咕嚕一家以后，對家庭領導者瓜哥地位的一種沖擊，劇作上使用了對比的手法去展現這種過程。首先是在26：23—31：52，表現為由瓜哥帶領的咕嚕一家的遭遇簡直是慘不忍睹，其后是在52：07—55：16這個由蓋帶領的咕嚕一家遇到與瓜哥同樣的問題時，蓋使用了巧妙的計策化解了咕嚕一家的危機，隨后咕嚕一家的所有人員都向著蓋的方向傾倒，這就很明確地表達了瓜哥家庭地位受到沖擊這個概念，由此延伸出瓜哥與蓋的矛盾。

3.第三段落。第三個段落是影片高潮的段落，這個段落其實主要的點就是解決矛盾，通過展現父親瓜哥的改變來化解瓜哥與小伊、瓜哥與蓋之間的矛盾，這樣人物與人物之間的矛盾就得到化解，之后就引出了團結對外——咕嚕一家共同解決人與環境之間矛盾的精彩結尾段落。

通過以上的分析，不難發現影片中的三個核心人物，瓜哥、小伊和蓋在這三個段落中，基本是一人負責一個段落的故事推進，小伊負責第一段，蓋負責第二段，瓜哥負責第三段，人物關系相互交織，而在每個段落中都有一個重點展示的矛盾側重點，這個矛盾的中心其實是圍繞著瓜哥的，瓜哥與小伊的矛盾、瓜哥與蓋的矛盾，都是為了最終把瓜哥這個人物形象展示出來，最終來表現瓜哥這一人物的改變，以達到功德圓滿的效果。

《瘋狂原始人》這種把人物與環境的矛盾作為外部的推動力，把人物與人物之間相互交織的矛盾關系作為事件內部的推動力，之后再通過離奇的史前場景、次要人物之間形成的趣味點作為情節調味劑的方法，會使得整個故事不僅渾然一體，還充滿了多汁的豐富細節，不得不說是一種非常實用的劇作手段。

三、好萊塢動畫片對中國動畫影片的啟發

中國動畫片曾經也是輝煌過的，“80后”一代就曾經目睹這樣的輝煌時期，這一代人的童年記憶中充斥著《黑貓警長》《三毛流浪記》《舒克與貝塔》這樣的優秀本土動畫片，再往之前，20世紀50年代，上海美術電影制片廠成立之后，直到20世紀80年代初，中國制作了很多故事情節豐富多樣，風格上具有民族特色的動畫長片和短片。當時的動畫還不忘運用中國元素，創造了水墨片、木偶片、剪紙片等動畫形式，為中國動畫風格的確立打下了基礎。其中木偶片《神筆》，水墨片《小蝌蚪找媽媽》《牧笛》，剪紙片《豬八戒吃西瓜》，動畫片《三個和尚》等作品在國際上得獎無數。1964年完成的《大鬧天宮》更是得到了全世界的贊揚，精良的制作加上民族化的風格，使《大鬧天宮》成為中國動畫的一個里程碑，大大提升了中國動畫在國際上的地位。b可到了21世紀的今天，為什么中國動畫的現狀如此堪憂，筆者認為原因有三：第一，技術的差距；第二，人才的短缺，無法形成產業鏈；第三，故事創意投入時間不夠。

以夢工廠、皮克斯等好萊塢一流動畫制作公司的經驗來看，制作一部品質精良的動畫電影，從立項、制作到上映，需要四到六年時間。而國產動畫電影的制作周期大多在一年左右c，如此短的時間制作出來的東西又怎么會達到吸引觀眾賺取票房的目的呢？北京電影學院動畫學院副教授陳廖宇在其一篇叫《先失身后失語的中國動畫》中說道：“長達二十多年的動畫加工大潮席卷了整整一代中國動畫人，把中國幾代人建立起來的完整獨立的動畫語言和體系清洗得片甲不留，此為中國動畫之‘失身。當今天的中國動畫人走出加工公司，重新開始創作自己的作品時，又發現自己‘失語了。”對這種“失語”的理解，筆者認為除了國內的制作流程與好萊塢工業化制作流程之間的差異以外，更重要的是在“講故事”方式上的缺失。比如，對中國首部三維動畫片《魔比斯環》，外國媒體的評價是：“成年人說幼稚，未成年人說深奧，中國人覺得是外國片，外國人覺得莫名其妙。”d如果故事都講不通，那影片憑什么能得到別人的認可？

就前兩點而言，我國的動畫制作短期內是無法改變的，不論是提高技術還是培養人才，這都不是一個短期就能見到成效的巨大工程，但有一點是我國的動畫制作現在便能做到的，那就是講好一個故事。《瘋狂原始人》耗時八年，前六年的時間都在考慮怎么講好這個故事，這其實是一個態度問題，精心研究別人的劇本以及鋪成故事的方式，而不是抱著“撈一把就走的態度”去做一個片子，這才能讓中國的動畫制作看到明天。

a 余姝：《〈瘋狂原始人〉的故事，原來寫了6年》，《羊城晚報》2013年5月10日，第B02版。

b 劉斌：《全球化背景下中國成人動畫的發展戰略》，唐曉芬主編：《中國媒介轉型與趨勢》，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192頁。

c 虎嗅：《中國動畫之怪談》，http：//www.huxiu.com/ article/23052/1.html，2013-11-15.

d 吳幼祥： 《小制作電影欲闖大市場》，《杭州日報》2006年11月15日，第8版。

基金項目： 新疆藝術學院2021年度課程思政示范課程建設項目（項目編號：2021XYKCSZ05）

作 者： 黃婧，碩士，新疆藝術學院傳媒學院講師，三級導演，研究方向：電影劇本創作、影視短片創作。

編 輯： 康慧 E-mail： kanghuixx@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