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秀玲
(河南大學圖書館,河南 開封 475001)
在吐魯番出土文書中記載了高昌國的諸多神靈,如學界爭議較大的高昌國“俗事天神”已有專文論述外,高昌國還存在眾多的神靈,如始耕、風伯、樹石、丁谷天、清山神,在樓頭、西門、南門、秦□、西澗、長壕等地祭祀的神靈,以及陰女郎、馬女郎、寺院供狗與祀天,臘日等節日祭祀中出現的神靈。筆者對此進行探討,不當之處請批評指正。
始耕是用來祭祀先農的,張廣達、孟憲實、薛宗正等學者指出,祭始耕亦即祭稷神,屬于受中原地區影響的典禮,也是漢族傳統的神靈之一。[1]樹石、風伯等,張廣達、林悟殊[2]、孟憲實、薛宗正等指出它們是自然神,屬于自然崇拜的范疇。是自然現象的神格化。但是風伯,張廣達指出也要考慮另外一種可能性,即吐魯番有粟特人居住,風神會不會是祆教的神?理由是中亞的考古發掘中找到了存在于祆教家族中風神的圖像。然《宋史》卷490記宋使王延德使高昌“至鬼谷口避風驛,用本國法設祭,出詔神御風,風乃息。凡八日,至澤田寺。高昌聞使至,遣人來迎”。可知高昌歷史上多風,祭祀風神是當地的重要祀俗之一。
高昌國祭拜的山神,主要有清山神與丁谷天。姜伯勤認為清山神屬于祆教神袛,“清山神”旁有“溷潭堂”,《永樂大典》記載北魏城闕有“清徽堂”。“清徽堂”又見于《北史》“大統四年,春正月,拜天于清暉室,終帝世遂為常”,是拜天場所。且“丁谷天”與“大塢阿摩”是祆祠,故清山神是祆神。[3]。但薛宗正指出上述說法比較牽強,因祆教中沒有山神。清山神所在的丁谷山,是因為山谷形如丁字。故,清山神是丁谷山的山神,也是漢人信仰的眾神之一。[1]63
關于丁谷天,張廣達以為高昌國一年之內多次祭祀丁谷天,表明丁谷天是當時吐魯番重要的祭祀胡天的地點之一。[1]王素指出,丁谷為高昌地名,其地有一所很大的佛寺丁谷寺。丁谷天當在丁谷寺附近。因地經失載,以及丁谷天規模太小,沒有引起注意有關,即丁谷襖教的祭祀場所襖祠之類。[4]169林悟殊雖然認為丁谷是高昌的一處地名,但是他認為丁谷天從字面理解,可理解為丁谷的天神之意。既冠以地名,就不可把它理解成祆神。而祆神阿胡拉·瑪茲達只有一位,不可能丁谷有一個祆神,其他地方也有。故,丁谷天屬于天體自然崇拜一類的信仰。[2]95
臘日祭百神,《高昌乙酉、丙戌歲某寺條列月用斛斗帳歷》中有“(十二月)糜五斗,用作羹,盡供臘日用”、“棗叁斛,供臘日用”的記載。梁宗凜《荊楚歲時記》記載:“十二月八日為臘日。諺語:‘臘鼓鳴,春草生。’村人并擊細腰鼓,戴胡頭,及作金剛力士,以逐疫。沐浴轉除罪障。”[5]北周、隋及唐代,都有臘百神的記載。那么百神是指那些神靈呢?《隋書·禮儀二》記載:“后周亦存其典,常以十一月,祭神農氏、伊耆氏、后稷氏、田峻、鱗、羽、裸、毛、介、水、墉、坊、郵、表、畷、獸、貓之神于五郊。五方上帝、地祇、五星、列宿、蒼龍、朱雀、白獸、玄武、五人帝、五官之神、岳鎮海瀆、山林川澤、丘陵墳衍原隰,各分其方,合祭之。日月,五方皆祭之。……隋初因周制,定令亦以孟冬下亥蠟百神,臘宗廟,祭社稷。其方不熟,則闕其方之蠟焉。”[6]到唐貞觀年間“蠟祭凡一百八十七座”,[7]知臘日祀神之多。高昌國作為受漢文化影響頗深的國家,某所佛教寺院在臘日用糜煮粥、棗子祭神。可知民間在每年祭臘日的風俗在高昌也非常流行。
《高昌乙酉、丙戌歲某寺條列月用斛斗帳歷》記載高昌某寺每月支出粟3斗供狗,有學者認為這是祆教教徒每月祀狗的行為。如張廣達認為該寺不見佛事活動,卻每月動用五升麥買肉祀天,進行同佛教教義不相容的祭祀活動,且供用祆教視為神圣的狗。[1]16-17薛宗正也認同此觀點。[1]65筆者以為,從寺院使人、沙彌、僧、小客兒、外客兒每月食糧總數,如寺院使人的每月食粟在“二斛九斗至三斛”之間,月有大小,合每日供粟5升。又,文書記載“糜粟拾斛肆升,供作使并茍(狗)”,即狗食與作人的糧食糜粟等混放在一起,可知上述每月粟3斗僅是寺院喂狗的糧食,而非用來祀狗。此外寺院祀天,每月支出麥5升,而供狗每月支出3斗.結合上文寺院臘日支出糜5斗、棗3斛,既然火祆教祭祀的對象很多,為何祀天的糧食數量反而低于供狗。故筆者認為,高昌某寺每月供狗的三斗粟,僅是每月狗的食量。高昌國的寺院不僅養狗,有些寺院還飼有羊群、馬匹等牲畜。而寺院養狗應該是為了防賊護院,保衛寺院的財產安全。吐魯番文書中記載了多所寺院被偷,與當地多賊一事即是最好的例證。[9]
高昌國還在王城的樓頭、西門、南門、秦□、西澗、長壕等地的祭神。高昌國祀部班示文書中記載的樓頭、西門、南門、秦□、西澗、長壕等地,指的是歲末祀神的地點。對于這些地方的祭神,孟憲實指出,西門、南門等屬于祭四方之神,是中原傳統;西澗是高昌城西的一條山谷,中有融化的雪水,在此地祭祀,祀的是山澗水神;樓頭與秦□、長壕的具體地點不明,可能也是神的名字或祭神地點。[2]227-228
此外,高昌國還祀陰女郎、馬女郎等神靈。由于史料缺載,此二位神靈的情況冀待有新出土的資料佐證。
國之大事在祀與戎,祭祀體現的是一個國家及人們對神靈的信仰與精神追求。上述高昌國對各路神靈的祭拜,在一定程度上表現了高昌國的祭神制度。如孟憲實指出,由于神靈較多,故各路神靈是分組祭祀的。國王不可能同時參加,而高昌王親祀的至上神卻因材料缺乏無從知曉。[2]122、229-234王欣指出麴氏髙昌王國作為一個漢文化色彩比較濃厚的地方政權,其祭祀雖具有一定的地方性,但基本體系與中原內地是一脈相承的。[9]
而關于高昌國地方或民間的祀神,學者則根據高昌《章和五年取牛羊供祀帳》中的丁谷,考證其為是國所屬田地縣,來推測供祀帳是祀部下屬地方機關的文件。[4],即高昌國的地方性祀神屬于所在縣管理。又,由于當時人們所處的自然環境以及生產生活的需要,他們還需要祭祀樹石、風伯、清山神、丁谷天等諸多的神靈,而這些神靈需要由哪些人來祭祀,可能也與各人所處的社會地位、生活環境相關。
概而言之,根據上述高昌國各祀神的機構,上到高昌國祀部、下至地方所屬縣府相關機構;祭祀的地址,有都城的樓頭、四門、山川河流、寺院、長壕;祭祀的神靈,有火祆教天神、昊天上帝、道教的天地神,始耕、風伯、樹石、丁谷天、清山神、陰女郎、馬女郎、臘日的百神等等。由此可知,高昌國的神靈幾乎無處不在。在當時惡劣的自然環境中,高昌國的人們,上至國王,下至一般百姓,正是憑借這些神靈來保佑他們身體健康,希冀年年風調雨順,五谷豐登,牲畜成群,幸福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