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吳福輝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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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藝術研究院 北京,100012)
舊歲臘月初三早晨,我收到《南方文壇》李北京師弟發來的消息,是吳福輝先生的去世噩耗。呆怔片刻,我先后撥通了師弟和劉鐵群老師的電話,盡管消息已經確實,卻仍存一絲希冀,想從他們口中聽到“這不是真的”“是誤傳”等辨偽的話。如今先生雖已仙逝,但每一想起他老人家,音容笑貌就宛在目前,總覺得他并非真的離開,只是遠在國外而已。
吳福輝先生,祖籍寧波,1939 年出生于上海,后隨父母遷居東北,曾任教于遼寧鞍山第十中學,1978 年被北京大學中文系錄取為現代文學專業研究生,后擔任過中國現代文學館副館長、《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叢刊》主編。他是《中國現代文學三十年》的作者之一,還著有《都市漩流中的海派小說》《帶著枷鎖的笑》《沙汀傳》《游走雙城》《且換一種眼光》《京海晚眺》《多棱鏡下》《中國現代文學發展史》,等等。先生在學術上的成就與貢獻,學界有目共睹,悼念追憶他的文章中也多有評論,我作為后學,不再贅言。自與先生認識以來,多年間蒙受他的關照和教誨,謹記下一二往事,以表感念。
我的老師劉鐵群女士是先生帶的第一位博士生,端賴這層因緣,我得以認識他。那是在2006年夏秋之交,先生受邀赴廣西師范大學文學院舉辦學術講座,其時我正在劉老師門下攻讀碩士研究生。講座結束后,劉老師邀先生至桂林市內公園游玩,我和幾位同門笑語隨行。這次同游,我感受到先生的平易隨性、爽朗幽默。記憶中,關于當時的情形已被時間沖刷得支離模糊,但有兩個片段仍印象分明:一是在餐廳用餐時,先生對所點的每道菜肴都進行了精彩又不乏幽默的品鑒;另一是游園時遇到售賣山石的攤位,先生前去挑選,看中了一塊并果斷買下,但因為比較重,返京時沒隨身帶上,暫存劉老師家中。現在想來,冥冥中似有天意,如果沒有這塊石頭,就不一定會有我與先生的第二次見面,更何談此后多年間得蒙他關心與提攜的機會。
2007 年初秋,進入碩三上學期,我在準備畢業論文的同時,也開始考慮畢業后的去向問題。彼時我自知學術研究能力不足,沒有遠大的學術志向,理想目標是成為地方城市的重點中學的老師。如今竟想不起何故萌生出考博的念想,或許是常聽劉老師談起她讀博時期的充實快樂而不覺向往,或許是受身邊同學的影響,只記得向老師說了這個想法后,得到她的鼓勵,而至于自己想要考入哪所學校、哪位老師門下,并沒有一個明確的意向。不久后,因事要赴京,老師托我捎帶上先生之前寄放的那塊山石,于是我就有了與先生第二次見面的機會。到京辦完個人雜事后去送石,先生在位于潘家園的家中接待了我,先生夫人朱珩青老師準備了茶水、點心和水果,兩位老人像家中長輩一樣關心我在京期間的飲食住宿情況,先生請我看了他的藏石和書房,還約我隔天去參觀中國現代文學館。隔日,我如約到文學館時,先生已在辦公室等我,他那時雖已退休,但曾經的辦公室暫時保留。在二樓盡頭的那個狹仄房間內,聽他娓娓敘說著文學館篳路藍縷的創建歷程。他還帶我看了館內的建筑、雕像、圖書室、玻璃門上巴金老人的掌印,甚至是一樓展示廳設立的一個郵筒,并談到了維持文學館整潔明亮的保潔服務、園植整修,以及種種背后的由來故事。短短的半天時間,我不僅對文學館的歷史有所了解,還體會到先生對文學館的濃濃情意。在京與他的這兩次近距離接觸,我印象深刻。
與先生認識之前,他的大名已如雷貫耳,他與錢理群、溫儒敏兩位先生合著的《中國現代文學三十年》幾乎是文科生必讀的專業教材,他的為人和治學風采還常被劉老師談起,但那時覺得書本和耳聞中的先生是可望而不可即的。走近之后,給我的感覺誠如古語“望之儼然即之則溫”,他不僅是一位博學睿智的學者,還是一位風趣幽默、溫厚慈愛的長者。2007 年秋的北京之行,也令我有了想要考入先生門下讀書的打算,當時他在河南大學文學院兼帶博士生,我又考慮地宜之便,于是決定報名。劉老師自然是很支持我的,并囑我向先生匯報一下自己的這個決定,記得先生在電話中對我說:“那你要好好復習了,我對學生要求可是很嚴格的。”2008 年5 月,經過幾個月緊張的復習后,我參加了河南大學的博考,考完自我感覺還不錯,成績公布后,自己根據往年招錄線,覺得三科分數都還算理想,持有一種志在必得的心理。復試名單公布的那天下午,接到劉驥鵬師兄電話,告知在研究生院門口看到剛剛貼出的名單,上面沒有我的名字。聽到這個消息,只覺腦袋瞬間“嗡”的一下。經過一番探問,才知自己是因為外語一分之差而未能進入復試名列,河南大學那年文科類博士生的英語錄取分數線為64 分,而我的英語成績是63 分。六神無主之際與先生聯系,說了自己的各科成績以及無緣復試的惶惑,其時他因要參加考生的復試工作,正在從京赴汴的路上,電話中安慰我,并鼓勵我不要氣餒。沒多大一會兒,又給我打來電話,說考慮我的兩科專業分數不錯,他會盡量為我爭取復試名額,掛斷電話前,他仿佛是自言自語一般,輕聲說了句:“我招的是文學專業的博士生,不是英語專業的。”晚上八點多鐘,先生電話告知,他幾經周旋,還是未能為我爭取到一個復試名額,并表示了遺憾。次日,先生參加完復試工作,可能是擔心我過于失落,約我一起吃飯,此間談到報他名下的考生,筆試和面試成績不太理想,并言他這年的招生名額估計要空缺了。當時以為先生只是在安慰我,多年后才得知他那年的確沒帶學生。先生自汴返京那天,我決定去送行,或許我在路上因落榜事悻悻見于言色,他臨登機前語重心長地說:“小崔呀,人一生中有陽光明媚,也難免陰郁灰暗,坎坷失意時多想想那些美好的人事吧……”那年的河大博考中自己雖然鎩羽而歸,但先生的鼓勵給了我繼續前行的動力,返京前的這番話讓我多年來受益頗深,對此一直心存感激。
2008 年夏,我碩士畢業,放棄了工作機會,全身心投入博士備考中,這一次我沒選擇河南大學,而是將目標鎖定在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文學系,當時楊義和趙稀方兩位老師合招學生,我孤注一擲地準備投考他們門下。是年秋,河大文學院舉辦學術會議,先生和楊義老師都受邀參會,會議期間楊老師還應邀要開展一場講座。先生告知我這些信息,擔心我錯過旁聽學習的機會。猶記得楊老師的講座是在晚上進行,結束時已經很晚了,我仍然接到了先生的電話,在他引薦下,我得緣拜訪了楊老師,與兩位長者當晚見面的一幕銘記于心。2009 年5 月,經過一番努力,我收到了社科院研究生院文學系的復試通知。5 月中旬復試結束后,去先生家中拜訪,他為我高興的同時,也批評了我性格中的缺點:浮躁、著急、個性張揚、不夠沉穩,還指出我語速太快的毛病,囑我以后盡量放慢語速,又以《都市漩流中的海派小說》一書相贈。翻檢自己當時所寫的讀書筆記,有這么一句:“讀完吳先生的這本著作后,對海派文化有了整體客觀的了解,以前自己沒有看過而這本書中一再提到過的作品,必須要找來看。”今天,回看自己當年的讀書筆記,從5 月下旬到9 月初來北京求學前的那段時間,所記幾乎都是關于海派作品的。學業上所受先生潛移默化的影響,我自存自知。
2009 年9 月初,我到社科院研究生院報道,開啟讀博生活,10 月初即去拜訪了先生。在京讀書期間,與先生見面的次數多了起來,自己學習或生活中遇到困擾時,常會向他請教,他總會耐心傾聽,不厭其煩甚至引經據典地為我釋疑解惑。先生是一位有趣的人,每次見面時,基本是以我匯報自己的學習心得或苦惱打開話題,待引發他的談興后,從讀書治學,到歷史掌故、軼聞趣事、生活經驗等,聽他侃侃而談,可大飽耳福,有時覺得他就像是一座行走的知識庫。熟悉先生的人都知道,他不僅學問做得好,對飲食和穿著也頗為講究,還喜歡收藏石頭,書房名“小石居”即由此而來。與他一起用餐時,他會從一道菜的色香味談到整個菜系背后的文化內涵,也會談到日常穿搭,以及收藏石頭過程中的一些趣事。我記得有一次在他家里聊到他收藏石頭的經過,興致來時直接把我帶到了他家小區對面的潘家園舊貨市場,隨機評鑒商鋪里所售石頭的成色高下。2011年12 月29 日,我的博士論文寫作仿佛遇到瓶頸期,很是苦惱,恰好同門許君毅也有問題求教先生,我便帶她去先生家拜訪。除了為我們指點迷津外,他還帶我倆到附近的上島咖啡喝下午茶,并言博士論文的寫作是一場攻堅戰,囑咐我們一定要勞逸結合。2012 年2 月11 日,我去拜訪先生,匯報了自己正在申請中國人民大學文學院的博士后一事,當得知我選擇的合作導師是李今老師時,他很支持,并講了與李老師共事期間發生的幾件事,以此證明和肯定李老師的人品和學術品格。同年6 月10 日,先生參加我的博士論文答辯并作為答辯主席,他指出我論文的不足之處,提了一些具體的修改建議。遺憾的是,由于自己的疏懶,直到今天我都沒有將論文修訂出版。
農歷2014 年年末,一場大病來襲,擊得自己幾無招架之力,先生得知后,立即就電話問詢,問我經濟上是否需要他的幫助,囑我如有困難一定要告訴他,并再三鼓勵我要勇敢面對病魔。從2014年年末至2016 年年初,一年多的療養期間,多次接到他的電話,給我關心和鼓勵,一次他說:“我認識的小崔很堅強,相信你一定會戰勝病魔的。”病愈后再見,談笑間他說:“我當時就相信你一定會挺過難關的。”過往陰霾,擋不住陽光,每想起先生好處,心里就覺得沉靜而溫暖。當年,我雖然沒能成為先生及門弟子,但因在京求學、工作的地理條件便利,面聆教誨的機會可能比他門下的弟子們還要多,吳門弟子中有師兄和師姐曾笑言,一直拿我當小師妹看待。此刻,想到春暉難報,不覺淚目潸然。
2017 年5 月3 日,王富仁先生去世,那時我剛正式入職中國藝術研究院不久,在《傳記文學》從事編輯工作,主編囑組稿悼念,希望能于次月初刊發。時間比較趕,從約稿到定稿,留給作者們的寫作時間不足半個月。5 月5 日,電話向先生約稿,得知一家雜志的編輯在我之前已經向他約文,他又不能食言,沉思片刻后說需要問一下對方,看是否同意他對稿件內容進行調整后再給我們雜志刊用,我忙不迭道謝,他這時很嚴肅地對我說:“小崔,我之所以提供如此對策,既是出于我與王富仁先生的交情考慮,也不想看你為難。一稿兩用是學者的大忌,我必須先征詢那位編輯,如果允許修改后給你們用,自然是最好的,倘若不同意,你也不要失望。”5 月6 日,先生來電,言其上午參加王富仁先生的追悼會之后,就與那家雜志的編輯聯系了,已征得對方同意,并問我交稿日期。5 月20 日,收到先生發來的《生命因悲哀而莊嚴——悼富仁》一文,6 月初,在《傳記文學》刊出。文中,他描述在得知王富仁先生的去世消息時,說“仿佛自己生命的一部分也跟著逝去了一般”,“覺得世上安排生命實在太無道理”,我責編時讀到這一段文字,陡然心頭一緊。如今想起這段話,竟像是不祥的預言。我收到先生發來文稿幾日后,就獲知他因腸梗阻住院治療的消息。6 月2日,我去協和醫院內科住院部探望先生,看到我,他很高興,還約定隔幾日再見。6 月7 日,我去協和醫院時,順便給他帶去了新印出的《傳記文學》第6 期,他在病床上仔細地翻看著紀念王富仁先生的專題文章,只覺得他不似往日健談,時而閉目鎖眉,以為是病痛所致,愚鈍的我沒有察覺他那時是顧念舊知而傷情。幾天后,劉鐵群老師偕同王雪梅、鹿義霞兩位老師專程來京探病,約了我同去。6 月14 日,我們一起去了先生家,看得出他很開心,其時他雖已出院,仍需臥床休養,但這沒有影響到他與我們聊天的興致,還向我們展示了他未曾公開的一些藏品,其中包括與錢鍾書、汪曾祺等名家的往來書信,待我們一飽眼福后,他因下床不便,囑我將這些藏品放回原處,還調侃道:“小崔,你知道藏處,萬一找不到了,你可是脫不清嫌疑的。”他說他會盡快撰文將這些書信公開,然后再捐贈給中國現代文學館,可見他當時對自己的身體狀況比較樂觀。先生一向身板硬朗,我也以為這次腸胃病對他的健康不會有太大影響。7 月間,《傳記文學》編輯部策劃高考恢復四十周年的紀念專題,我再次向他約稿,9 月4 日即收到他發來的《擇路:回想1978 年那場考研》一文,次月見刊。我向他約稿時,他還在療養期間,不僅如約完成,還為我的編輯工作著想,將隨文配用的圖片、圖注分類放在不同的文件夾,那時覺得是先生力及之事,此刻想來滿是愧疚。先生其人,溫暖處如春岸楊柳,張揚處如壁崖回風。
2018 年初春,在期刊工作的一位同仁策劃當代學人的訪談專題,通過朋友介紹,問我是否愿意為先生做訪談,我沒有猶豫就應承了這項任務。想著先把先生的著作按出版時間順序全部重讀一遍,然后擬定訪談問題,希望能較為全面立體地呈現他的生活態度和學術成就。向先生匯報了這件事和自己的設想,他表示支持,還幾次電話垂問準備情況。是年夏秋之交,先生聯系我,說他整理家中的藏書,準備捐給文學館,問我缺什么書,他如果藏有,可以送我,以備我所需。當時我剛好被雜事纏身,含糊地說過幾天登門拜訪時再求贈,后面幾次動念去他家里求書,但一想到訪談問題還未成形,就覺得心虛,不敢去見他。
2019 年3 月7 日,劉鐵群老師寄來特意為先生制作的吳門弟子合影集,托我抽空給先生送去。收到影集,我即聯系了先生,但他既沒有接聽電話,也沒回復信息。有些擔心,就向吳晨姐探問情況,得知先生因腸胃病復發住院,期間拒絕一切探視。3 月15 日,征得他同意我去醫院探訪,動身前收到他的微信:“金麗,今日下午15 時至19 時為探視時間,你可到虎坊橋東的友誼醫院來探。具體地點是友誼醫院外科大樓11 層外科普二病房12 室2 床。除相冊外不許帶任何食品花束等,我幾乎只能喝白粥。”這條信息,他連番給我發了三次。我想,他不只是為了強調不許我帶東西看他,主要還是擔心我錯過探視時間,或者走錯路,因為他知道我大大咧咧,會犯迷糊。這次的病明顯來勢兇猛,眼前的先生健康狀況大不如前,瘦削了許多,看起來很虛弱,精神也不甚好,與我聊幾句就要閉目休息一會。告離時,看他在病床上無力地揮手,我很是傷感。3 月22 日,再去友誼醫院探訪,他臨時增加一項身體檢查,給我留了一張字條,囑我先在病房等候,估計是安排來得突然,一時沒找到書寫紙,就留言在面巾紙上,這份體貼細致令人感動。他的精神狀態比上次見時稍微好了些,與我聊了許久,直到探視時間結束,我才離開醫院,他叮囑我在做好編輯工作的同時,不可放棄學術,還說他過幾天就可以出院,我約了到時再去家中看他,殊不知這竟是我與他的最后一面。是年4 月,先生去了加拿大,7 月底返京。8 月9 日,我與他電話聯系約訪談事,當時他正在辦理賣房等瑣事,月中還要赴河南大學參加學術研討會,于是改約在下旬訪談,電話中他還聊了一些賣房的周折。這之后,雜事紛至沓來,中間除幾次電話聯系,沒有見面,而曾經爽快應下的訪談事,被我一拖再拖,最終拖成了人生一憾事。10 月7 日,我收到先生離國前從機場發來的微信,悲傷驀然襲來,立即撥通了電話,他寬慰說2020 年春天會回京,而且以后每年都可能回國,到時再見。
2020 年,因為眾所周知的一場災難,先生的回國計劃擱淺了。日復一日的宅居生活中,我也愈發疏懶起來,期間未曾主動問候先生,卻幾次收到他發來微信關心。5 月27 日,他把《文匯筆會》公眾號推出的《百年翩躚》一文轉發給我,他在這篇文中講述了自己家族百年間的變遷歷史,而我從中分明讀出一股濃濃的思鄉情,微信向他匯報了自己的讀后感想,還期待著他回國后再見,孰料已是無期。回想多年來一直蒙受先生的關心照顧,我習慣成自然,不懂珍惜,本應該在他去國前抽空完成訪談、應該在他晚年尤其是罹患腸胃病期間多去探望、應該謹遵他的教誨做好學術研究……如今唯有懊悔和自責。我不知自己在先生心中是一個怎樣的形象,但我覺得,最近幾年他念及我時,一定是有失望的。
先生曾在《石齋語痕》一書的自序中寫道:“我喜歡石頭,因其堅實,同時不乏圓潤,正合王瑤先生所持做人宜外圓內方之說。”而在我看來,“外圓內方”正是先生的寫照:自然平易,通透豁達,方正堅實又孤獨倔強。櫛風沐雨,春播秋實,先生學術事業的奠基之石,也一定會芳澤來者,福惠后繼。
2021 年2 月27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