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璐 溪
洞悉兩岸語文的共通與歧異,實現兩岸辭書編纂的滲透與融合,是為實現祖國統一大業而做的語言文字方面的奠基與籌備。自海峽兩岸乖隔以來,兩岸共用的“國語”便顯現出了各異的風貌和走向,這表現在語音、詞匯、語法、語用等多個方面。近年來,周薦一直致力于“兩岸三地”的語言文字研究,并著重從詞匯和辭書的角度對兩岸語文生活進行了跟蹤調訪和深入剖析。周薦所著的《漢語詞匯和語文辭書問題探論》(吉林大學出版社,2020年1月出版),是一部集結他十年間海峽兩岸語文問題專論的論著,也是國家語委語言文字科研項目 “從語文辭書比照與詞匯實地調查看兩岸詞匯整合”(HQ135-29)的優秀成果。該著以大量語言事實為基點,深入比照了海峽兩岸在用詞用語和辭書編纂上的殊同,以客觀視角看待兩岸語文的歧異,并倡導“求大同存小異”[1]的語文融合發展方向。
該著共由三十一篇文章構成,除序言和跋以外,全書可大致分為四個主題。每個主題下轄的文章順序不挨連。序言由中國臺灣地區語言學學者鄭錦全博士執筆。鄭錦全多年來十分關心兩岸的語文發展事業,在序中也特意提到了兩岸辭書的釋義問題。另外,他還尤為關注語文使用現狀,不僅擔憂目前的某些新詞新語會影響到人際順暢溝通,同時也為一些媒體的用詞不確感到可惜。鄭錦全所言既是對該書價值的肯定,也是對兩岸語文朝積極方向發展的美好心愿的深切表達。
該主題共包含七篇文章。第一篇《新詞語研究和新詞語詞典編纂六十年》,主要講述的是新中國誕生迄今,我國新詞語研究及其詞典編纂所取得的重要成就和未來的研究走向。從20世紀50年代的《新訂新名詞辭典》(上海春明出版社,1952年出版)到21世紀的各類新詞新語詞典,辭書中所收詞條的性質已經實現了由過分關注政治條目向全方位收詞的過渡。新詞語詞典的性質也發生了從穩定型到即時型的跨越[2]。新詞語隨著人們生活方式的改變而不斷出現,互聯網的普及使信息快速傳播,也加快了新詞語的傳播速度。著者在文后為新詞語研究提出了自己的見解,即適當關注非主流社區的新詞新語現象,呼吁兩岸學者協同攻關,同時還要關注自媒體的用詞,以便更好地把握社會發展動態。第二篇題為《詞匯的汰舊與詞典條目的更新》,著者不僅重視新詞語的發掘,還重視對舊詞語的甄別和保護,這也是今后詞典工作的一個方向。著者認為大部分的舊詞語都承載著豐富的歷史文化信息,我們應當珍視。第三篇《“瓶”“酒”與詞語形義關系論略——以兩岸漢語詞語為例》是對目前學界將詞語的形和義喻指為“瓶”與“酒”的獻疑。文章強調詞的一體兩面性,即形和義是不可分割的整體。例如同形異義詞,只是形上的偶合,而在意義上毫無瓜葛,就不能說是“舊瓶新酒”式詞。除了“舊瓶新酒”外,文章還提到了“新瓶舊酒”式詞語、“新瓶新酒”式詞語和“舊瓶舊酒”式詞語等情況,并以兩岸詞匯為例,分別證實了形義與“瓶”“酒”的復雜關系,也兼談了詞用對詞義的影響。該文不拘泥于舊有的成說,而是立足于理論實際去說明詞匯現象。第四篇題為《意義、結構、語用:漢語詞匯教學的重點和難點》,著者認為詞匯教學的難點在于文化信息對詞語意義、結構和語用上的滲透。一個民族的文化心理往往制約著該民族生活的各個方面,尤其是對語言的詞匯影響更深[3]。教師只有對詞匯或構字的文化內涵有一個深入的了解,清楚詞匯的形成背景和過程,方能幫助學生理解詞義并正確使用。第五篇題為《漢語譯詞用字的表意傾向問題》,該文是論述漢字在譯介外語詞時所產生的語義外溢現象。著者特別強調漢字的表意性在翻譯人名和商品名時所發揮的作用,使漢譯名可以傳遞出原名稱不具有的特殊含義。第六篇題為《從當代流行語看社會文化變遷》,這是一篇說明當代流行語與社會輿情關系的文章。該文開篇區分了與流行語相關的幾個概念,如網絡詞語、新舊詞語、熱詞等,隨后便引出了流行語的特點和價值。當今社會的新詞語都是社會事件催生的產物[4]。流行語的出現也同樣是對社會環境的折射。著者提出,執政者可通過流行語反映的社會現象來作為執政的考量,這一建議充分體現了詞匯自身對社會發展的效用。第七篇《外來詞借入漢語后的詞義專化現象——以日語漢字詞為例》討論的是日語詞借入漢語時出現的一種不常見的特殊現象,即詞義由泛而專。例如“番號”“情報”“工事”,這三個詞在日語中表示的是普通義,漢語則偏軍事義。著者認為這多與詞匯借入時所處的戰爭時代相關。詞匯最能適應并反映時代的變化,因此將詞匯現象與歷史背景相結合是很有必要的。
該主題共包含十篇文章。在兩岸辭書對比研究中,“雅”“俗”對比是著者格外關注的部分,共涉及四篇專論,分別是:《兩岸語文工具書四字條目收立比較研究——以〈現代漢語詞典〉觀照〈新編“國語”日報辭典〉》《雅俗詞語分類與詞典編纂——以海峽兩岸兩部語文詞典的收條為例》《構字對整詞雅俗取向的影響——兼談兩岸語文詞典對雅俗詞語的不同取態》《雅俗殊途,美文同歸》。辭書在收詞方面一向重視對典雅詞匯的裒輯,一定數量的雅詞收釋都被視為必要的工作。但兩岸辭書卻在雅詞的收取和認定上有著較大的差異。著者分別選取了在中國大陸和臺灣地區有重要影響力的兩部辭書作為考察對象,一部是《現代漢語詞典》(以下簡稱《現漢》),另一部是《新編“國語”日報辭典》(以下簡稱《新編》)。兩部詞典都能大致反映出中國大陸和臺灣地區用詞用語狀態,具有典型性。經過數據統計比對兩部辭書的雅詞收條,結果顯示:一是收條數量的懸殊,《新編》收入的雅詞數量幾近《現漢》收條數量的兩倍。二是雅詞認定的不同,理想狀態下,凡由注以典雅標記的字構成的詞即被詞典標記為雅詞,這是為兩岸詞典所共知的。然而由同一個字構成的詞是否為雅,兩部詞典有時就會呈現出不同的狀態。
除了雅俗以外,該部分還關注兩岸辭書的詞性標記問題。辭書中詞性標記存在的必要性很值得關注。《王云五大辭典》(商務印書館,1930年6月出版)是一部較早標記詞性的語文辭書,《〈王云五大辭典〉的詞性標注問題》就指出了該辭典字條詞性與詞條詞性不一致、詞性標記原則未貫穿到底的問題。著者對早期辭書詞性工作的反思,為現代辭書的編纂和修訂提供了借鑒思路。另外,在《漢語詞典詞性標注問題淺議——從海峽兩岸語文辭書在詞性標注問題上的不同做法談起》一文中,著者比對了兩岸辭書有關詞性標注的處理方式。在臺灣地區,無論是《新編》還是《重編“國語”辭典修訂本》(以下簡稱《重編》),較多都不為釋詞標注語法屬性,而是“隨文釋性”。而在中國大陸,以《現漢》第5版為例,都無一例外地為所有的詞條進行了詞性標注。作者對這一做法并給出了建議:若釋語可以顯現詞性,那么詞性標記的出現就殊無必要,釋語的繁簡應隨詞性標記的存現與否而應有所調整。
《〈國語辭典〉和〈現代漢語詞典〉收條、釋義等問題例析》一文從詞目、收條、釋義、引例四個方面說明了《現漢》和《重編》對《國語辭典》(以下簡稱《國語》)的繼承和發展。從兩部辭書對《國語》揚棄的部分也可看出兩岸辭書的不同發展方向。《兩岸差異詞語論略——兼評〈兩岸差異詞詞典〉》肯定了兩岸差異詞語存在的合理事實,探索了造成詞語差異的理據。著者對《兩岸差異詞詞典》的出版給予了極大地肯定,認為這是一部研究兩岸差異詞的開創之作,同時也指出了該詞典在收詞和編寫上的不足之處,期待兩岸學者后續的協同合作。《〈新編“國語”日報辭典〉問題平議》比較了《新編》與《現漢》在編纂理念上的異同,從詞目收錄、義項設立和釋義等方面對《新編》做了全面地分析和整理,再通過參考《現漢》的編纂原則,為臺灣地區編纂詞典提出了建設性的意見。《語文詞典義項設立的專門與順帶——外來義項增列模式探討》指出了詞典在增設外來義項時所采取的兩種不同手段,并通過比對兩岸詞典的相異做法,展示兩岸對待外來文化的態度差異。
這一主題是對近代文化史和辭書史上的風云人物——王云五進行的評價,由兩篇文章組成。其一為《文化達人王云五對漢語辭書學的貢獻》。王云五先生的身份是多重的,他曾從事過教育工作,也曾涉足過政壇。但最令世人銘記的還是他對中國辭書業所做的貢獻。他著的《王云五大辭典》是現代中國語文辭書的重要奠基之作。該辭典創造性地使用了白話式釋義語言、重視輯錄活的詞匯單位、關注詞的語法屬性,這些都成為了后世辭典的效仿之處。通過回顧王云五先生在辭書領域取得的輝煌成就,為當代的辭書編纂工作起到借鑒作用。其二為《從“巍峨天半鑄男兒”之志到“人老珠黃不值錢”之嘆——王云五詩詞所見其兩岸數十載之心路歷程》。這是一篇對王云五先生實事求是的評價之作。周薦既描述了先生壯年時的鴻鵠之志,也敘述了先生暮年時的落寞沮喪,認為其有功亦有過。這篇文章不僅給我們展現了一位真實的文化學人,也為促使兩岸文化發展提供了新的研究思路。
該主題共包含十二篇文章,是著者通過市井調查和案頭分析而撰寫的用心之作。這一主題涉及海峽兩岸以及香港、澳門地區的語文問題。
首先從“兩岸三地”的總體情況來說,《兩岸語文現狀呼喚兩岸學者開展深度合作》介紹了兩岸語文在語音、文字、詞語(尤其是差異詞語和雜俗詞語)等各方面的差距。《兩岸語言規劃問題闡微》著重強調了兩岸語文的距離。除了前面提到的差異詞語和兩岸辭書收條傾向外,《偏域詞語說略》就兩岸及香港和澳門的詞匯歧異問題提出了一個新的概念,即“偏域詞語”。偏域詞語是指為一種語言各區域所共有,但只在一域(大陸或臺港澳地區)常用的詞語。比如“司馬兩”一詞,未在大陸和臺灣的詞典所見,只為香港和澳門地區所有,因此該詞應算作是港澳的偏域詞語。面對此現狀,著者呼吁“兩岸三地”學者應當開展深度合作,推動共用的母語和諧統一。同時還要做好兩岸的語言規劃,要正確處理好普通話和方言之間的關系,對于新語言現象,要提前做好語言決策。《“臺島”語文生態一瞥》揭示了臺灣地區的一些語文亂象,如繁簡字混用、詞語混亂等等,更是亟待正確的語言政策指導。
其次從澳門地區來說,《從“語聯網”想到的澳門社會的語言服務問題》及《淺議澳門語言的實際狀況及發展走向》兩文為我們展現了澳門實際面臨的復雜語言問題,并提議將“語聯網”引入澳門,這一建議可為各地的語言交流者提供引導作用。《澳門地方普通話若干語法特點略析》比較了“澳普”與普通話的詞匯、語法差異,認為這種差異多半是受當地方言的影響,通過特點的嚴格區分,更能突顯各地的用語特色。澳門是一個多文多語的城市,語文的復雜性決定著公共播報語言不可能唯一。《澳門公交報站語言次序一議》不僅指出了澳門公交報站次序的不妥,同時也給出了解決方案。《小議“×文×語”之說》是就港澳目前流通的“兩文三語”“三文四語”(1)周薦告知筆者:“兩文三語”和“三文四語”本為民間的俗說,后來逐漸為澳門政府政界和一些媒體所接受,但在大陸還未認定為官方說法。復雜語文現象的全面分析,同時也給出了“兩文兩語”“三文三語”的穩妥表述。《從澳門出版印刷業和書肆的今昔看語言服務問題》是對澳門出版業、印刷業、書肆業的歷史回顧,在三業平穩發展的基礎上,配合推動文創業的開展,使之成為澳門新時期下的引導產業。
最后就語言服務和推普工作來說,《語言服務的匡救性與社會和諧》介紹了語言服務匡救性的受眾群體和政治傾向,且強調“語言服務要達成目的性,不能肆無忌憚,而須有所忌憚”[5]。通過語言體察輿情,也是語言服務的重要工作之一。《新時代推普:助力中華文化一統、社會和諧昌盛》是對國家“一帶一路”合作倡議的積極響應。著者認為推普工作應“境內”“境外”齊步走,境內推普可助社會和諧進步,境外推普可促中華文化聞名世界。
該著在兩岸漢語詞匯和語文辭書的大背景下涉足到了多項研究范域。著者除了兩岸語文比對外,還在詞語的取新與汰舊、外來譯詞的用字、詞匯教學獻策以及文化學人評介等諸多方面有所注目。論著通過梳理20世紀中國語文辭書的編纂情況,可使讀者了解兩岸現代語文辭書的發展情況,從中感知兩岸詞匯的發展異同,清楚兩岸詞匯的殊途同歸。
通讀全書,使讀者深切感知著者為兩岸辭書發展和語文融合付出的辛勞。書中不僅抒寫了兩岸語言文字的差異,還探尋了造成差異的歷史文化根源,以期為實現兩岸語文的兼容,為兩岸的語文統一發展持續添力。
該著既有對存有問題的整理和討論,也有對時下實際問題的調查和分析,是理論與實踐的密切結合。同時,面對臺港澳呈現的復雜語言問題,著者也能直言不諱,予以直面的評述。
著者特別注重以史觀今,海峽兩岸的語文歧異起于20世紀40年代末的兩岸分治。中國大陸在改革開放前提倡剔除封建思想,淡化孔孟之道,一些佶屈聱牙的文詞漸漸被替代,取而代之的是大量俚語和簡體字的興起。而臺灣地區則是另一番景象,“1966年,孫科、王云五、孔德成、陳立夫等1 500人聯名寫信給‘行政院’,建議發起‘中華文化復興運動’,得到臺當局的通過”[6],他們不僅在文字上依舊沿襲繁體字,而且自幼起要熟識中華的禮儀文化和經史子籍。在他們的書面語交流中,文言雅詞則屢見不鮮。著者通過梳理兩岸的歷史發展變化,使讀者能夠清晰了解兩岸用語差異的原因。
以往關于兩岸語文的研究基本是以宏觀評價居多,很少有具體內容的研精闡微。該著將兩岸辭書的語言文字做了細致比對,從四字格的收錄到雅俗詞語的取態,從詞性標注的做法到義項、釋義的精度設定,都為我們展現了兩岸漢語的微觀世界。尤其是雅俗問題,是近年來著者的興趣領域,也是揭示兩岸語用分別的關鍵點。就目前來看,在書面語和口語上的差異將是今后研究兩岸語文統一的重要話題。
辭書反映的問題可以幫助我們找到兩岸用語的總體異同,現實語言景象反映的問題比較及時,可以讓我們了解兩岸存在的現實語言問題。由于著者工作重心的南移,使之有機會深入到“兩岸三地”的灘涂地帶,因此所關注的很多語言現象要比在內地感受得更為真切。書中記述了著者前往臺灣調研時所觀察到的島內語言亂象。一方面是文字繁簡使用混亂、寫法錯雜,另一方面是缺失正式的語文概念。在香港和澳門地區都視中文為自己的正式語文。在臺灣地區,有人認為他們的方言和少數民族語言都可以作為正式語文。著者明確指出臺灣地區的正式語文實際就是漢民族共同語的客觀事實,不為任何外部力量所改變。除臺灣地區外,著者對港澳地區的語文生活也有詳實剖析,尤其是在澳門的語言服務方面有著獨到的見解。著者長期的澳門生活,使其更為了解澳門的語文狀況,他冀求能夠結合當地文化背景,以語言學理為指導,提升澳門的語言服務質量。例如書中提到了澳門公交車的語言播報次序為粵方言、葡萄牙語、普通話和英語。但著者認為,粵方言和普通話理所當然都是“中文”的代表,將普通話放在葡萄牙語的后位顯然是不合理的,便在文中提議,希望將播報順序調整為粵方言、普通話、葡萄牙語和英語,并且這一提議最終也起了一定的效用(2)周薦告知筆者:現在澳門一些公共空間的語言播報次序已經實現了“粵方言、普通話、葡萄牙語、英語”的順次播報,如實現這一方案在澳門全面推廣,還需要一定時間。。
“兩岸三地”的語言問題需要理論和實踐的相互配合才能形成有效的解決方案。該著不僅有歷史梳理和學理支撐,還有實際的市井調查和案頭分析,是兩岸語文研究的參考范式。
著者是站在中華大家庭的高度來看待問題的,無論是大陸還是海峽對岸,皆是以實事求是的態度說話。臺灣地區一些學者有時會認為大陸在研究兩岸語文時會更偏向于內地,而該著則完全是從語言事實出發,公正地探討每一個問題。
僅就辭書來說,面對臺灣地區的詞典,著者從辭書學的角度提出了一些建設性的意見。首先是收條的不平衡問題。詞典在收條時常常要考慮輯錄的詞匯單位是否具有系列性,也就是應收盡收。比如《新編》的一大特色就在于四字條目數量龐大,有時甚至會將一些諺語、歇后語、詩句也截為四字格收入。如果我們把四字條目的范疇擴大到可通過截取熟語或詩句的方式來獲取的話,那么就很難做到收條的周全。該著就此提出《現漢》的做法就可為《新編》所借鑒,即把符合條件的同系列詞盡可能收全。所謂“符合條件”就是有所篩選,不充斥無用之詞。滿足這一前提后再考慮盡收的問題,才是真正做到平衡收詞。其次是非詞匯單位的闌入問題。詞典對收條單位性質的把控是其科學性的基本體現。詞典可以收字、收詞、收固定詞組,但絕對不容許收取非詞匯單位。書中指出《新編》中含有大量的“的”字結構,但多數不具備詞語資格。另外,《新編》也有大量的自由詞組被輯入,這更是削弱了該辭典本來具有的規范性、權威性。著者建議《新編》在規范性上應向《現漢》看齊,所收條目必須是當收才收,不當收一定不收。最后是釋義的不精當問題。著者認為釋義對一部詞典的價值起到的是決定性的作用。但《新編》卻在某些釋義上沒有做到妥善地處理。當然,著者指出這些問題的目的是通過發現問題來更好地優化詞典編纂的質量。
同樣,著者也從公正的視角毫無保留地指出了《現漢》的瑕疵。在雅俗詞匯的收錄上,著者肯定了臺灣地區詞典在中華傳統文化保護方面的重視程度,尤其是其中的敬謙詞和表示孝道、修養的詞語,不僅向世人展現了華夏民族的優良傳統,又可對當代的詞典用戶起到教化之功。然而,包括《現漢》在內的中國大陸其他語類詞典都未有做到這樣。例如書中所舉的“富而好禮”幾例,《現漢》就漏收了。著者指出,盡管大陸詞典編纂者多次表示要參照臺灣地區詞典進行修訂,但實際展出的成果卻不盡如人意。《現漢》若在此方面適當學習其做法,即除生僻古奧的詞語外,甄選一批典雅詞條入書,必然會進一步增強自身的應用價值。詞性標注方面,《現漢》第5版開始為所收的詞條標注詞性,這可看作是辭書的一種自我完善。但著者敏銳地觀察到這一做法對某些詞語來說并無太大的必要,或者說詞性的標記應視具體的情況而定。例如將一些詞典采取隨文釋性的方式來免去某些贅余的詞性標記,這是一種經濟性的做法,也是可供《現漢》參考的。
兩岸語文的差異是客觀存在的,同樣兩岸辭書編纂理念也不同。科學的比較研究必須實事求是,有理有據,過度的情感傾注就會造成觀點上的偏頗。但該著完全是以公平的視角去研究兩岸辭書的收條理念、原則和具體做法,對各自體現的優勢和不足都給予了說明,并輔以數據為證,有些甚至是窮盡式地探索。因此,只有掌握了足夠的語言事實,才能厘清兩岸語文的真實差異,找到解決問題的正確方向。
海峽兩岸以及港澳地區語文問題的解決,小可到字詞語句,大可到語言政策和語言規劃。該著是從“大”“小”兩個方面來尋求解決方案的。從“小”面來說,該著通過平議兩岸的辭書編纂,從收條、釋義、詞性標注、義項設立等多個方面為兩岸各自的權威辭書提出了建議,希望兩岸辭書可互參優勢,取長補短,日臻完善。隨著“華文文化圈”的形成,兩岸詞典不僅開始彼此吸收對方的用詞用語[7],同時也在開展兩岸詞典的編寫工作。對此,著者主張兩岸編委會應當合力協作,因為來自不同地區的編纂人員對當地的詞匯往往更加敏感,更能提高差異詞的鑒別力度。除辭書外,著者面對臺灣地區出現的一些語言文字亂象,包括外語詞翻譯用字隨意、街頭錯別字頻現等具體問題也予以指出,希望盡早規范。從“大”面來說,著者提倡在全盤了解了兩岸語文狀況后,還要做出有前瞻性的語言規劃和決策,這是讓語言文字的發展有后盾、有保障。語言文字的規范工作需要政府的支持、學者的助力。
著者梳理自20世紀50年代以來大陸對文字改革、普通話推廣、漢語規范化所做的一系列工作,其中包括由全國人大常委頒布2001年1月1日起施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法》。將語言文字規劃及健康發展上升至法律層面,其重視程度足以見得。一個國家或地區的語言規范程度既需要語言工作者的引領,也需要政府的推動,后者往往會對社會產生更大的作用力。著者指出,提高我國整體語言文字的發展水平,需要“兩岸三地”的通力合作和溝通交流。2013年7月,兩岸語言文字交流與合作協調小組在北京成立,它的成立將進一步推動兩岸語言文字的交流與合作,促進兩岸經貿文化等各領域的交流。著者為協調小組的未來發展給予熱切期望,企盼小組以項目帶科研,能夠讓更多的人員,尤其是臺港澳的學者們也能加盟進來。兩岸語言文字的交流與合作需要兩岸學者的共同參與、共同協調,才能真正做到兩岸語言文字的統一發展與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