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懂你的詩樣年華

韋佳

中學時代的我，總覺得同學們的青春都是一本本難以讀懂的書。我身邊的男孩子們雖然依然豪爽，但卻因為嗓音越來越低沉，變得不愛大聲說話了。還有人為了擋住額頭的青春痘，故意留起了斜劉海。他們擔心被別人議論，還時不時編冷笑話諷刺包括我在內的“無痘人士”。而我總是太過較真，居然生氣了，甚至沖動地用拳頭與他們“較量”一番。當時的我就是這樣，沒能理解他們的心情。

就在班級大多數男孩漸漸變得令人捉摸不透的時候，有一個操著童音的男孩，卻陽光依舊。他個子沒有我高，我就管他叫“小兄弟”。在我眼里，他是大家的“開心果”，對待他人的要求幾乎是有求必應。我好像從來沒有見過他生氣或者流眼淚的樣子。

有時，我也覺得他很軟弱，不懂得拒絕別人。那時，班上流行拍大頭貼。由于“小兄弟”長得很可愛，因此周末時，他經常被班上同學拉到照相館拍大頭貼。有時我走過一些同學的課桌旁邊，都會看見他們的課桌上貼有和“小兄弟”一起拍的大頭貼。我擔心他一直都在勉強自己，只為小心翼翼地維護這一份份友誼。我經常對他說：“別為難自己，如果有人欺負你，我一定會幫你討回公道！” 每次我說完，他只是感激地笑笑，什么也沒說。

“小兄弟”越來越受歡迎之后，流言蜚語也隨之而來，尤其是無中生有的戀愛傳聞。和他一起被卷進流言漩渦的，是一個滿臉痘痘、外號叫“豆沙”的女孩。

那是一節連堂課的課間，教室里一片嬉鬧聲。突然，矮個子的阿爽走到講臺上，清了清嗓子，教室里頓時安靜了下來。這時，他故意用方言大聲喊：“豆沙，我中意你喲！”大家哄堂大笑，有人用手指戳了戳“小兄弟”的胳膊：“有人要把你的‘豆沙搶走了！”這種開玩笑的方式讓我感到不舒服，我想站起來跟阿爽講講理，但也還是忍住了，便不停地給“小兄弟”使眼色，希望他勇敢地站出來應對這個我認為有惡意的玩笑。

但“小兄弟”依然沉默著，在眾人的哄笑中，轉過臉示意“豆沙”不要生氣。哄笑聲沒過多久就停了，大家依然低頭忙著各自的事情，第二天也沒有人提起這件事了。原來，“小兄弟”之所以這樣沉默，是因為擔心這樣胡亂攪和下去會連累“豆沙”。漸漸地，我也開始學著他的樣子，學會克制自己的脾氣，嘗試去理解他人的想法。

我原以為像“小兄弟”這樣性格的人是不會有煩心事的，或者說，他應該是個“報喜不報憂”的人。只是我沒想到，他竟會大方地向我們分享他的日記。

那一天，夏天的教室里十分安靜。當我抬起頭去拿參考書的時候，隱約地看見小組最前排的“小兄弟”正在往后桌傳著一本筆記本，最后傳到了我的手里。我翻開一看，這竟然是“小兄弟”的日記！我仔細讀了他最近幾天的日記，一股悲傷的氣息從字里行間撲面而來。因為他寫的都是一些形容詞和斷斷續續的語句，所以我也不知道他難過的原因是什么。

我再往后翻，卻發現上面寫滿了各位小組成員鼓勵“小兄弟”的話。這時我仿佛明白了什么，也效仿其他同學，在本子上寫下了鼓勵的話，然后把本子交給前桌的同學，最后一直往前傳到第一排“小兄弟”的手中。

之后的日子里，大家都沒有提起日記本的事情，“小兄弟”依舊歡樂如初。后來我才知道，那段時間，“小兄弟”的母親打算再婚，他也將要搬家和繼父一起生活，因此他的內心感到非常不安。但他卻愿意把這份心情，用文字這種溫柔的表達方式告訴我們。

我總以為“小兄弟”一直在遷就我們、勉強自己，也以為同齡人的玩笑是惡意的嘲弄，其實那只是因為有的人不善于表達。在這段如詩一般的年華里，大家總想展現出自己認為最美的青春，以掩蓋內心的敏感與傷痕，這正是我們逐漸成長的一個標志。無論是“小兄弟”的微笑與沉默，還是調皮男孩們的玩笑話，都是我們對大人世界稚嫩卻步履堅定的探索。盡管我們的表達方式還有些幼稚，但我相信，只要用一顆友善、包容的心去感受，我們一定能夠相互理解的。

因為這段詩樣年華，是我們一起走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