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捷克民族復興的角度看愛爾本民間童話

鐘雨帆

（浙江外國語學院，浙江 杭州 310023）

一、時代背景

18 世紀以前，兒童都被認為是“縮小版的成年人”，而且通常是“潛在的罪人”。直到18 世紀，工業革命帶來了科學技術的進步，啟蒙運動孕育出浪漫主義思潮，“兒童”才被作為區別于成人的概念單獨區分出來。

所謂“童話”，其起源并非出自兒童，也不是專門為了兒童。舒偉（2011）表示，童話脫胎于遠古的神話故事母體，又與口頭民間故事一同發展。最初“童話”是為成年人設計的，在人民群眾的日常口頭交流中代代相傳。后來，兼具啟發性和娛樂性的故事逐漸發展起來，又隨著“兒童”的概念被區分出來，民間童話也被賦予新的時代意義。

18世紀下半葉，始于英國棉紡織業的第一次工業革命擴展到歐美各國，資本主義迅速發展。19 世紀上半葉，隨著法國革命的沖擊，歐洲各國都興起民族、民主運動的浪潮，然而其中大多數國家仍然受到君主專制統治或其他民族壓迫，社會矛盾尖銳，1848 年革命在各國相繼爆發，最后均以失敗告終。

18 世紀，啟蒙運動的開展推動理性與自由平等的思想迅速發展。然而啟蒙思想所描繪的理想世界與現實社會之間存在巨大的反差，浪漫主義在這樣的社會背景中應運而生。18 世紀和19 世紀之交興起的浪漫主義文藝思潮對整個歐洲文學產生了影響。

浪漫主義文學思潮給童話的蓬勃發展創造了豐厚的土壤。“歐洲童話發展經歷了18 世紀的暗淡期，到18 世紀末，童話開始逢上了好時機，那就是18 世紀到19 世紀的前半期，浪漫主義文學思潮為童話的生長、葳蕤帶來了好運。”（韋葦，2013）

民族復興時期，各國知識分子都挖掘本國、本民族文化，以此作為激發民族意識的重要手段。雅各布·格林和威廉·格林是德語溯源研究家，他們以童話家的身份名揚四海，可謂歐洲童話的集大成者。他們或者是通過田野調查，記錄下日耳曼北部、瑞士、奧地利、法蘭西人們口中代代相傳民間口頭創作，或是從圖書館的手抄本中獲得原始資料，用文學語言對其進行加工，提升文化品位。他們的工作不僅推進了日耳曼語言規范化，豐富了德語文學，更增強了民族凝聚力，發揚了德意志愛國主義精神，為德意志民族復興做出了貢獻。格林兄弟的成功也影響到許多歐洲其他國家的作家，他們紛紛開始收集本民族的民間故事，其中包括捷克的卡雷爾·雅羅米爾·愛爾本（Karel Jaromír Erben）和鮑日娜·聶姆佐娃（Bo?ena Němcová）。

蔣承俊（2006）認為，捷克在19 世紀20 年代就有過浪漫主義的最初表現，即熱衷于描寫捷克古老的過去；贊賞民間詩歌、民間故事、民謠、童話故事等。愛爾本是捷克早起浪漫主義文學的代表人物。

幾乎從遠古時代起，童話就創造于民間環境，它遠離城市知識分子，主要在鄉村代代相傳。傳唱童話的人不斷更替，不同的人經常對故事內容做出自己的改編和擴展。當時的知識分子中，很少有人長期關心民間童話的發展。隨著時間推移，捷克民族復興運動的到來，學者中出現了一些熱情研究的民間童話的人，其中包括年輕的卡雷爾·雅羅米爾·愛爾本。他來到鄉下，以格羅申（奧地利輔幣，等于百分之一先令）作為獎勵，傾聽牧羊人和田間勞動婦女講的童話和歌謠，他還請波西米亞各地的朋友幫他收集童話故事和歌曲。他想向大家展示，捷克的童話故事和歌曲中描繪了捷克人民的生活，蘊含了捷克人民的創造力。（維基百科，捷克童話）他收集的作品是捷克民族復興和文學浪漫主義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二、愛爾本

卡雷爾·雅羅米爾·愛爾本（1811-1870）是捷克作家、詩人、翻譯家、捷克民間童話詩歌收集者，同時也是歷史學家、法學家、檔案員。他于1811 年11 月7 日出生于捷克北部米列蒂納（Miletín）小城的貧苦手藝人家庭。他畢業于查理大學法律專業，先后在法院和檔案館任職。他深受當時捷克愛國主義思想的影響，也積極投身于愛國主義活動。“1848 年革命失敗后，他產生了悲觀主義思想，于是潛心于民間文學，收集、整理和出版了許多斯拉夫民族的民間文學作品，并寫有需多童話和民間傳說敘事詩。”

童話（包括民間收集及個人創作）和詩歌是愛爾本最突出的文學成就。他在其中描述了人們的各種生活情境，例如母子關系，罪與罰的問題，孤獨感、拋棄感和絕望感，人與自然的斗爭，宿命，愛情關系等。

愛爾本最著名就是其民間故事及詩歌收藏家的身份。他認識德國的格林兄弟，受到他們觀念的影響，愛爾本也開始收集捷克的口頭民間傳說，并從中探尋其反映出的古斯拉夫民族神話，民間傳統通常會隨著時間的流逝重塑并模糊一些故事。經收集整理，愛爾本出版了三卷本《捷克地區的民歌》（Písní národní v）（1842–1845）。耗費他極大精力的是收集、整理、出版了《一百個原始方言中的斯拉夫民間童話與傳說》（Sto prostonárodních pohádek a pověstí slovanskych v）（1865）。后來，他的《捷克童話》（1905）由瓦·蒂勒爾為他整理出版，深受讀者歡迎。與聶姆佐娃等作家不同的是，他并不強調童話的政治教育意義，而是主張童話應保持其固有的魅力，是過去人民生活圖景的完整反映。

三、捷克民族復興

18 世紀后期到19 世紀中期，捷克新興資產階級開展了一場影響深遠的民族復興運動。運動領導者試圖提高捷克語地位，使其成為知識分子的語言，并激勵捷克人民提高民族意識。以1815 年為界，學者一般將其分為兩個階段：從瑪麗亞·特雷西亞和約瑟夫二世的改革嘗試開始到1815年是捷克民族復興第一階段，1815 年后是第二階段。第一階段的主要參與者是波希米亞貴族階層和學者，他們致力于保護傳統文化，推進捷克語規范化，提高捷克語的普及率。第二階段知識分子和愛國主義者大力弘揚捷克民族文化，進一步豐富捷克語創作的文學作品，對公眾生活產生深刻的影響。

捷克民族復興時期的許多學者把“民族”等同于語言、文化和血統。捷克的愛國者認為，文化和身份的重新覺醒與恢復波希米亞王國歷史權力、追求政治平等自由等自由主義目標是一致的。

在民族復興的時代背景下，捷克人文科學界的知識分子和愛國人士不僅努力保護捷克民族的歷史傳統，還不斷豐富捷克語言文化，以此作為響應民族復興的武器，捍衛民族精神。愛爾本作為一個深受捷克愛國主義思想影響的學者，在1848 年捷克爭取民族獨立的政治革命失敗后雖然產生過悲觀主義思想，卻并沒有放棄追求捷克民族復興的理想，把民間文學作為后半生的事業。他力求保存民間童話中的完整圖景，讓后人可以從中窺見捷克乃至斯拉夫民族的生活和思想。

四、愛爾本的民間童話也促進了捷克民族復興

（一）語言

哈布斯堡王朝統治下的捷克民族只能以德語作為官方語言，捷克語無法進入公務、教育體系，只能是下層民眾使用的口頭語言。因此民族復興時期的知識分子不斷完善捷克語體系，倡導提升捷克語地位，創作捷克語文學藝術作品。

童話是“近代文明出現前的社會產物，特定生產力比較落后的民族性群體是他們的創造者，同時也是他們的接收者和承傳者。它們沒有具體的作者”。（外國童話史）愛爾本將散落于捷克民間的口頭故事收集起來，并用捷克語整理出版。他使那些可能遺散的民間童話以捷克語書面形式保存下來，豐富了捷克語浪漫主義文學。

（二）文化與歷史

歐洲各國民間童話除了有一定的普遍性，更有各自的民族特色。我們可以從愛爾本的捷克民間童話中品味捷克的民族文化和歷史傳統。

在他的故事中，好人獲得成功和喜悅，壞人肯定受到懲罰，這體現了捷克人樸素的價值觀：他們贊美善良、勇敢、智慧，同時譴責邪惡、殘忍、自私等。他還主張保持故事的原本面貌，不做過多的加工處理，以此更好地記錄人們的生活圖景，因此我們可以從中看到古老的捷克鄉村生活。

（三）愛國主義

《騎鵝旅行記》的瑞典作家塞爾瑪·拉格勒芙（Selma Lagerl?f）認為，“只有孩子們了解自己的國家，熟悉祖國的歷史，才能使他們真正熱愛和尊重自己的祖國”。①

在東歐國家尋求民族解放和復興的時代，傳統民間故事的組織和藝術童話的創作在一定程度上都與愛國主義息息相關。愛爾本和涅姆佐娃等幾位著名作家在此其中發揮了重要作用。他們不僅保存了珍貴的文獻，還為捷克文化的發展做出了貢獻，為捷克民族復興的發展做出了貢獻。

注釋：

①韋葦.外國童話史[M].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13：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