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秘書
——《紅樓夢》中平兒形象探微

劉春芳

（無錫商業職業技術學院，江蘇 無錫 214000）

平兒是曹雪芹《紅樓夢》中的四大丫鬟之一。作為王熙鳳的得力助手和知心參謀，平兒如何處理好王熙鳳之間的關系，如何在協助王熙鳳理家，如何處理賈府上下層之間的關系，如何扮演好“秘書”的角色，是本文重點論述的問題。

一、知心參謀、得力助手

王熙鳳作為賈府的管家奶奶，“一日少說，大事也有一二十件，小事還有三五十件”。如果孤身作戰，沒有平兒的輔助幫忙，那是不可想象的。李紈說得好：“鳳丫頭就是個楚霸王，也得兩只膀子好舉千斤鼎，不是這丫頭，她就這么周到了！”“我成日家和人說：‘有個唐僧取經，就有個白馬來駝著他；有個劉智遠打天下，就有個瓜精來送盔甲；有了個鳳丫頭，就有個你！’你就是你奶奶的一把總鑰匙。”（第三十九回）由于要幫助鳳姐處理各式各樣的日常事務，與上上下下的各色人等打交道，因而平兒的出場次數極多，所以平兒雖非主角，卻“也是書中一要緊人，《紅樓夢》內雖未見有名，想亦在副冊內者也?！保ā吨廄S重評石頭主》甲戌本）。在《紅樓夢》的主要情節中，到處可見平兒的行蹤影跡，她實在是鳳姐身邊的一個“大忙人”。平兒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就是鳳姐的左右手。

除了做好鳳姐的秘書工作外，平兒也能發揮參謀的職能，提醒鳳姐在處事上開通寬容一些，以緩解緊張的人際關系。如對待茯苓霜一事上，鳳姐主張嚴刑酷法，“把太太屋里的丫頭都拿來，雖不便擅加拷打，只叫她們墊著磁瓦跪在太陽底下，茶飯也不用給她們吃?！逼絻簞t勸道：“何苦來操這心！‘得放手時須放手’，什么大不了的事，樂得施恩呢。依我說，總在這屋里操上一百分心，終究是回那邊屋里去的。沒的結些小人仇恨，使人含恨抱怨。況且自己又三災八難的好容易懷了一個哥兒，到了六七月還掉了，焉知不是素日操勞太過，氣惱傷著的。如今趁早見一半不見一半的，也倒罷了?！保ǖ诹换兀┛梢娖絻涸谟行┦虑樯媳萨P姐看得更清楚，比鳳姐更冷靜，沒有情緒化的傾向。在參謀的時候，平兒又能以鳳姐的利益為出發點。所以鳳姐不但常能采納她的建議，而且還認為“知道我的心的，也就她還知三分罷了”。

由此可見，從助手和參謀的角度看，平兒可以稱得上是王熙鳳的“完美秘書”。

二、善良厚道、容忍公正

平兒在榮國府中處境之險、做人之難人所共知。作為王熙鳳的“秘書”，每天都要和管家奶奶、丫頭婆子們打交道，這些仆人忠厚善良者固然有之，但欺軟怕硬的也真不少。用鳳姐的話說就是“咱們家所有的這些管家奶奶們哪位是好纏的，錯一點他們就笑話打趣，偏一點他們就指桑罵槐的抱怨，‘坐山觀虎’、‘借刀殺人’、‘推倒油瓶不扶’，都是全掛子的武藝?！保ǖ谑兀吨廄S重評石頭主》甲戌本中云：“獨這一句不假?！笨梢娖絻捍_實是處在上下不好相處的矛盾交匯點，要使各方面都感到滿意那簡直比登天還難。盡管她處境險惡，但是由于她的善良、公正、智慧，而使得她博得賈府上上下下的一致好評。不但主子們“素日倒看她好”，稱她是鳳姐的一把“總鑰匙”，對她“遠愁近慮，不卑不亢”的態度贊不絕口，而且她還很受下人的敬重，在奴才中有一定的威信。平兒的威信，一方面來自王熙鳳，因為她是鳳姐的助手，有一定的權力；另一方面來自她自己的公正無私，與人為善的品行。她見尤二姐為鳳姐和秋桐遭迫害，很同情她?！皶r常背著鳳姐與她排解”，還“自己拿來弄菜與她吃”。別的奴才看到賈母不喜歡尤二姐，便也跟著踐踏起她來，平兒常勸他們“不要太過逾了，墻倒眾人推”。對待賈府的窮親戚劉姥姥，盡管別人常拿好逗樂取笑，平兒地是一如繼往地做好服務，在劉姥姥連連念佛感激不盡之下，平兒只是笑道：“休說外話，咱們都是自己人?！笨梢娖絻旱纳屏急拘?。

被領導錯怪，被同事誤解的事于秘書是常有的。平兒在這方面有許多值得我們現代秘書學習的地方。平兒善良，能寬容忍耐，有時受了委屈，也會“哭鬧一場”，賈璉與鮑二家的私通，鳳姐潑醋，打了平兒。事后，老太太覺得委屈了平兒，要求鳳姐給她賠不是。平兒卻主動上來給鳳姐磕頭，為她開脫，給鳳姐一個臺階下，顧全了“領導”的顏面。正因為平兒具有這樣的氣度與心胸，所以能勝任管家奶奶的“完美秘書”這樣一個富有挑戰性的工作。

三、善解人意、處事獨立

《紅樓夢》第七回“宴寧府寶玉會秦鐘”中王熙鳳初次會見秦可卿之弟秦鐘，因“并未備得表禮來”丫鬟媳婦忙回去把情況告訴平兒，平兒“知道鳳姐與秦氏厚密”，“遂自作主意，拿了一匹尺頭，兩個‘狀元及第’的小金錁子，交付與來人送過去?！笨梢?，平兒在鳳姐不在場或顧不著的時候，能夠揣摩鳳姐的意圖獨立處理一些突發事件。她這樣做，鳳姐盡管猶笑說太簡薄等語，但心里是滿意的。

六十一回“玫瑰露、茯苓霜”案是《經樓夢》中一段小的高潮，不但案情復雜，而且牽連的人也多，甚至還要傷“一個好人”的面子。起初是柳家的母女被冤枉，鳳姐不分青紅皂白，只說打板子，攆出去等等。平兒決定先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再作決斷。盡管有很多人與柳家母女不和，“巴不得一時就攆她們出去，……都悄悄地來買轉平兒，送些東西，一面又奉承她辦事簡斷，一面又講述她母親素日許多不好處。”平兒“一一的都應著，打發他們去了，卻悄悄地來訪襲人…..”后真相大白，原來是彩云偷了太太房中的露送給環哥兒。平兒不但弄清了事情的原委，為柳家母女洗脫了冤情，而且還想法不傷三姑娘的體面。在這一事件的處理上，平兒非常地冷靜理智、不為讒言所惑，表現出她較強的分析問題解決問題的能力，做秘書，堪稱完美。

另外，平兒有極強的公關才能。書中第五十五、五十六回探春為了樹立威信，首先便要拿鳳姐作法子。平兒非常機智地對探春道：“姑娘知道，二奶奶本來事多，哪里照看的這些？保不住不忽略。俗語說‘旁觀者清’，這幾年姑娘冷眼看著，或有該添該減的去處，二奶奶沒行到，姑娘竟一一添減；頭一件，于太太有益；第二件，也不枉姑娘待我們奶奶的情義。”平兒這番言辭不但巧妙地為鳳姐作了辯護，照顧了探春強烈的自尊心理，而且還利用感情這一武器，化解了矛盾。探春本來一肚子氣，聽了她這一番話，“也沒主意了”。平兒在探春跟前巧妙得體的應答，為寶釵所欣賞?！皩氣O忙走過來，摸著她的臉笑道：‘你張開嘴，我瞧瞧你的牙齒舌頭是什么做的。從早起到這會子，你說了這些話，一套一個樣兒，也不奉承三姑娘，也不說你們奶奶才短想不到…”可見，得體智慧的公關語言確實是幫助人們溝通思想消除分歧的潤滑劑，做秘書，必不可少。

四、清楚角色、藝術相處

王熙鳳對手下人要求極高，她嫉妒又多疑。盡管平兒對她絕無二心，但她聽到賈璉和鮑二家的鬼混時說的話，立刻便疑心道：“平兒素日背地里自然也有怨言”。這種心理特點似乎天下領導都具有。所以，秘書既不能無才也不能太有才干，這個分寸是很難把握的，平兒卻做得很好?！叭艘娖淠埽P姐忘其能；人見其恩且惠，鳳姐忘其恩且惠。她有著極強的角色意識，在榮國府中，是鳳姐的得力助手完美秘書，有一定的實權與威信，但她從不以“副手”自居，忘記了自己的配角地位，干出越規的事情。

另外，秘書與領導相處的藝術亦很重要。王熙鳳有時為了顯示自己賢能，讓平兒與她一起吃飯，平兒接受主子的“施恩”，同時是“屈一膝與炕沿之上，半身猶立于炕下”陪主子吃飯，不肯逾越森嚴壁壘的封建等級。正因為平兒在這些生活細節上，事事謹慎，從不越規，王熙鳳對其無可挑剔。這個難纏的上司，以前跟她的丫頭“死的死，嫁的嫁”就只剩下平丫頭一個被她容下了，那是因為平姑娘“是個正經人，從不會調三窩四的只一味忠心赤膽伏侍她”。平兒雖“處忌主”而能“周全妥帖”，正憑著“積之以誠”與“行之以禮”把秘書工作做到了完美，對于我們現今的秘書是具有啟示意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