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法典》關于“知識產權”規定的主要條款探析

鄭士民

（長慶油田通信處，陜西 西安 710018）

新中國第一部以法典命名的《民法典》，是我國民事主體開展民事活動，調整民事法律關系的基本準則，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中的基礎性法律及市場經濟基本法，在推進全面依法治國以及國家治理體系中發揮重要作用。“《民法典》對我國知識產權法律制度具有基礎性、系統性、全局性、決定性作用”。①

經濟全球化時代，知識產權日益成為國家發展的戰略性資源和國際競爭力的核心要素，是建設創新型國家的重要支撐。2021 年2 月1 日《求是》雜志發表《全面加強知識產權保護工作 激發創新活力推動構建新發展格局》的文章，文章指出，“創新是引領發展的第一動力，保護知識產權就是保護創新”。《民法典》對知識產權法律制度的發展和完善奠定基礎、確定方向。《民法典》關于知識產權客體及故意侵犯知識產權的懲罰性賠償規定，是《民法典》中知識產權規定的亮點。本文將結合我國知識產權單行法，對這兩條規定進行分析闡釋。

一、《民法典》關于知識產權規定的意義

《民法典》對知識產權各單行法起著統領和指引作用。我國專利法、著作權法、商標法等知識產權單行法是民法的有機組成部分。《民法典》總則規定知識產權的客體、分編規定權利行使規則和責任制度，如物權編規定知識產權質押、婚姻家庭編規定夫妻共有財產中的知識產權、繼承編規定知識財產的繼承、合同編規定知識產權的利用、侵權責任編規定知識產權侵權問題。

《民法典》明確了知識產權在民法中的地位。《民法典》是知識產權法的母法，知識產權法為民法分支。知識產權納入《民法典》，理順了知識產權法與民法的關系，為我國知識產權保護和知識產權強國建設奠定了制度根基。如學者所言：民法的宗旨、指導思想、法律原則等適用于知識產權法律制度中，是知識產權法律的指引和主宰②。民法典的基本原則、基本制度，表明了民法典對知識產權的接納，知識產權適用于民法典。③

民法理論、民事法律制度是知識產權法的基石。一方面，知識產權法遵循民法基本原則、基本制度、基本理念；另一方面，知識產權法在適用民法基本制度、基本理念的基礎上，還具有其獨特的理念、制度。如知識產權法具有鮮明的公共政策屬性，知識產權法具有保護私權與執行國家政策工具的雙重定位，即保護權利人利益和激勵創新，實現經濟增長和社會發展的價值目標。我國專利法、商標法、著作權法第一條立法宗旨均體現了這一價值理念。然而，這些特殊性并不影響知識產權在民事權利體系的地位。

二、《民法典》關于知識產權概念和客體規定與各單行法的適用

（一）知識產權的概念闡釋

《民法典》總則編“民事權利”一章第一百二十三條規定了知識產權的概念和客體④。這一規定是《民法典》對知識產權民法地位的宣示和確認，在總則中對知識產權做出概括性規定，旨在統領各知識產權單行法律。

該條第一款“民事主體依法享有知識產權”，明確了知識產權的歸屬主體為民事主體，并對知識產權私權性質再次確認。《民法典》對私權作了總綱性規定，知識產權位列其中，與物權、債權、人格權并列，其私權性質毋容置疑。

該條第二款第一句“知識產權是權利人依法就下列客體享有的專有的權利”。“專有的權利”揭示了知識產權的特征：將作者、發明人創造的知識產品與公有知識相區別，是對知識產權私權與公有領域的劃界；“專有”意味著獨占、有限的排他性，知識產權單行法中體現為權利限制制度；“專有的權利”表明知識產權區別于物權、債權，屬于無形財產權。

（二）知識產權客體

該條采取“列舉+兜底”式規定知識產權客體，與WTO《與貿易有關的知識產權協議》（TRIPS）知識產權的范圍基本一致⑤，并增加“植物新品種”，最后以開放式條款“法律規定的其他客體”兜底。

《民法典》所列舉的知識產權客體，我國均有健全的立法，但是還存在修改完善及法律位階提升等問題。傳統的知識產權客體——作品、發明創造（發明、實用新型、外觀設計）、商標，是知識產權客體的主要組成部分，三者的專門立法比較完善。地理標志、商業秘密、集成電路布圖設計、植物新品種四項首次規定在民事基本法中（《民法通則》、《民法總則》均未包含這幾類客體）。目前這四類客體的專門立法尚不完善：地理標志缺乏專門立法，今后我國將積極推動地理標志專門立法，更好促進地理標志產業發展⑥；2001 年3 月28 日《集成電路布圖設計保護條例》行政法規頒布。近年來全球缺“芯”對特定行業發展帶來巨大影響，集成電路布圖設計法律保護制度更顯重要；我國與多國在競爭法構架下保護商業秘密的立法模式相同，目前尚缺專門立法。2020 年1 月《中美貿易協定》⑦簽署，該協定第一章規定商業秘密和保密商務信息保護。2021 年2 月26 日最高法院宣判一起技術秘密侵權上訴案，賠償數額達1.59 億元，是人民法院史上判決賠償額最高的侵害商業秘密案件。這一實例進一步說明商業秘密專門立法亟待推進；我國《植物新品種保護條例》行政法規及《種子法》是保護植物新品種的法律規范。

該條“法律規定的其他客體”，為知識產權客體隨新技術發展預留空間，互聯網、人工智能、大數據、區塊鏈等新業態新領域的知識產權保護是世界知識產權競爭的新焦點，《民法典》這一規定體現了制度創新與技術創新相適應。

三、侵害知識產權懲罰性賠償規定與單行法的銜接

《民法典》侵權責任編 第一千一百八十五條⑧規定了懲罰性賠償，這一規定能夠進一步強化知識產權的保護，解決實踐中侵權成本低、侵權難以有效遏制，阻礙創新發展的問題。同時也表明我國加強知識產權保護的態度，對于打擊惡意侵犯知識產權行為，切實加強知識產權保護，顯著提高侵犯知識產權違法成本，充分發揮法律的威懾作用。

近三年來全國人大會議上政府工作報告連續強調加強知識產權保護，建立懲罰性賠償機制：“強化知識產權保護，實行侵權懲罰性賠償制度（2018）”，“全面加強知識產權保護，健全知識產權侵權懲罰性賠償制度，促進發明創造和轉化運用（2019 年)”,“加強知識產權保護(2020)”。為了更好實施《民法典》，2021 年3 月2 日最高院發布《關于審理侵害知識產權民事案件適用懲罰性賠償的解釋》，具體指導司法實踐中懲罰性賠償規定的適用，防止發生不規范使用情況。

我國知識產權單行法已先后引入懲罰性賠償規則，2013商標法首先引入，2019 年商標法修訂再次明確，在第六十三條明確規定⑨。2020 年修訂的專利法、著作權法規定了故意侵犯知識產權的懲罰性賠償規范⑩。三個單行法與《民法典》進行了順利銜接。

2020 年6 月16 日，習近平總書記在《求是》雜志發表了《充分認識頒布實施民法典重大意義，依法更好保障人民合法權益》，在實施《民法典》關于知識產權相關規定中，應當處理好與知識產權單行法的適用關系，進一步完善相關法律，準確適用《民法典》，發揮知識產權對創新的推動作用。

注釋：

①劉春田，民法典是知識產權法的法律母體和精神家園，載2020 年6月10 日《中國知識產權報》第8 版。

②同上。

③吳漢東，民法典時代知識產權法的體系化和法典化，載《中國知識產權報》2020 年6 月17 日第7 版。

④第一百二十三條 民事主體依法享有知識產權。

知識產權是權利人依法就下列客體享有的專有的權利：（一）作品；（二）發明、實用新型、外觀設計；（三）商標；（四）地理標志；（五）商業秘密；（六）集成電路布圖設計；（七）植物新品種；（八）法律規定的其他客體。

⑤TRIPS 關于知識產權范圍1、版權與鄰接權；2、商標權；3、地理標記權；4、工業品外觀設計權；5、發明專利權；6、集成電路布圖設計權；7、未披露過的信息專有權。

⑥“全面加強知識產權保護 推動構建新發展格局”2021 中國知識產權保護高層論壇（2021.4.23），國家知識產權局申長雨局長講話。

⑦《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和美利堅合眾國政府經濟貿易協議》

⑧《民法典》 第一千一百八十五條故意侵害他人的知識產權，情節嚴重的，被侵權人有權請求相應的懲罰性賠償。

⑨…… 對惡意侵犯商標專用權，情節嚴重的，可以在按照上述方法確定數額的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確定賠償數額。賠償數額應當包括權利人為制止侵權行為所支付的合理開支。

……權利人因被侵權所受到的實際損失、侵權人因侵權所獲得的利益、注冊商標許可使用費難以確定的，由人民法院根據侵權行為的情節判決給予五百萬元以下的賠償。

⑩《著作權法》 第五十四條 ……對故意侵犯著作權或者與著作權有關的權利，情節嚴重的，可以在按照上述方法確定數額的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給予賠償。權利人的實際損失、侵權人的違法所得、權利使用費難以計算的，由人民法院根據侵權行為的情節，判決給予五百元以上五百萬元以下的賠償。《專利法》 第七十一條 ……對故意侵犯專利權，情節嚴重的，可以在按照上述方法確定數額的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確定賠償數額。權利人的損失、侵權人獲得的利益和專利許可使用費均難以確定的，人民法院可以根據專利權的類型、侵權行為的性質和情節等因素，確定給予三萬元以上五百萬元以下的賠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