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龍的詩

唐小龍

當他說起了別人的故事

當他說起別人的故事，把遠方拉回身旁

把夏天和生命展示給我看

把生活里多余又麻煩的部分遞給我

我喜歡生活中那多出的一點，因為我是

夜色緩緩上升，我還是不說話

他用朋友、家人以及許多的陌生人，不斷地安慰我

就像他用我安慰他們

從唐朝說到魏晉，又說回去

直到星星用盡

他小聲地談起戀人：以前的、現在的、以后的，都像星星

我們長久地坐著，長久地沉默著

時間不多了，不夠兩個人一起數

站臺

一個沒有星星的夜晚，夜色無邊

每一座花壇、每一段車流、每一條道路都被裹了起來

而我們相互依偎，被遺忘在這小小的站臺

走了一個下午，每一盞燈都熄滅了

你的腳也一定酸酸脹脹的

那么長的旅途，卻沒有多余的東西值得記住

你的頭發黑得發亮，有光

遠勝近旁低垂的月亮

我們就這樣等著，為彼此消磨掉一面風

我的身體和衣服濕漉漉的，你在我的肩頭睡熟了

狂想曲

越過盛滿波光的水面，遠處

輕微的鋼琴聲傳來

被濡濕的身體，不是我的

我的靈魂是靜默的

面對扣留他的人間，一言不發

曾經愛過的人，愛不到了

還是摟在懷里，想著

秋天會帶走許多葉子的青春，卻很少

去為難一朵花

萬物想要靠在一起，它們被

弄得濕漉漉的

雖然琴聲，不是雨

我承認，我偷走了他的一個黑琴鍵

是引發這場潮汐的原因

披著黑斗篷的女人

她看著你在一個陰天撐起小船，離開渡口

她看著你光著腳丫，頂著月亮，走過無人的戈壁

她看著你下了火車，走上地鐵，你沒有發現弄丟了行李

她看著你搖晃著走遠，走入危險，卻不說一句

以后，你成為了別人口中唯一的負擔

風月慢慢衰老成歲月

和別人溝通不如一個人自言自語

偶爾，你倚著房門，點燃一根煙，卻不吸

門外的日升日落，仿佛一個人第一次背起行囊

但是，一定有什么你再也記不起的東西

在你身后的鏡子里

在黑夜般的黑斗篷里

微紅的嘴唇，淡綠的眼睛

滿月

滿月升起，草地與草地上的人小了一些

夜空沒了星星，蒲公英失去了風

他自言自語，自設謎題，把自己為難在灌滿月光的掌心里

野菊花、野豌豆、水芹菜，他認識它們

另一個人曾把這些名目遞給了他

把他的名目像未成熟的野果一樣摘下

回憶和偶遇一樣，是沾滿野性的意料之內

他自言自語，卻挑不開謎底，月亮一會兒出來一會兒跳回云層

滿月升起，草地上的人陷進了草地里

她在我身邊畫畫

她一刻不停，將更多的丹砂埋入畫板

好像我并不在

我看著她，看著她的裙擺攜著幾朵桃花跳入水中

沒有喊疼，河流就有了傷口

太多歲月來不及停留就先消逝了

我知道她的筆里一定是有風的，雖然我無法聽見

我們曾揮霍，說到愛，說到一小片空白

說到她抱過一個人后在他肩頭長久的沉默

起碼，我們擁有過一整個下午與一個黃昏

就這樣，你看著我，而我回憶

多年以后或多年以前的某一天

一個女子輕描淡寫，畫出一條淡紅色的河流

好像我昏昏入睡，好像我剛剛醒來

萬物初生，今天將是新的一天

我還是會不自覺淚流，當看到美好的事情

但我會好好地生活，同你的背影成為生活下的一抹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