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中文翻譯成中文

凌婕

我與網劇《你微笑時很美》的某位主演的粉絲在微博有波對線。

和媽媽說起這波對線時，我隨口問了一句：“你知道對線是什么意思嗎？”

盡管媽媽很坦誠地回答“不知道”，但她從不主動地表露出來，也有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她根本就沒認真聽我說話。

對線是MOBA類游戲玩家的習慣用語，原來是指游戲前期的對位較量，放在這里是指通過打字進行對罵。在我解釋完后，媽媽便開始教育我要與人為善：“你的評論要中肯一點，不然人家怎么會過來罵你呢？”

我無奈地道：“是你真的不懂飯圈的險惡。”

我試圖跟媽媽解釋這件事情，從這部網劇改編自同名小說，到那本小說如何拼湊電競選手的經歷并進行污名化，而整個解釋的過程要比想象中來得不易。

且不說那些中不中、西不西的詞，比如“poke陣容”，連“國服”與“韓服”這樣的中文簡稱都會讓媽媽感到困惑。她還是沒有理解，只來了一句“你不要去管它不就好了”。

很多LPL觀眾都在試圖向不了解電競的人解釋這件事情，常見的有兩種方式。

一種是喊口號，例如“它是偷來的ID，偷來的人生，偷來的競賽”，又例如“融會貫通垃圾泥，世界隊史編年體，左拼右貼‘生花筆，抄襲反噴無禮儀”，將每個標題符號替換成愛心的表情，可以說就是學習飯圈控評的方式。

剛看到時，我會懷疑這種方式是否有用，是否仍然只有關注電競的人能夠看懂，直到從不關注電競的妹妹也談到這件事。她還是不懂那幾位電競選手有什么經歷，只是知道這部劇進行大量融梗以及融梗令人不齒就夠了。

當然，也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人，不關注電競乃至還有些許偏見，無法與LPL觀眾產生共情，做類比則是另一種方式。

以女團版為例，這件事情成了有個名叫許瀟、長得像吳亦凡、代表作是《雙截棍》、性格似郭德綱的女主角，和隊友憑借原創歌曲《青花瓷》、《李白》和《千年等一回》，力壓Z.H.E和TFGIRLS，最終彌補國內六年沒有頂流女團的遺憾。

我換成這種方式跟媽媽說：“就是把劉德華的經歷和其他人的經歷拼湊在一起，比如張國榮，然后說這個人演技差、不敬業、特別喜歡打壓后輩，其實大家都能看出她在暗戳戳地說劉德華?！?/p>

于是媽媽陷入了沉默，她終于理解為何這部網劇會與LPL觀眾爆發如此大的沖突。

回過頭來梳理整個過程，有個問題從一開始就存在，那就是為何解釋要比想象中來得不易。

首先，明明是中文卻聽也聽不懂、看也看不懂，而多數電競相關的內容已經默認大家都懂了，就像江湖上面的黑話。不僅僅是代際交流的障礙，當電競之外的品牌看向電競，同樣會面對這個問題，出于同樣的心理，它們也可能很少主動表露出來。

這些黑話筑起一道道門檻，迫使它們需要付出更多的成本才能跨過，有些時候，它們愿意加倍付出成本也很難跨過，因為缺少足夠高效的方式或者提供服務的機構來把這些黑話翻譯成它們能夠理解的話。

電競玩家往往熱衷于通過一些詞或者所謂的“?！眮硌杆僬业饺后w歸屬與自我認同。并非只有電競一家是這樣的，如果要說起來，那飯圈還要更嚴重，可這樣的狀況與正在追求的全民化目標是肯定是矛盾的。

部分電競玩家的習慣用語的確順利地融入了生活，甚至出現在嚴肅的國家外交場合，比如“帶節奏”一詞，可終究只是少數，并且“帶節奏”一詞早就脫離了電競的語境。當不了解電競的人知道這個詞時，不一定知道這個詞來自電競，即使知道，對于了解電競也毫無幫助。

黑話又作切口，切口即是書頁裁切一邊的空白部分。比起不斷地拋出各種“梗”，以及努力地把中文翻譯成中文，或許更重要的是讓大家能夠看到書頁上面的內容而非空白，那么前提要是書頁上面確實有著成體系的內容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