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語

■劉 羽

立春之季，其實也是多年晨練習慣，每日總要來到你身邊站一站，圍著你轉幾圈，渾身舒展，自感精力猶存。有你作伴沒有半點孤獨感。

十幾、廿年前就與你結下了緣。那時，稚嫩的你們對對成行，排列在鐵道路基的旁邊，有楊樹、旱柳、杏梅。那時你們那么瘦小，弱不禁風，皮薄肉嫩。一不小心稍不注意，就會把你們折斷，太殘忍了，甚至連根拔起，斷送了你的一生。

廿多年過去了，始終沒有遠離你們。寒冬暖春，酷日盛夏都與你們相伴，悉以為常。在十幾年前就發現了你們的變化。腰粗了、根深了、頭抬得更高了。我與你們的距離沒有變，可你們之間靠得更近了，相互間搭接得更親密了。綠蔭幾乎遮蓋了四周的空曠。我站在樹蔭下，吮吸著你們無私而為的芳香，清涼可口，沁心入肺。有時還會抒懷一點兒無盡的情韻、遐想。

春天來了

從春曉開始你便搏擊生發、青春綻放。你把積蓄了一冬的能量早早地映露在春暖的陽光下，配合的那么和美。遠遠眺望，你昂首的枝頭爭先恐后地綻露著鵝黃的嫩芽，鄰里之間點頭相望，那樣的優雅、純潔。這一切告訴人們，大地回春我們又該舒筋展骨、揚眉吐氣了。

春生夏長這個定律誰也無力顛覆，你心里最清楚，至始信守不變，單等我與你們故地重逢、共享共勉。北方的初春乍暖還寒，季早時短。“二月亂穿衣”是先人們的箴言，實際確實如此。就在人們早穿棉衣午穿單，脫下棉鞋穿夾鞋，不厭其煩的折騰中，不經意間探望樹頭，全然翠綠漫天。鵝黃枝芽也太性急了，露臉也就八、九天，僅僅是報春而已。但它卻是柳葉的前身。沒有芽黃逢寒綻露，哪來葉綠樹梢，不分晝夜、爭枝奪葉。已被春風捋順的枝條，隨風撫面，千頭萬緒，恰是醉人。

盛夏炎炎

我依舊會出現在你的身旁。時而繞著你盤沿幾圈、十幾圈、幾十圈，往來返轉。猛然也揮手拍拭你厚實的面皮，推推你紋絲不動的腰桿，我深思了片刻。你可能猜出了我的心思，稍稍低下頭微笑著：老哥，你想多了。我年輕時你拍打我的臉皮、撞擊我的腰桿，我是忍氣吞聲沒脾氣，因為你強大于我，而今我將近而立之年，根深葉茂、胸寬腹實，你若像當年那么狠力硬撞、硬拍，你就得不償失，甚至會傷筋挫骨。而是要神斂勁松、意遠力輕，撐揉搓按，這樣我也舒服你也受益。聽到這兒，我抬起頭端看了樹頭上的枝條，滿臉安詳，慈潤的面孔沒有一點兒嘲弄的意思。笑著對我說“你仰頭看我是敬畏，我俯瞰你緣于我身處高位，不要謙卑，俯身低頭和你打招呼，同樣是愛護關切。你也許還未發現無論站在我身旁的哪邊，陽光下咱們的影子同朝一個方向，僅有長短之分”。聽著、聽著，我又習慣地撐起雙臂，環抱胸前，肩松肘沉、項豎鉆頂、雙腳生根、膝挺襠圓、氣韻神斂……，半個多鐘頭一擦影兒就過去了，我起身看你時，依然原姿原態，含情脈脈，我想，你又向我提出了新的挑戰。

秋風浩蕩

深秋，綠茵茵的柳葉三天一變臉。暗綠、棕綠、褐黃以至枯黃。龍飛鳳舞的枝條伴著剝落的黃葉發出娑娑的哀吟，隨風飄逸的枯葉最終還是落在你的腳下，正是“秋風吹不盡，總是玉關情”。讓我一次次目睹了落葉歸根的來由。這是你身不由己斷開枝條的滋乳還是告示人們又一輪回的前奏？

我又靠近你，牽牽手、靠靠肩，摸了摸你的臉龐。崢嶸歲月又在你的臉龐新添了道道蒼痕，且又寬又深。初春時節幾個頑童用小刀刻下的幾個口子傷痕已長愈，而且泛起了厚厚的層節。給我的感覺是這些傷疤沒有刺痛你的心，沒有傷著你的骨。你更粗壯了，內心更雄厚了。一幅成人面孔、一股無堅不摧的霸氣，我愜意地又撫摸了你的面膚，仰望你的頭，看不清頂端，似乎又高出了幾頭。我心底深深呼喚：你成就了厚德載物。

十幾、廿幾年堅定不移地恪守沃土，腳踏實地的抗爭，呼風喚雨的施展，贏得了強悍的身軀，留下了善美的思念。你的同門同族千千萬，你的摯友萬萬千，身邊對對成行的兄弟姐妹接伴成姻，筑成了一道讓人們敬畏的屏障。

冬季嚴寒

雪花飄飄灑灑鋪滿大地。你更加沉穩、黯然、少言寡語。那股不服輸的氣派不減當年。真是霜打風吹不低頭，赤身裸體抗九寒。我咯吱咯吱踏著雪又來到你身邊。靜靜地站著，環視四周，和你一樣享受著這純潔蕩漾。一會兒我又習慣地繞著你轉圈，只是深一腳，淺一腳。我雙臂撐開，一手外展一手下按“擺扣步”換式穩健，在你的腳跟處踏雪成圈。你靜靜地看著我，欣然一笑，抖了抖身上的積雪，大把大把地落在我頭上、臉上、手上。我也會意地用雪搓了搓手，擦了擦臉，手心頓時茂著熱氣，這是你嘗給我圣潔的靈氣。雪還在下著，蓋平了我來時的腳印。

又靜了一會兒，我尋思天公如此大度，不僅賜奉你們吃喝穿戴，還讓出無比空間，年復一年，日復一日供養你們，不僅獲得了新生還擁抱著重生。難怪你們一成不變地堅守自己的家園，撫育著兄弟姐妹，無怨無悔。甚至任人宰割也從不氣餒。是因為你們知道大地是生命的根基，陽光是你忠實的伴侶。子孫后代仍然要在原野上、山坡下、河邊、路旁生根發芽、茁壯成長。與風雨相隨，與人們相伴。來年冰消雪融，你依舊知先報春。

多年的有緣相伴，如約而定。我想你不會輕易離我而去，只是我少了些與你呼應的勇氣，甚至愈顯低矮。可你坦然、淡定的身容總讓我浮想起多少年來與你的心語、約定、和聲：

柳香迎面吹 杏梅滿枝堆

輕步入林間 心定神意斂

驕陽戲汗顏 綠蔭遮半邊

虛實腳下變 進退走犁翻

橙黃碩果累 葉落葉知歸

方圓點上求 和中無盡頭

雪花并劍飛 拳打動地開

三尺悉練場 伴我日日來（作者簡介：劉羽，內蒙古豐鎮市退休干部，曾任市民政局副局長、殘聯理事長。熱愛文學尤有看書、讀報的習慣，偶爾筆耕，抒發對大自然鬼筆神功風韻的陶醉。熱衷于武術文化，體會到這種天地生靈的運作是自身修養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