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意志意識形態》中世界歷史思想及其價值意蘊

劉雪潔

（南京航空航天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 江蘇 南京 211100）

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以下簡稱《形態》）中，馬克思、恩格斯實現了對以往世界歷史思想的超越，建構了其基本邏輯。研究世界歷史思想，為我們解決逆全球化問題提供理論指南，為推動人類命運共同體建設、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夢指明方向。

一、《德意志意識形態》中世界歷史思想的理論淵源

世界歷史思想的形成是一個長期探索的過程。馬克思、恩格斯在批判繼承維柯、康德的世界歷史思想的基礎上，進一步揚棄了黑格爾唯心主義歷史觀，創造性地發展了世界歷史思想。

1.維柯的世界歷史思想

維柯作為世界歷史哲學的開創者，將世界歷史研究上升到哲學層面。維柯首次區分了自然史和人類史，認為世界歷史的發展是有規律的且具有其內在發展的目的，世界上的各個民族的發展演變有其自身的軌跡，是合規律和合目的的統一。除此之外，維柯認為歷史是由人所創造的，人的創造性活動是世界歷史發展的動力，人具有認識世界和改變世界的能力。但維柯的世界歷史思想有其局限性，主要表現在人并沒有從神學的束縛中掙脫出來，人的活動仍受到神的控制。馬克思、恩格斯在對維柯思想進行揚棄的基礎上，肯定了世界歷史發展是有規律的，肯定了人的創造性活動。在對維柯觀點進行批判的基礎上，創造性地提出“歷史向世界歷史轉變”并不能由神的意志決定，而是由人的活動決定。歷史向世界歷史的轉變是一個客觀的過程，也是由人的活動創造的過程。

2.康德的世界歷史思想

受維柯世界歷史思想的啟發，康德認為世界歷史發展有其內在的動力，并進一步闡明推動世界歷史發展的動力是“惡”。在他看來，人類歷史并不是自然的發展過程，而是在矛盾、沖突和對抗中不斷發展。同樣，康德也認為歷史發展有規律可循，人類社會作為一個整體，整體上是沿著自然規律的軌跡發展的。但康德的世界歷史思想有其自身的局限性，雖然世界歷史發展有其自身的規律，但是他認為這些規律受“天意”支配，是受神的意志控制，具有“唯心主義色彩”。馬克思、恩格斯受康德世界歷史思想的影響，在《形態》中對世界歷史的動力問題、人的解放進行了批判，進一步發展了康德關于世界歷史的思想。

3.黑格爾的世界歷史思想

黑格爾在對資本主義社會深度剖析的基礎上，進一步分析歸納了世界歷史的理論和觀點。馬克思繼承了其中的合理部分，并從唯物史觀的角度實現了對黑格爾世界歷史思想的超越。

首先，黑格爾認為世界歷史的發展中包含著絕對精神的發展過程，絕對精神是世界歷史發展的動力。除此之外，他將人類社會發展描述為“絕對精神”的外化過程。其次，他從哲學角度去理解歷史，從而找到研究歷史的方法，并將世界歷史的運動理解為抽象的絕對精神的辯證運動。再次，黑格爾認為人的本質是“自由”，這里的“自由”并不是指人的自由發展，而是指精神層面的需要，屬于唯心主義的范疇。最后，他未能將世界歷史發展的整體性和各個民族歷史發展的差異性相區分。馬克思認為各個民族歷史的發展受到世界歷史發展的影響的同時，各個民族歷史之間也存在差異性，并不能簡單地認為民族歷史的發展就是世界歷史的發展。

二、《德意志意識形態》中世界歷史思想的建構邏輯

在《形態》中，從歷史向世界歷史發展的趨勢出發，進一步解釋了生產力、分工以及交往的擴大是推動世界歷史發展的動力，最后闡述了共產主義是世界歷史發展的目標。

1.世界歷史發展的趨勢

在《形態》中，馬克思和恩格斯鮮明地提出了“歷史向世界歷史轉變”。在前資本主義階段，由于生產力低下、交往方式落后，各民族的聯系交往較為封閉。因此，前資本主義階段的民族歷史帶有狹隘性和地域性。隨著生產力的不斷發展，資本主義大工業改變了民族國家閉關自守的狀態，使各民族日益連成一個緊密的整體，與此同時，各個民族國家中的人的需求都能夠在其中得到滿足。例如“在英國發明一個機器，它奪走了印度和中國人的飯碗，并能夠引起這個國家生存形式的改變，那么這個發明便是一個世界歷史性的事實。”[1]168最終，任何一個民族國家都會變成世界整體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同時人的“地域性”也轉變為了“世界歷史性”，以至于每一個人的解放程度是與歷史轉變為世界歷史的程度高度契合的。

歷史向世界歷史轉變是對近代社會之后的發展過程和趨勢的預判。在這個過程中，“地域性的個人”轉變為“世界歷史性的個人”。在《形態》中，馬克思和恩格斯認為“世界歷史性的個人”即有個性的個人。“世界歷史性的人”擺脫了資產家的剝削和壓迫，是自由而全面發展的人。

2.世界歷史發展的動力

馬克思認為：“生產力之所以是絕對必需的前提，是因為如果沒有這種發展，那就只會有普遍化的貧困”。[1]166在資本主義發展的前期，在生產十分落后的條件下，人們改造自然的能力還十分有限，無法打破限制各地域普遍交往所需的客觀物質條件。隨著生產力的日益擴大，資本主義在世界范圍內的擴張，資本主義大工業在此基礎上誕生。生產力的發展打破了各民族之間封閉的狀態，讓各民族的人在世界歷史的發展中轉變為“世界歷史性的人。”除此之外，隨著生產力的發展，各民族國家之間的普遍交往才建立起來。正是由于生產力和交往的相互作用，人的社會性活動不斷展開。新航路的開辟致使各個國家打破封閉的狀態，交往不受地域的限制。隨著資本主義國家的生產力普遍提高，資本在世界范圍內的急劇擴張，世界分工的國際化趨勢凸顯。二十世紀初期，由于壟斷資本的迅速擴張，跨國公司逐步出現并發展壯大，進一步打破了人與人之間、民族與民族之間的隔閡。

隨著資本主義的不斷發展，任何個人和民族的生產和生活也密切聯系。馬克思和恩格斯充分肯定了生產力、分工和交往三個要素在世界歷史發展中的重要作用，正是由于這三者的相互作用，各民族之間的依賴性增強，各民族也由封閉的孤立狀態逐步向緊密聯系的整體過渡。

3.世界歷史發展的目標

世界歷史的發展既是世界交往建立的過程，又是物質財富急劇積累的過程。在這一過程中，世界歷史發展的最終形態是共產主義。

在《形態》中，馬克思和恩格斯指出未來共產主義并不是空想，而是世界歷史發展的必然趨勢。“共產主義對我們來說不是現實應與之相適應的理想。我們所稱為共產主義的是那種消滅現存狀況的現實的運動，而這個運動的前提是由現有的前提產生的。”[1]166這個現有的前提是基于資本主義條件下生產力的高度發展，倘若沒有高度發達的生產力這一必要前提，那么就會導致普遍化的貧窮。除此之外，馬克思和恩格斯還從世界歷史的角度來看未來共產主義，指出了“歷史向世界歷史轉變，不是抽象行動，而是物質的，是可以通過經驗證明的行動，每個過著實際生活的個人都可以證明這種活動。”[1]169

世界歷史的發展為共產主義的實現創造了階級條件。在大工業發展過程中，無產階級登上歷史舞臺。但由于生產社會化和生產資料私人占有之間的矛盾，由于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之間對抗性的關系，致使資本主義不可能成為歷史發展的最終形態。工人受資本家的剝削，最終變成一種異己的力量與自己相對立。無產階級為了擺脫當前被奴役的狀況，以科學的理論為指導思想，用暴力革命的方式推翻資產階級統治，最終成為一種新興力量登上歷史舞臺。因此，當階級矛盾激化到一定程度時，無產階級必將通過革命推翻資本主義社會，并實現最終每個人的解放。在《形態》中，在對費爾巴哈人的“類”屬性概念批判繼承的基礎上，將人的“類”屬性從抽象的“人”轉變為現實存在的人。馬克思將分工與人的勞動相聯系，從而把對“人”的理解從抽象的黑格爾哲學中脫離出來，并以從事現實生產活動的人為基點，揭露了現實生活中的人的本質，即勞動是人的本質。

除此之外，馬克思和恩格斯還對未來共產主義的發展進行描述，強調堅持以發展生產力作為核心內容，并在此基礎上進行人的解放，實現人的自由而全面的發展，世界歷史的發展促進了生產力的發展、物質財富的原始積累，為實現共產主義創造條件。

三、《德意志意識形態》中世界歷史思想的價值意蘊

學習馬克思，就要學習和實踐馬克思主義關于世界歷史的思想。[2]新時代下，面對百年未有之大變局，面臨歷史交匯期的關鍵時刻，研究馬克思的世界歷史思想具有強烈的現實意義。它為我們研究和處理全球化問題提供了理論指南，為推動人類命運共同體建設，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提供了方法論上的指引。

1.有利于研究和處理逆全球化問題

世界歷史思想從歷史唯物主義出發，揭示了人類社會發展的客觀規律。隨著生產力不斷發展，資本主義在世界范圍內持續擴張，世界越來越成為密切聯系的整體。然而資本主義擴張的弊端日益顯露，金融危機的爆發使世界上各個國家出現外資大量撤出、貿易額減少的現象。近年來，隨著國家間貿易摩擦不斷加劇，反全球化在世界范圍內的影響不斷擴大，導致保護主義、民粹主義越演越烈。逆全球化思潮的盛行以資本主義國家為主導，并且在世界范圍內盛行，沖擊了全球化的浪潮，阻礙了全球化的發展。

當前，逆全球化現象的突出表現為英國脫歐和中美貿易摩擦的不斷加劇。從世界歷史思想出發，可以看出，資本主義內在矛盾必然導致逆全球化。所謂逆全球化是指發達資本主義國家在資本積累的能力和空間受到擠壓時，為防止自身利益受損所采取的收縮性資本策略。[3]新時代下，我國堅持以世界歷史思想為指導，對逆全球化思潮的起因、本質進行批判性反思，從根本上認識到資本全球化導致逆全球化的歷史必然性。只有正確分析和把握逆全球化發展的歷史走向，才能制訂科學的超越資本主義領導的全球化方案，從而為促進全球化發展貢獻“中國方案”。

2.有利于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

世界歷史使各個民族、國家打破封閉的狀態，逐漸連成一個密不可分的整體，在《形態》中第一次提到“真正共同體”。世界歷史思想在歷史長河的演變過程中與中國具體的國情相結合，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創造性地提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進一步明確個人和整體之間的辯證邏輯關系。整個世界是一個整體，每個人、每個國家之于整個世界而言都是個體的存在物。個體不能脫離整體而存在，同樣整體在與個體的雙向互動中不斷發展。當前，恐怖主義、環境問題困擾著世界范圍內的各個國家。解決這些問題并非舉一國之力就能完成，這需要國家之間撇開固有的偏見，開展廣泛的協商合作，共同解決全人類共同面臨的難題。

隨著世界范圍內全球化進程加快、對外開放程度擴大，國與國之間的競爭不僅僅是經濟、科技等層面，更加聚焦于在文化、意識形態等領域。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不僅回答了時代之問，也是歷史發展的必然答案。發展不僅是共生共存，更要實現共生共榮。全世界的人類共有一個地球，只有各國秉持共商、共建、共享的原則，才能不斷推進世界持續發展。

3.有利于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面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當前，我國正處于兩個歷史交匯期的關鍵時刻，重新審視世界歷史思想，對于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加速“一帶一路”發展，更好地融入全球化發展進程具有重要的作用。除此之外，世界歷史思想對于推進我國的治理能力和治理體系現代化具有重要貢獻。當前全球治理體系仍然是以西方資本主義國家為主導，這也僅僅代表資本主義國家的利益，并不適用于科學化的全球治理。[4]用馬克思、恩格斯世界歷史思想作為思想武器，不斷推進治理體系現代化，從而尋找全球化發展的新模式，實現理論和實踐的辯證統一。

世界歷史思想不僅科學地闡述了人類社會發展的客觀規律，而且鮮明地指出共產主義實現的必然性。基于理論和實踐的辯證統一關系，理論既不能長期落后于實踐，更不能脫離實踐發展，而是要在實踐中升華理論，實現質的飛躍，從而更好地指導新實踐。研究世界歷史思想，正確把握世界歷史思想精神實質，有助于正確分析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在發展過程中的問題與矛盾，為推進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發展提供方法論的指導。

四、結語

在《形態》中馬克思、恩格斯集中闡發了世界歷史轉變的趨勢、世界歷史發展的動力以及世界歷史發展的最終目標。研究馬克思的世界歷史思想，對于推動全球化進程、明晰和處理逆全球化問題、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具有重大的價值意義，為更好地推動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提供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