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農閑季節,連縣城都沒去過的權國盛老漢,來到在北京的兒子家居住,這對他來說跟“出國”差不多。兒媳婦很孝順,調著樣地給公公做好吃的飯菜。兒子權衡更不用說,除了給父親喝好茶好酒,也想著法兒的讓父親多享受一些稀罕物兒。權衡的母親死的早,父親一個人把他拉扯大不容易。現在自己有出息了,一定要好好孝敬父親。他打算和妻子商量一下,讓父親把家里那幾畝地包出去,讓他老人家也來北京生活。
午休過后,父親睡醒了,從臥室里出來,坐在客廳沙發上抽煙。權衡煮了一壺咖啡,端給父親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挨著父親坐下,想陪父親聊聊天兒。
父親端起那杯熱氣騰騰、泛著白沫兒的黑色液體,用鼻子聞了聞,又用嘴吹了吹,小心翼翼地吸溜了一小口,然后皺著眉頭吧嗒著嘴。
“咋樣,好喝嗎?”權衡問。
“不咋地。”
“嗯?不喜歡?”
“喝著像黃連,苦了吧唧的。”父親把杯子放在了茶幾上,搖搖頭,“不是味兒。”
“爸,咖啡就是苦的呀。”權衡笑著說,“我再給你多加點兒糖。”說著,站起身去拿糖罐子。
父親說:“村長譚武家的咖啡可是比你這個好喝多了。”
權衡轉身回來,一邊打開糖罐子一邊問:“怎么,譚武請你喝過咖啡?”
父親說:“喝——過,前幾天村干部換屆選舉,譚武想連任,為了拉選票,除了給大伙兒送米、面、油,還請大伙兒到他家喝咖啡。”
“村長譚武請大伙兒喝咖啡?”權衡撲哧笑了,“這個譚武,還挺趕時髦的啊!”
“他說這叫‘外國茶,是城里人用來待客的高級玩意兒呢。”
“哦,是的,現在農村跟城市接軌了,農民喝咖啡也不稀奇。”權衡又問,“可你說我的咖啡苦,難道譚武家的咖啡就不苦?”
“是呀,譚武媳婦從一個瓶子里,只倒出那么一小把黑乎乎的面兒面兒,又加了兩袋子紅糖,熬了一大鍋水,全村人喝了個夠,比你這可甜多了。”
“哦……”權衡若有所思地問,“這么說,大伙兒又投他的票啦?”
“投了。”
權衡苦笑著搖搖頭:“一鍋紅糖水就把你們忽悠了。唉……”
【作者簡介】王起,石家莊市作家協會會員,中國寓言研究會閃小說專業委員會會員。作品散見于國內報刊,多次獲獎。出版小小說集《對面的燈光》,小小說自選集《今夜月兒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