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婧婕(武漢大學 氣候變化與能源經濟研究中心)
我國銀行業雖然起步較晚,但始終實行綜合化經營。所謂綜合化經營,是指商業銀行開展除了存貸款業務和傳統中間業務以外的,包括信托、保險、證券等非銀行業務,提供綜合化全方位的業務服務。隨著金融體制改革和金融市場的完善,我國商業銀行多元化的程度也得以快速發展,逐漸出現了如金融衍生類業務、投資銀行業務、資產處之類業務和銀信合作業務等新興表外業務。我國商業銀行業務分類如圖1所示。

圖1 我國商業銀行業務范圍分類
然而更加多元化的業務范圍在提高銀行盈利能力的同時,也為其自身和金融系統帶來了潛在風險。與傳統的商業銀行充當中介的中間業務不同,新興業務的風險往往更高。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通過了《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二〇三五年遠景目標的建議》,文件明確提出,“強化貨幣政策、宏觀審慎政策和金融監管協調,促進金融更好為實體經濟服務”,給金融監管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為守住不發生系統性風險的底線,針對傳統的表內業務和新興的表外業務的快速發展,銀監會在過去十年間不斷推出新的管理條例和辦法。然而監管是否有效是長期以來存在理論爭議的話題。本文聚焦自2003年銀監會成立以來,對于銀行業表內業務和表外業務監管路徑,綜合宏觀經濟環境和貨幣政策,利用OLS回歸模型,研究其對銀行多元化和經營績效的影響。
(1)銀行業監管對商業銀行業務結構多元化的影響。對于我國銀行業務結構多元化發展現狀,謝啟標研究認為,自改革開放以來,國有商業銀行表外業務的發展取得了長足進步,但是范圍仍然比較狹窄,金融服務類業務為主,然而“或有類”業務較少,因此與西方發達國家商業銀行多元化相比仍有一定差距[1]。從監管的角度,郭華丹和林靈從理論上分析了銀行業監管能夠促進我國銀行表外業務良好健康可持續發展。然而監管對于商業銀行業務結構多元化的影響可能存在非對稱性。西方研究者利用美國銀行業做了大量實證研究[2]。Freixas et al.的研究表明,大型銀行受制于更嚴格的監管,這可能會阻止它們采用激進的風險策略,因此對于業務結構多元化可能更加謹慎[3]。此外,Hughes和Mester認為,大型銀行擁有更好的風險管理技術,以及更多經驗豐富的員工[4]。因此,Cerasi和Daltung發現,與小銀行相比,它們可以從多元化中獲益更多[5]。本文的研究將考慮到控制銀行規模和微觀特征,有助于拓寬監管對于中國銀行業多元化發展研究的視野和成果。
(2)銀行業監管對經營效率的影響。理論上,銀行監管對于銀行經營績效的影響一直是金融研究領域的爭議話題。Barth et al[7-9]對監管的有效性提出了質疑。他們認為,盡管許多國家隨著時間的推移加強了資本監管和官方監管機構,但這些改革不太可能改善銀行的穩定性和效率。因此需要一個強有力的監管機構直接監督和約束銀行,加強銀行的公司治理,提高銀行效率。宋琴、鄭振龍證實了銀行監管對我國商業銀行經營績效有顯著影響[10]。潘敏和魏海瑞進一步從監管流程的角度出發,研究發現,事前和事后監管對于銀行風險抑制效應更加明顯[11]。在借鑒上述研究的基礎上,本文根據業務不同將我國監管當局發布的公文進行分類,對我國銀行業監管對于經營效率的影響進行實證研究。
根據研究內容的需要,將非利息收入占比、資產回報率、加權風險資產率分別作為被解釋變量,代表銀行的多元化發展水平、盈利性和風險性。選取2003年銀監會成立以來,針對銀行業頒布的表內業務監管文件總數和表外文件監管總數作為解釋變量。控制變量分為三類,一是控制銀行微觀特征,二是宏觀經濟環境,三是貨幣政策代理變量。變量定義及說明詳見表1。

表1 變量定義及說明
本文選用85家中國商業銀行2009年至2018年平衡面板數據,數據來源于武漢大學中國商業銀行微觀數據庫,包括:國有商業銀行、全國性股份制銀行、城市商業銀行和農村商業銀行,可以反映我國銀行的整體情況。監管路徑方面,數據來源于銀監會官方網址自2003年起發布的針對表內業務和表外業務的公文。圖2體現了2009年以來表內業務和表外業務的監管路徑,表2是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圖2 2009-2018年表內業務和表外業務監管路徑

表2 變量描述性統計
考慮監管路徑對于我國商業銀行業務結構多元化和經營績效的影響,分別將非利息收入占比、資產回報率和加權風險資產率作為解釋變量,表內業務和表外業務監管路徑作為被解釋變量,加入代表銀行微觀特征、宏觀經濟環境和貨幣政策的控制變量。模型設定如下:

表3數據為監管路徑對我國商業銀行業務結構多元化及銀行盈利性和風險性的全樣本回歸結果。從中可以看出:表內業務監管的加強對于非利息收入占比有正面影響。由于對于表內業務監管加強,刺激商業銀行開展新興表外業務,拓寬收入來源。對銀行業務結構多元化有負面作用。當表外業務監管日益完善,隨著監管密度加大,高風險的表外業務范圍和規模被有效控制。而因為表外業務的規模報酬可能是遞減的,商業銀行可能出于分散風險、提供更優質的服務等角度考慮,積極開展表外業務,然而遞減的規模報酬也會對非利息收入占比產生負面影響??刂谱兞糠矫?,銀行規模、資本充足率和凈息差對業務結構多元化有負面效應,而杠桿率、流動性比率的增加有助于商業銀行業務結構多元化發展。

表3 監管路徑對商業銀行業務結構多元化和經營績效的影響(OLS)
盈利能力方面,表內業務監管的加強對于銀行盈利能力有正面影響,而表外業務監管對銀行盈利能力有負面影響??赡艿脑蚴?,以信貸為主的表內業務盈利性新興表外業務,因此表內業務監管的完善會進一步刺激銀行開拓盈利能力較強的表外業務,從而提高競爭力。而對于表外業務監管的完善會進一步管控風險,我國表外業務起步較晚,正處于轉型階段,監管的加強,研發和轉型成本會使銀行的盈利水平降低。控制變量方面,銀行規模、流動性比例、資本充足率和凈息差對銀行盈利性均有正面影響。
風險性方面,表內業務監管完善對商業銀行風險抑制作用有負面影響,而表外業務監管的完善有利于商業銀行降低風險??赡艿脑蚴潜硗鈽I務監管的完善管控住了表外業務收入風險,而表外業務拓寬了銀行收入來源,從而降低了銀行破產的整體風險。而對于表內業務監管的完善雖然控制了表內業務和收入風險,但是商業銀行為保持盈利性和競爭力,開展和探索風險性更強的表外業務,從而沒有起到很好的風險抑制作用。
第一,《第三版巴塞爾協議》要求各成員經濟體兩年內完成相應監管法規的制定和修訂工作。我國于2013年1月1日起開始執行新資本管理標準。為考察新資管標準實施對于模型的穩健性的影響,將2013至2018年樣本進行回歸,表4結果顯示模型基本穩健,結論與上述一致。

表4 2013-2018年數據穩健性檢驗結果
第二,分別用資本回報率的波動率和不良貸款率替換加權風險資產率代表銀行的風險水平,用凈資產收益率替換資產回報率代表盈利性,結果如表5所示,結果基本穩健,結論與前文一致。

表5 替換變量的穩健性檢驗結果
本文從表內業務和表外業務監管路徑出發,運用85家商業銀行2009年至2018年的平衡面板數據,考察了銀行監管對于我國商業銀行業務結構多元化和經營績效的影響。在此基礎上,我們得出結論:樣本期間,表內業務監管和表外業務監管路徑對我國商業銀行業務結構多元化和經營績效會產生不同影響。銀行業表內業務監管的完善會刺激商業銀行拓寬業務范圍,有利于提高銀行的盈利性水平,同時卻可能增加銀行經營的風險性。而表外業務監管的加強對業務結構多元化有負面影響,不利于銀行提高盈利性,但有助于抑制經營風險。本文研究說明了我國對于銀行表內業務和表外業務監管的有效性。此外,筆者發現,銀行規模等銀行微觀特征、資本監管、貨幣政策對于銀行業務結構多元化和經營績效的影響也是顯著的。因此,監管當局在針對銀行業務制定規則時,應充分考慮銀行間的差異性以及資本監管和貨幣政策的協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