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糟糕”到“不那么糟糕”的作文拯救

李慶文 劉文慶

從那場看似“糟糕”的演講談起

2021 年3 月9 日，國內某知名教育培訓機構舉辦了一場“中高考沖刺——四大專家獻計2021 中高考”的高端輔導會，其中的一位專家是寫過《活著》《許三觀賣血記》的作家余華，他做了一個標題為《如何在中高考寫好作文》的演講。

著名作家現身這等“功利”“低端”的場合，瞬間引來眾多非議。

有人說“文學已死”，這是文學的悲哀;有人說這是對高中作文教學的誤導，文學創作不等于考場作文寫作。

在看了多個版本的評論之后，我發現不少人的批評都是源于余華的這段話：“他們（閱卷老師）不一定能細讀全文，但是他們有一雙火眼金睛，專門看作文閃亮的地方。所以，如何寫出亮點至關重要。所以，寫作要根據閱卷老師的習慣來。”其實他說得有道理，如說閱卷老師“有一雙火眼金睛”，顯然每天連續七八個小時的網上閱卷需要體力和腦力的雙向保障，老眼昏花是絕對不行的，因此每年參加高考閱卷的基本都是年富力強的骨干教師;他們“專門看作文閃亮的地方”，這是閱卷時間有限導致的，但也不是不通讀全文，為了保障每個學生的得分公允，他們也經常細細品讀全文;另外，“如何寫出亮點至關重要”說得也很對。當然，他的話也不完全對，如說“要根據閱卷老師的習慣來”，因為高考閱卷不是根據閱卷老師的習慣進行的，而是按照所設定的題目要求展開的。老師閱卷之前需要認真參加培訓，閱卷過程中針對出現的問題也要時時做出調整，所以我建議換成“根據寫作的技巧和規律來”。

從理論上來講，余華提出的“寫出亮點至關重要”這個論斷也有其心理學上的根據。美國心理學家洛欽斯指出，最初接觸到的信息所形成的印象對人們以后的行為活動和評價會產生重大影響，這就是首因效應。雖然在現實生活中這種印象不是無法改變，但對考場作文來說，只要閱卷老師提交分數后，改變的可能性就變得非常小，所以同學們必須考慮。

同學們，今天我和大家分享這篇文章，是針對平時訓練和考試時一些同學的寫作水平一般甚至有些“糟糕”這種現象來思考的。你們遇到這樣的作文該怎么辦？僅僅背誦范文和事例可以嗎？的確有一定的效果，但是如果缺少作文思維訓練，也很難有大的改變。所以，在我看來，與其對著自己有些“糟糕”的作文長吁短嘆，不如靜下心來思考如何訓練思維和學會修改。

一篇看起來“糟糕”的作文

有這樣一道題目。

俗語中既有“眾人拾柴火焰高”“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人心齊，泰山移”這樣的說法，也有“羊群走路靠頭羊”“蛇無頭不行，鳥無頭不飛”“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這樣的表達，這樣看似矛盾的語句卻都有著深刻的內涵，給人以多方面的啟迪。

2021 年是中國共產黨成立100 周年，在這樣一個重要的歷史節點上，讀了上述材料，你有怎樣的感悟和認識？請寫一篇文章。

要求：選好角度，自擬標題;不要套作，不得抄襲;不得泄露個人信息;不少于800 字。

題目解讀：這道作文題的材料只有一個段落，共包含三個層次。第一個層次強調“眾人”“三個臭皮匠”“心齊”的力量，第二個層次強調“頭羊”“頭蛇”“頭鳥”的力量，最后一層的意思是前兩層的總括，核心觀點是在建黨百年的歷史節點上，兩種觀點“看似矛盾卻都有著深刻的內涵”，給人以多方面的啟迪。通過分析，本題目的重點應該是分析兩者不矛盾且深刻的邏輯關系。文章絕不能只論其中一個方面，必須將兩者結合起來，且它們的最終落腳點是不矛盾且有很深的關系。但是這樣一道比較簡單的作文題還是難倒了不少同學。下面我們一起來看看下面這篇“糟糕”的作文吧！

民心所向，共赴中國夢

（點評：題目是作文的眼睛，這里的眼睛好像是“獨眼”，重在材料的第一層次。）

中國共產黨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是中華人民的民心所向，是帶領我們走向未來的正確選擇，讓我們在中國共產黨的帶領下共赴中國夢！

（點評：材料在文章開端應該要有所體現;病句——“中國共產黨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是中華人民的民心所向，是帶領我們走向未來的正確選擇”，可統一表述為“中國共產黨的領導，是歷史的必然，是人民的選擇”;本段的論點應是本文的總觀點，選的是第二層次的“頭羊”，與題目不符，與出題人意圖不符。）萬眾一心，直面困境，帶領我們在時代的激流中勇進。

（點評：分論點一，論述主體是中國共產黨，未涉及“眾人”的作用。）

新冠肺炎如一場“黑色風暴”，在短短一個月里便席卷了全國。這時，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武漢封城，火神山快速開建，援助物資從四面八方聚集，無數抗疫人員空降武漢。在這長達一年的戰斗中，中國人民萬眾一心、直面困境，最終取得了關鍵性勝利。這一年，大選撕裂美國，脫歐折磨英國，中東戰爭延續，而中國卻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贏得了新冠肺炎這場戰爭的勝利，實現了經濟的快速復蘇。中國也因此在世界歷史中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點評：此段看似突出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作用，其實論述的是“眾人”的作用，重心不穩;同時這段只是簡單敘述，論證方法單一，分析議論不足。）

深入地方，全面脫貧，帶領我們在美好的未來中暢游。

（點評：分論點二，論述“頭羊”的作用。）

2020 年，是中國全面脫貧的一年。從“走在時間前面的人”王崇倫到“鐵路小巨人”巨曉林，一代代高素質勞動者投入扶貧一線。他們用對事業的“癡”、對工作的“狂”，鑄造起共和國的巍峨大廈，為全國的扶貧工作注入了榜樣的力量。正是這些默默無聞的人，用精神激勵了一代代中國青年，讓我們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得以享受美好生活，得以向詩和遠方招手，并共赴偉大中國夢。

（點評：此段分析的是“頭羊”之力，和分論點的邏輯相符。）

探索未知，發展科技，激勵我們在璀璨的夜空下跋涉。

（點評：分論點三，不知所云，和材料的核心思想相差甚遠。）

中國共產黨帶領我們在科學的領域一展宏圖。事實證明，科技的發展為人民的生活帶來了便利，事實也將證明，只有發展科技才能強盛祖國，只有獨立探索，才是真正的發展之道。而正是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之下，中國科技才能寫出“神舟”“嫦娥”“北斗”“天問”等一個個響亮又提氣的名字。

（點評：本段想強調共產黨領導的重要意義，論證的結果是科技發展的重要意義和獨立探索是實現科技發展的前提。內容完全不涉及材料的重點——“看似矛盾”“卻有著深刻的內涵”。）

俗話說，“羊群走路靠頭羊”，讓我們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走好具有中國特色的發展之路，共赴偉大中國夢。

（點評：回扣材料，點明“頭羊”的作用，再次與題目背離。）

總評：通篇來看，這的確是一篇比較“糟糕”的考場作文。（1）標題不扣材料核心觀點，偏題。（2）分論點不符合材料所設定的邏輯思路。（3）分論點和具體論證有“掛羊頭、賣狗肉”之嫌。（4）論證方法單一，論證層次不夠豐富……

從“糟糕”到“不那么糟糕”：掌握“題脈即文脈”的法則

對于“糟糕”的作文，同學們不可能一步就將其修改成優秀的范文，但是可以分幾個步驟進行，以達到“不那么糟糕”的預期。

首先，細讀材料，找出其中最重要的內容，明確作文的核心思想。一般來說，對作文題目的每一句話都要認真分析，謹記材料無廢話的原則，對只有一段材料的作文題目，更要特別注意。另外，關注句號、問號、嘆號處的句義，理清句義關系，再從中尋找表示觀點、結論等的句子，然后在這個基礎上分析各句子間存在的邏輯關系。

其次，在明確立意的基礎上，標題的設立不能馬虎。有同學擔心作文標題寫得不好，所以一開始先不寫，等寫完作文后再補上一個，其實這是作文之大忌。標題不一定要標新立異，符合題意即可。雖然專家告訴我們擬定標題有很多方法，但是方法太多反而不易操作。在我的教學實踐中，最簡單的標題就是直接來源于作文的材料，從材料里選擇出題人留給你的核心詞語，按照主謂短語或者動賓短語組織即可。這兩種結構的作文題目可以明白地告訴閱卷者本文的觀點是什么，對他們來說，標題一目了然的作文就可能是思路清晰的文章，這和本文開頭余華的觀點其實是一脈相承的，這就是“作文閃亮的地方”，在閱卷過程中閱卷者當然會關注。如上面這道作文題的題目，可以擬定為“復興大業需要‘臭皮匠和‘頭羊的合力”“‘眾人拾柴還需‘榜樣引領”“前行路上，沒有獨行者”等，這些題目的核心詞語都直接或間接來自材料。

再次，確定文章的行文脈絡。一篇好的文章一定是思路清晰的文章：一方面，各論點要條理清晰;另一方面，論點之間的邏輯要連貫、透徹、深入。上面的例文看似有思路，各論點也都清楚，但是分論點都在平面層次展開，算不上深入，更不用說它跑題的問題了。同學們，最近幾年的高考命題都以情景式為主，其實文章的行文脈絡已經包含在所給的材料中了，這就是“題脈即文脈”。如2020 年山東考生寫的“疫情中的距離和聯系”，第一段材料提出的總方向就是“人民至上、生命至上”，二、三段材料用實例分別闡釋了疫情中的“距離”和“聯系”，整則材料是總分結構，那么在具體寫作中按照這個結構進行就不會出大錯。所以，只要理清材料的邏輯思路，就不會出現特別“糟糕”的作文。

優秀的文章，當然不僅僅需要題目好，大的邏輯層次清晰，也需要語言精彩，小的論證段落有理有據、鞭辟入里。考場作文從“糟糕”轉變成“不那么糟糕”，在我看來，要先從一個適合的題目和大的邏輯清晰的論證框架入手，有了這個基礎就好比建樓運用了鋼結構，堅固結實，至于里面如何裝修就看個人風格了。

前行路上，沒有獨行者

2021 年，我們的執政黨成立100 年了：回望百年，一路艱辛泥濘，一路鮮花怒放;展望下一個百年，同樣是機遇與挑戰并存，危中有機，機中有危。站在這個重要的歷史節點上，我們堅信，前行路上不能只有獨行者，黨和全國人民必須同心協力，方能實現偉大復興之偉業。

前行路上，不能沒有同行者。“人心齊，泰山移”等俗語告訴我們要重視眾人的力量，不能僅憑一己之力蠻干。

2020 年，新冠肺炎如一場“黑色風暴”席卷全球。和世界上的其他國家相比，我國雖然人口最多，但卻用最短的時間扼制了病毒的快速傳播，取得了巨大的成就。可是我們看到，無論是武漢的果斷封城，還是火神山的快速投入使用，都是無數基層干部、志愿者、建設者和市民共同奮戰的結果，是眾人的力量。在抗戰新冠肺炎這件事上，中國人民居家隔離，舉國上下萬眾一心。但世界上的其他國家則不一樣，如美國，他們本來有足夠的時間做抵御的準備，但不僅政府的政策有些失誤，美國民眾對這一病毒也十分輕視，這便導致了疫情的迅速蔓延。截至拜登上任，美國已超過四十萬人死于這一疾病，且數字還在不斷增加，這一結果怎能不讓人為之扼腕？我國抗疫的巨大成就是在共產黨的領導下，全國同心協力取得的。成大事絕不能僅靠一人、一團體之力，眾人之力才是根本。大家需要目標一致、協力向前。

誠然，我們要肯定眾人的力量，但前行路上，也不能沒有領頭人。在自然界，羊群有頭羊，雁群有頭雁，對一個國家來說，更是如此。

時代領路人習近平這樣告誡我們：“一個有希望的民族不能沒有英雄，一個有前途的國家不能沒有先鋒。”展開我們黨的歷史畫卷，一個個身影迎面走來，陳望道、陳獨秀、李大釗、毛澤東、趙一曼等，他們是我們民族自救向前這一過程中最閃亮的坐標;翻開我們民族的文化長軸，一個個熟悉的名字跳躍出來，魯迅、冰心、巴金、郭沫若、葉圣陶等，他們是我們國家奮勇向上這一過程中最矚目的星輝。天下艱難際，時勢造英雄。如果沒有這些榜樣的力量，中華民族前進的方向就可能偏離主航線。在共產黨誕生之前，以孫中山為首的國民黨人也曾積極地加入拯救中華民族的大業中來，但很可惜，它被它的繼承者帶錯了方向。所以說，榜樣的力量很重要，榜樣人物的方向也很重要。

由此可知，個人發展的路上，黨奮力向前的路上，國家綿延壯大的路上，需要同行者和領路人的合力。材料中的兩類俗語看似矛盾實則有著深刻的內部聯系，作為新時代的我們，要從中獲得指導人生之路的啟迪：既要看到榜樣的作用，也不能低估眾人的力量。

2020 年是中國人民志愿軍抗美援朝出國作戰七十周年，是我們全民脫貧攻堅的決勝之年;2021 年是我們的執政黨成立100 年。在黨和全國人民的共同努力下，中華民族走上偉大復興之路。

我們需謹記，前行路上，沒有獨行者，相信黨的下一個百年大計也一定能順利完成。

總評

這是一篇中規中矩的考場作文，但是這樣的作文正是大多數同學經過訓練后能夠達到的水平。本文的標題采用狀語加動賓結構短語模式;觀點來自材料核心詞語的合理延伸;行文脈絡按照“題脈即文脈”的思路，采用總分總的結構;內容上，“眾人”和“榜樣”的作用各占一半。有以上內容的支撐，文章足以拿到平均分以上的得分，再加上例證法、引證法、對比法等論證方法，對偶、反問、排比等修辭，語言的張力也有所顯現。按照往年的閱卷標準，這篇作文可以觸摸到一類卷的最低線了，也就實現了“不那么糟糕”的目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