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 家

編劇 富 嬈

1.內景 木屋 傍晚

一群淺黃色的小鵝擠在兩只大鵝的翅膀下。

徐遠抓起小米，輕輕地一把一把撒向小鵝。

小鵝“嘎嘎”叫著，興奮地搶食。

徐遠起身走到窗前，向窗外張望。

窗外楊樹的樹枝上掛著幾片干枯的樹葉，初春的風吹得樹葉瑟瑟發抖，忽然，樹葉被風吹落，陽光照了進來。

字幕：安家。

2.外景 大山腳下 傍晚

遠處，大山翠綠綿延；近處，河水緩緩流淌。

三個人沿著河邊趕著鵝群回家，鵝群“嘎嘎”地叫著。

父親徐遠走在前面，兒子徐亮和孫女熙熙跟在后面。

徐亮打著電話，熙熙興奮地追著鵝群。

3.內景 鵝棚 夜

徐遠把青菜洗凈切碎，拌上麥皮，沿著食槽均勻地撒在鵝群的跟前。

徐亮和熙熙“咯吱”一聲推門進來，被驚動的大鵝發出“嘎嘎”的叫聲。

徐亮：爸，快過年了，節前我來接你。

徐亮邊說邊看著徐遠，抓了一把食物撒向大鵝：這群大鵝，處理了吧。

徐遠：你媽走了兩年了，這些鵝長大了。

徐亮：反正，別在老家住了。一是熙熙上學需要接送，二是你年齡大了，一個人在家不方便。這群鵝……不行就給飯店吧。白送，他們不會不要吧？

4.外景 河邊 傍晚

鄰居老趙向遠處扔了一塊石子：一、二、三，跑！

一條大狼狗“嗖”的一下追上去，叼住石子。

老趙接過大狗叼過來的石子，抱了抱狗：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這個大黑，我家兩個兒媳婦都不讓喂。大兒媳婦說，要喂就搬二兒子那里住，二兒媳婦說小區不讓養。對了，老何不是有個養殖場嗎？你去問問他。

徐遠：不行，不行，養殖場轉手就把鵝送飯店去了。

老趙：不然呢，還能養著玩？

5.內景 徐遠家 日

徐遠：一、二、三、四……十二，正好。

徐遠清點完大鵝，把電動三輪的充電器拔了下來。

徐遠拎著大鵝的脖子，把大鵝一個一個地裝進籠子，最后再仔細清點一遍。

6.外景 徐遠家院子 日

徐遠拿了一袋鵝飼料，騎上電動三輪車，駛出了家門。

7.外景 村里路上 日

幾個小男孩在路邊閑逛，其中一人喊道：徐大爺，我買了。

徐遠停下車，認真地說：猴子，你能喂？

“猴子”：喂，喂？喂，是不可能喂的。

幾個小男孩接著起哄：這輩子是不可能喂的。

徐遠生氣地開動三輪車：這幫孩子！

“猴子”在徐遠身后喊著：大爺，等你喲！

8.外景 村外路口 日

徐遠剛駛出村子，拐上馬路，就被兩個警察招手攔住。

張警官伸手做出停車的動作：大爺，請停下，大爺。

徐遠連忙停下車，不知所措。

王警官上前敬禮道：大爺您好。

張警官拿著記錄本：大爺，按照我市《電動車安全管理條例》，下周一以后就不能再上路了。

9.外景 檢查站院內 日

檢查站在馬路旁邊的一個大院子里，院子里停了很多大大小小的電動三輪車。

七八個司機站在辦公室門外抽煙，談論著什么。

徐遠把車停在院里，王警官帶著他從人群中擠進辦公室。

10.內景 檢查站 日

王警官打開電腦，開始登記：哪個村的？

徐遠：橋頭村。

王警官看向旁邊一個輔警：小張，你去外面拍個車的照片，發給我。

王警官轉頭問徐遠：大爺，騎車干啥去？

徐遠：賣鵝，去集上賣鵝。

王警官：登記好了，在這里簽個字。下周一開始這車不能再騎了，太危險了。

11.外景 檢查站院內 日

王警官端著一杯熱水從辦公室走出來，把熱水遞給徐遠。

徐遠：謝謝。

徐遠走向自己的三輪車。

王警官叫住徐遠：大爺，這個車只有兩個辦法，一是你放在這里，別騎了，能補貼幾百塊錢；二是你騎走，但下周一開始就不能上路了。

徐遠：車放這里，這一車大鵝咋辦？你們要嗎？不要錢。

王警官：大爺，我們即使想要也沒法養啊。

12.外景 鎮上集市 日

徐遠蹲在三輪車前，車里大鵝“嘎嘎”叫著。

一個年輕的顧客：這個是吃的，還是喂的？

徐遠：不賣殺的，養的可以。

一個夾著皮包的顧客沖著鵝籠子，用手畫了一圈：多少錢，一共？

徐遠：給錢就賣，老板。

老板仔細地數了數：一，二，三……十二只，一共二百四十塊吧。來，微信掃你。

徐遠：沒有微信。

老板從包里好不容易翻出現金。

徐遠接過現金，翻著口袋找零。

老板夾著手機打電話：老吳，來倆人，惠客隆超市門口，十二只大鵝。老價錢。

徐遠把錢裝進口袋，壓了壓，起身把籠子四角的鐵絲擰開，把青菜和麥皮攪拌在一起，裝進塑料袋里。

很快，老吳和一個小伙子到了。

老吳在圍裙上擦了擦手，伸手抓了一把大鵝，抱怨道：肥，太肥了。

徐遠：你們是飯店的？

老板：是啊，難道不吃還能養??？

徐遠：我把錢還給你們，不賣了。

老板：那不行，人家廚師都來了。

13.外景 路上 日

徐遠騎著三輪回家，車里裝滿了大鵝。

在靠近檢查站的路口，警察又攔住了徐遠。

徐遠：上午查過我了。

警察：這里中午出了車禍，需要重新登記。

14.內景 所長辦公室 日

警察走進辦公室：所長，找到老先生了！

辦公室里正在開會，幾個警察神色凝重。

周所長對徐遠說：你先坐下。

周所長看向正要離開的同事：老王，特別是電動車調速，調得比汽車還快，太危險了，一定要給群眾耐心解釋。

周所長打開電腦：中午一輛三輪車又出了車禍，幸好人沒大礙。您這個車不能再騎了，很危險。大爺，特別是您這個年齡。今年您有六十多了吧？

徐遠：嗯，但我車上的鵝總不能扔了吧？

周所長：你上午去鎮上賣得怎么樣？

徐遠：我不賣給餐館，只賣給能養下去的人，結果沒人要。要不，你們養著？

周所長：檢查站養大鵝？養動物是違反紀律的。大爺，你先留個電話吧。

15.外景 檢查站院內 日

王警官走出辦公室，徐遠跟在后面。

周所長追了出來：徐大爺，你等一下。

徐遠停下，回頭看向周所長。

周所長：你知道張莊鎮有個生態園吧？

徐遠搖搖頭：不知道。

周所長：距這里大約二十公里，家家樂生態園。我把電話給你，你問問看他們要不要。

16.外景 徐遠家院子 日

字幕：一周后。

(畫外音)請注意，倒車。

一輛印著“家家樂生態園”的卡車緩緩倒著開進徐遠的院子。

徐遠、徐亮和熙熙還有鄰居老趙在院內看著卡車進來。

兩個穿著工作服的男子從卡車上走下來，其中一個男子遞給徐遠一張表格：簽個字吧，《捐贈授權書》。

徐遠簽完字，把表格交給徐亮，自己回到臥室。

17.內景 臥室 日

徐遠透過窗子看到院子里忙碌的情形。

徐遠關上窗戶，在臥室里收拾行李，準備隨徐亮去城里。

18.外景 徐遠家院子 日

兩位工作人員從車里抬出來一個嶄新的鐵籠，用鑰匙把鵝圈的鐵門打開。

一人在一側拍打鵝圈，另一人把飼料撒在新的鐵籠里。

餓了一天的大鵝“嘎嘎”叫著，慢慢地都走進了新鐵籠，啄著食物。

等十二只鵝全部走進去，一人把鐵籠鎖上，隨后二人一起把鐵籠抬上卡車。

19.內景 臥室 日

徐遠拿起自己與妻子、徐亮和熙熙的合影，輕輕拂去照片上的灰塵。

窗外，卡車發動起來，緩慢地離開。

熙熙推門走進徐遠的臥室，傷心地說：爺爺，我要看大鵝。

徐遠：咱們下次回來就去看。對了，爺爺明天帶你去動物園，動物園的動物可多了！

徐亮拿著《捐贈授權書》遞給徐遠：爸，收拾收拾，咱出發吧。

20.內景 汽車 日

徐亮開著車，熙熙坐在后排。

徐遠在車內看到鄰居老趙在路邊和村民們閑聊著。

徐遠在車內向鄰居們揮手打招呼。

老趙和鄰居們也向徐遠揮了揮手。

徐亮：爸，別招手了，他們看不到你招手。

徐遠沒有作聲，轎車繼續前行。

路邊很多穿著制服的工作人員在丈量土地，做著記錄。

徐亮：爸，他們在量地呢，聽說了嗎，咱們這里要拆遷。

熙熙：什么是拆遷呀？

徐亮：拆遷，就是咱們的老家沒了。

熙熙：家沒了，咱們住哪里呀？

徐亮：咱們住樓房呀。

熙熙：那爺爺住哪里呢？

21.外景 城市街道 日

熙熙：爺爺，快點！

路燈亮了，徐遠背著熙熙的雙肩書包，拉著熙熙穿過人流，急急忙忙過馬路。

熙熙：爺爺，大鵝能過馬路嗎？

徐遠：能啊，大鵝可聰明了。

熙熙：那大鵝走得快嗎？

熙熙邊說邊學著鵝的樣子，一搖一擺地走路。

徐遠看了一眼紅綠燈，上面顯示還有三秒就要變成紅燈。

徐遠：大鵝也能跑呀。

徐遠說完，拉著熙熙加快腳步。

熙熙嘻嘻哈哈地笑著，和徐遠一起搶著過馬路。

22.內景 徐亮家 夜

徐亮一家人坐在電視機前看電視。

電視：各位觀眾，新年的鐘聲已經敲響，在此祝您及家人……

徐遠坐在臥室里，無意中翻出大鵝的捐贈證書。

徐遠走向窗臺，望向遠方。從高層望過去，窗外萬家燈火，偶爾有煙花閃過，鞭炮聲此起彼伏。

23.外景 動物園 日

徐遠和徐亮帶著熙熙在動物園中和動物合影。

24.外景 小學門前 日

徐遠等待著熙熙放學。

25.外景 小區 日

徐遠和一位老人邊曬著太陽邊聊天。

老人：大點聲，我耳背。

26.外景 家家樂生態園 日

徐遠、徐亮和熙熙來到鴨鵝放養區，“嘎嘎”的叫聲傳入三人的耳朵。

徐遠在鵝群中尋找著自己的十二只鵝。

熙熙：爺爺，哪個是咱們家的大鵝呀？

徐遠看了看眼前的鵝群：我一時也想不起來咱們家鵝的編碼，不過，這個，還有那幾個都是。

徐遠說著，伸出手指向鵝群中的幾只小鵝。

熙熙開心地把小米撒向鵝群。

27.內景 徐亮家別墅 日

徐亮換好鞋子，朝屋子里大聲喊：熙熙，快點啦，背上書包！爸，這套房子和老家的一樣，還有個院子，就是距離市區遠點。

徐遠：確實比樓房方便，種個菜、養個雞呀鵝呀也方便。

徐亮說著已經帶熙熙出了門。

徐遠站在窗臺，看著徐亮開車載著熙熙匆匆離開。

28.外景 別墅院內 日

徐遠搬著馬扎從室內走到院子里。

天忽然下起雨，徐遠連忙走到院子一角，把籠子里的兩只小鵝搬進屋內。

29.內景 徐亮家別墅 日

電話鈴聲響起，徐遠接起電話。

鄰居老趙：老徐，知道不？高鐵正好從咱村旁邊通過，我和你嫂子把房子翻新了一下，孫子孫女都大了，我倆就在老家常住了。

徐遠：老趙呀，再說一遍，下雨聽不清。

鄰居老趙：你的大鵝我來養，通高鐵了，以后可方便了。

徐遠：好，好，那太好了。

徐遠剛放下電話，又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電話：是徐遠，徐先生嗎？我們是家家樂生態園捐贈部，您捐贈的十二只鵝目前十分健康。按照協議約定，還有一個月滿一年，如果您不愿意繼續捐贈請告知我們，我們按時給您送回家。

兩只小鵝在屋里“嘎嘎”叫著，外面雨忽然停了，室內瞬間明亮起來。

30.外景 鄰居老趙的院子 日

字幕：一個月后。

徐遠一家、老趙一家還有鄰居們坐在院子里。

老趙的狗跑前跑后。

一只大鵝走到院子里，撲打著翅膀，悠閑地踱步。

大鵝們一個接一個地從鵝圈里踱著步走出來，在晨光中“嘎嘎”叫著。

徐遠：來，一起合個影，大家看鏡頭。一，二，三，大鵝！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