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媽媽

編劇 陳 曦

1.外景 墓地 日

白小娟著一身黑衣，淚流滿面，看著一塊墓碑。

墓碑上的名字是金白，他的生命停止在2012年。

墓碑前放著花，還有小零食。

白小娟：兒子，日子過得很快，一年過去了。前陣子我收到了一封女孩子的信，她跟你說謝謝。

白小娟嘆了口氣：你的遺憾，誰來幫你完成呢？你的學業，媽媽無能為力。唯一能辦到的事情，只剩下小時候你嚷嚷著想開超市，現在媽媽替你開，位置都選好了，在你們學校附近。

字幕：“春風”媽媽。

2.內景 白小娟家 日

白小娟拿著信，雙手顫抖，拿起電話按了幾次才撥通。

白小娟：連福，我準備去師大附中。

金連福：什么？我這里特別吵，聽不見！

白小娟：開一家超市！

金連福：超市？那茶園怎么辦？而且開個超市也沒你想象的那么簡單，你等我回去商量商量……這次最起碼要半個月以后回來，一時半會茶葉生意還談下不來。

白小娟：忙，忙，忙，你連兒子臨終一面都沒看到！

白小娟生氣地掛掉電話。

3.內景 春風超市 日

白小娟正在店里搬貨。

蕭瑞走到收銀臺前，敲了敲桌子：來包煙。

白小娟走到收銀臺前，順著蕭瑞所指的方向拿了一盒煙遞給蕭瑞。

白小娟低頭找錢，再次抬頭時，蕭瑞已經走出超市。

4.內景 春風超市門口 日

白小娟追了出去，喊道：小伙子！你錢還沒拿走。

白小娟的話音未落，蕭瑞就騎上摩托車走遠了，白小娟只看到了一個背影。

5.內景 春風超市 日

蕭瑞再次來到超市，他的臉上有新的傷口。

白小娟看到蕭瑞后站起身：你還是學生吧？你把身份證給我看看。

蕭瑞：現在買煙還要看身份證嗎？

白小娟：阿姨還能騙你嗎？

蕭瑞：不是，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好奇地問一聲。

蕭瑞從錢包里掏出身份證。

白小娟看到了熟悉的名字“蕭瑞”，扣下了身份證，她想到了前幾日收到的信中也提到了這個名字。

白小娟：你才十七歲，跟我兒子同年。你等一下。

蕭瑞：阿姨，別打，別報警，我多掏點錢還不行嗎？

白小娟拿起手機，撥通了班主任管軍的電話。

白小娟：老師，你還記得蕭瑞嗎？

管軍：當然記得，當年除了您兒子外，另一個考上A大的就是他，可惜后來他也沒能去上。

白小娟：老師您今天有時間嗎，我想去學校找您問一點事情。

管軍：可以的，今天下午三點以后我就沒課了。

蕭瑞：阿姨，您找老師不會是……

蕭瑞剛想逃，白小娟追過去，比他快一步關上門。

白小娟：你臉上的傷是怎么一回事？

蕭瑞閉口不說。

白小娟：你認識一個叫“李曉夢”的女生嗎？

蕭瑞：啊？

白小娟：孩子，你老實跟我說，那個電話是不是你打的？

6.內景 白小娟家 夜(閃回)

白小娟穿著睡衣，疲憊地接起電話，手機顯示呼叫方是“兒子”。

蕭瑞：阿姨，金白流了好多血，在醫院急救……

白小娟：在哪里？

蕭瑞：我發短信給您。

白小娟穿上外套，拿起手機和錢包跑出房間。(閃回完)

7.內景 春風超市 日

蕭瑞情緒崩潰，他流著眼淚，跪在地上。

蕭瑞：那個晚上，我們在一條小道上遛彎，聽到了一個女生，也就是李曉夢的呼救，我們趕緊跑過去，那搶劫犯看到我們后掏出了刀，金白為了救我擋了一刀，結果就……如果活著的是他，他一定很優秀。可是，活著的偏偏是我……

白小娟低頭看著跪著的蕭瑞，抱住了他。

白小娟：孩子，這不是你的錯，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他肯定不想看到你自甘墮落的樣子。你如果真的對他懷有愧疚，你更應該振作起來，替你自己也替他把生活過得更好。

蕭瑞：阿姨，謝謝您沒有埋怨我，可是我真的原諒不了我自己。

蕭瑞說完，轉頭推開門，跑著離開了。

白小娟看著蕭瑞的背影，掏出手機聯系管軍。

8.內景 學校 日

白小娟一邊打電話，一邊走進了辦公室。

管軍打了個招呼，搬來一把椅子。

白小娟坐在辦公室的桌子前，拿起桌子上的資料和照片仔細地看。

管軍：這是蕭瑞的成績單，還有錄取的學校。的確是一個好苗子，可惜啊，他家里情況不太好，父母都是賺一天飯錢過一天日子。

白小娟：我想幫幫他，老師，你覺得成嗎？

管軍：當然好啊，關鍵是他倔得很，你要說服他很難。我去年去他家里，他連門都沒有讓我進去。

白小娟：謝謝老師，我想試試看。

9.外景 蕭瑞家門口 日

白小娟來到蕭瑞家門口。

蕭瑞家的房子很破舊，門前堆積著雜物，顯然是以收廢品為生。

白小娟剛想敲門，被突然出現的蕭瑞制止。

蕭瑞：阿姨，您能不把這件事告訴我爸媽嗎？他們雖然也沒什么文化，但非常努力地供我讀書，我不想讓他們知道自己放棄了讀大學的機會，更不想讓他們知道自己兒子身上還背負著一條人命。

白小娟伸出手摸了摸蕭瑞的頭發，凌亂的頭發變得整齊了一些。

白小娟：阿姨不是來找你爸媽的，阿姨是來找你的，阿姨想資助你繼續讀書。當然，不是免費資助，阿姨想認你當干兒子，并且每年過年要來家里陪我吃年夜飯。

蕭瑞：我愿意當您的干兒子，只是讀書這件事就算了，我欠金白的太多了，我不能再花阿姨您的錢了。而且，我看有些好學生畢業后也不過是打工，所以倒不如早點進入社會賺錢，做點小生意，也好貼補家用。

白小娟：你父母這么努力供你讀書，不就是希望你能不像他們一樣辛辛苦苦地打工，用知識改變自己的生活嘛！你這個決定不僅是對自己的不負責，更是辜負了你父母這么多年為了你能好好讀書吃的苦。現在有這么一個機會，我來提供復讀費用，你只需要好好學習，充分發揮自己的天資，給自己一次重新再來的機會。

蕭瑞：阿姨，我覺得我現在挺好的，能掙點小錢幫助一下父母。

白小娟：蕭瑞，我知道你害怕，害怕自己不能像去年一樣考上理想的大學，害怕再次辜負父母也辜負我。但你要知道，畏首畏尾只會讓你一無所獲，你要為自己的未來去放手一搏。你才十八歲，你真的甘心一輩子都像現在一樣嗎？

蕭瑞低下頭，手指擺弄著衣角。

蕭瑞：可是，我就算是考上了，總不能一直麻煩阿姨啊！

白小娟：你倒是想得挺遠，等你到了大學可以申請貧困生補助、勤工助學、學費減免等資助方式，國家這一系列的政策是非常全面的。上了大學你也可以利用假期打工賺錢呀。

蕭瑞：這些我以前都不知道啊！

白小娟：所以，你要讀書。今天不早了，我還要回去看店呢，等你來店里。

10.內景 春風超市 日

蕭瑞走進超市，看到白小娟在搬東西，連忙上前幫忙。

蕭瑞：阿姨，我還可以讀書嗎？你愿意接受我嗎？

白小娟微笑著掏出手機：你可是我第一個資助的學生。現在，你把自己的銀行卡卡號發給我，沒有的話記得去辦一張銀行卡。

蕭瑞：謝謝阿姨。

白小娟：要是有人問起來誰給你錢讀書，你就說是“春風”媽媽，一個公益組織。手機備注也要改一下。

蕭瑞：好，我來搬貨，您休息。

11.內景 學校 日

白小娟走進辦公室剛要繳費，班主任管軍迎面走了過來。

管軍：這個假期我要去貴州擔任支教老師了。

白小娟：怎么會想到去貴州呢？

管軍：大學的時候就去過貴州，暑假在那邊教學生，一直忘不了他們對知識的渴望。我搜集了一部分貧困生名單，想找公益組織幫助他們。

管軍說著，從包里拿出一份貧困生名單遞給白小娟。

白小娟：老師，我跟你一起去。

管軍：我先提前給您說一下，路途遙遠，怕您身體吃不消。

白小娟：我考慮清楚了，趁著還能走路，還有點錢，也許能幫幫他們。

管軍：那就沒問題了，咱們車站見。

管軍伸出手，兩人握手。

12.內景 春風超市 夜

白小娟正在整理行李，金連福走進店里，從包里拿出茶葉。

白小娟：我這幾天要出遠門，你就在店里吧！別跑生意了。

金連福：出遠門？你去哪里？

白小娟：這你別管。

金連福：你又不是十八歲，人到中年了，你還要出遠門，萬一出事怎么辦？

白小娟：你就不念點好事嗎？

金連福：我這是關心你。

白小娟的電話響起，她站起身走到一邊接電話。

金連福看到桌子上去往貴州的車票。

金連福暗暗自語：不行，我還是不放心，我也買張票和你一起去。

13.外景 山村學校門口 日

金連福跟著白小娟和管軍，東躲西藏。

到達目的地后，白小娟把躲在樹叢后的金連福揪了出來。

白小娟：你說你藏也藏不好，還來跟蹤我？

金連福：小娟啊，我是擔心你啊，你說你多少年都沒自己一個人出過門了，我實在放心不下才跟來的。再說了，你也不告訴我你為什么來貴州，我就想著看你安全了，我再偷偷地回去。

白小娟：老師，對不起，我沒跟我丈夫說我們此行的目的，他不清楚情況，所以鬧了這么個笑話。

管軍走到金連福面前自我介紹：金先生您好，我是金白和蕭瑞的老師。這一次來貴州是為了幫助一些貧困生，讓他們能有機會讀書。

金連福：蕭瑞是誰啊？

管軍：一位受到了白小娟女士資助的貧困生。

金連福：小娟，你又瞞著我。你啥時候資助的這個學生？

白小娟：蕭瑞的事情我回頭跟你說，你來了也正好，幫我們一起做手頭的工作吧。

白小娟從管軍的包里拿出一本捐助學生名冊遞給金連福。

學生名冊上有照片和家庭年總收入，以及學生的學習成績。

金連福：這本相冊是……你們收集的嗎？

白小娟：管軍做的貧困生名單，我們來這里還要收集剩余的學生信息。

金連福：好，需要我做什么，你直接安排就行。

14.內景 山村學校教室 日

三人筋疲力盡，堅持整理桌子上擺放的貴州地區貧困生名單。

金連福被其中一個叫俊昊的男孩子的照片吸引住了，他拿起其中一張照片。

金連福：這個孩子長得好像金白。小娟，你看這雙眼睛跟咱們白白簡直一模一樣。

金連福將照片朝向白小娟，他意識到自己說到了兒子的小名，不敢看白小娟，有點忐忑不安。

白小娟接過后，若有所思。

白小娟：是啊，的確很像咱們兒子。有一件事也是時候告訴你了，那天晚上的事情……

15.外景 街道 夜(閃回)

字幕：一年前。

一把明晃晃的刀沖了過來，金白推開蕭瑞。

金白低著頭捂著肚子。

蕭瑞驚恐地看著金白。

16.內景 山村學校教室 日

白小娟皺著眉頭：咱們兒子救了被尾隨的女生，還有他的好朋友蕭瑞……

金連福：不愧是我的兒子，救了兩條人命啊，爸爸真為你自豪。爸爸因為忙生意沒能見你最后一面，爸爸對不起你啊……

金連福癱坐在椅子上，扶著額頭自言自語，眼淚不停地流出來。

管軍拍了拍金連福的肩膀，將俊昊的照片放到一邊。

17.外景 山村學校教室 日

管軍走出教室，默默嘆了口氣。

金連福走出教室，走到管軍身邊。

金連福：老師，我們就要回去了，留個電話吧。

管軍點了點頭，把手機遞給金連福。

金連福給管軍的手機打了一個電話，儲存好號碼后兩人沉默。

18.內景 春風超市 日

白小娟的手機提示音響起。

白小娟拿起手機，發現是蕭瑞的短信。

蕭瑞：阿姨，我已經開始復讀了，這次的目標還是A大，履行當初和金白一起上A大的約定。

管軍走進店里，金連福迎上前。

金連福掏出一個裝滿錢的信封遞給管軍：老師，你一定要一筆一筆地給俊昊。

管軍從隨身的包里拿出一張紙：這是俊昊的具體信息，您要是想看他的時候就跟我說一聲，俊昊知道能繼續上學一定會很開心的，我替俊昊謝謝您。

金連福：您客氣了，管老師，幫助俊昊其實也是在幫助我自己走出過去，彌補一些遺憾。

管軍：金白一定會為有你們這樣的父母而感到驕傲的，學校還有點事，我先回去了。

管軍向金連福和白小娟道別后，走出超市。

19.外景 十字路口 日

字幕：五年后。

蕭瑞穿著西裝，在等紅燈的時候拿出手機編輯了一條短信：阿姨，我升職成為運營部門的主管了！

蕭瑞剛點擊發送鍵，一條新的短信顯示在手機上。

蕭瑞查看手機，發現是管軍發來的信息。

管軍：蕭瑞，我替受你資助的貧困生感謝你的無私付出。

20.內景 春風超市 夜

蕭瑞急匆匆地跑到超市內，他帶著一個筆記本電腦。

白小娟早已在店里等著他，她見到蕭瑞后十分開心。

蕭瑞將電腦放在桌子上，搬來板凳。

白小娟戴上老花眼鏡坐在電腦前。

蕭瑞：阿姨，我做了一個PPT，您看現在短視頻正處于風口，我們可以通過短視頻直播拓寬銷路。您這樣也可以輕松一點，不用出去賣茶葉了。

白小娟：小瑞啊，阿姨年紀大了，這個數字都看不清楚，還是你來吧。你學的不就是這方面的專業嗎？幫幫忙，每個月給你發工資。

蕭瑞：那可不行。

白小娟生氣了，轉過身抱著胳膊。

蕭瑞：我都畢業了，哪里還能拿阿姨的錢，現在是我回報您的時候了。當初您說讀書很重要，我一直記到現在，現在您也要學習啊！先做做看，有什么不明白就來問我。

白小娟聽完，感動得流下眼淚。

21.內景 春風超市 日

字幕：2018年。

白小娟和金連福正在閑聊。

白小娟：最近學生都不愛來店里買東西了。

金連福：是啊，今時不同往日了。

白小娟：你說我們是不是老了，趕不上時代了？

金連福：現在線下實體生意都不好做，你看咱隔壁的店面換了一家又一家了。

白小娟：還好去年咱們聽了蕭瑞的話，入駐網上直播，現在直播賣茶葉，超市做線下的店，茶園的收益比之前好了不少呢。

蕭瑞穿著西裝，推開門走進超市。

蕭瑞：阿姨、叔叔，你們夸我，我都聽到了。主要還是叔叔阿姨學習能力強，跟得上時代的腳步。

白小娟：別站著，快坐下來吃飯。

金連福倒了兩杯酒：咱們認識那么久都沒喝過酒，來，碰一個。

蕭瑞坐下來，臉上露出了笑容。

蕭瑞和金連福共同舉起酒杯。

22.外景 春風超市 日

金連福邊算著賬目邊擔憂地說：小娟啊，咱現在超市幾乎不盈利，雖然說也不虧錢，但是我們操的心可不少。要不就把小超市關了吧，現在茶園的生意也不錯，忙了半輩子了，你也該給自己放個假了。

白小娟：這個超市是兒子小時候的夢想，也是蕭瑞起步的地方，還承載著很多山村孩子的希望，我想一直開下去。

金連福：好好好，聽你的。

管軍走進超市，從包里拿出一沓信遞給了白小娟：這些都是學生們寫的感謝信，他們都非常想見你一面。

白小娟接過信，信封上的抬頭都是“春風媽媽”。

白小娟：我會回信給他們的。

金連福試圖從白小娟的手里拿出幾封信。

白小娟拍了一下金連福。

金連福：我幫你寫幾封信還不好？你這人真是的！

管軍被逗笑了，他把俊昊的信遞給金連福。

金連福：嘿嘿，我也有資助的學生。

白小娟：彼此彼此，你要努力啊！

白小娟將手里的信排列好，一邊數著一邊把信封在金連福面前晃了晃。

23.內景 春風超市 日

白小娟和金連福坐在桌子前拿著筆和紙做關于貧困生的簡報。

金連福：哎喲，我們一起資助了一百多個學生。

白小娟指著簡報，上面有大學的名字和入學時間。

白小娟：有這么多嗎？我都沒仔細數過，還好有你在幫我一起整理。

金連福：為人父母驕傲的時候，也就是這樣了。

白小娟：這些學生都是我們的孩子，希望他們的未來能順順利利的，像咱們的茶園一樣，常新常綠，也像咱們的超市一樣，春風得意。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