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20峰會 ：多邊主義的“羅馬假日”

曹然

2021年10月30日到31日，二十國集團（G20）領導人第十六次峰會在意大利羅馬舉行。國家主席習近平在北京以視頻方式出席本次峰會，并在30日的會議上發表重要講話，全面闡述了中方對世界經濟形勢和全球衛生合作的立場，圍繞全球抗疫、經濟復蘇等提出了中國方案、中國主張。

G20輪值主席國意大利總理德拉吉會前表示，經歷“孤立主義的黑暗”后，本次峰會標志著多邊主義的回歸。取自達·芬奇名畫《維特魯威人》的會徽展現出東道主為本次峰會設定的兩大目標：穩定平衡、永恒發展。

然而，在完成“全球經濟與全球衛生”“氣候變化和環境”“可持續發展”三大議程后， 《二十國集團領導人羅馬峰會宣言》（下簡稱《羅馬宣言》）未能達到預期目標。抗疫合作與應對氣候變化合作，仿佛羅馬會議中心內懸掛的那朵巨大的云，仍飄在遙遠的天上。

越來越難以達成新共識

離開羅馬飛赴格拉斯哥參加氣候變化大會前，聯合國秘書長古特雷斯失望地表示，自己沒有在本屆G20峰會上看到全球解決方案的達成。峰會間隙，領導人們在有三百多年歷史的特雷維噴泉“許愿池”投下祈福的硬幣。但閉幕時，不少人的情緒和古特雷斯一樣低落。

“G20的成功在于，它是通過建立共識（而非條約、協議）解決全球危機的平臺。”美國前助理國務卿德托馬斯對《中國新聞周刊》說，“能達成共識時，這是務實而有效的;但如果領導人們無法達成新共識，就是另一回事了。”

德托馬斯認為，羅馬峰會的結果并不是“共識消失”，可能只是各方沒有“新共識”。如在氣候變化問題上，G20并未突破《巴黎協定》有關“維持全球氣溫上升低于2℃、努力實現低于1.5℃”的總體目標，但指出1.5℃的目標有可能在共同努力下實現。英國首相鮑里斯·約翰遜也公開表示，當前氣候變化問題需要的不是泛泛的呼吁，而是更具約束力的共同執行方案。

在經濟復蘇問題上，G20已經在2020年達成了特殊時期債務處理的共同框架，同意將低收入國家的貸款償還凍結延期，并向多邊開發銀行體系注入更多資金。本次宣布的稅率15%的“全球最低企業稅”，經歷了經合組織的多次倡議和G20財長和央行行長會的多次討論，也顯得不夠新鮮。

在應對新冠疫情上，各國未能就2020年未能談成的特別提款權（SDR）新分配方案達成一致。牛津大學和澳大利亞國立大學聯合進行的研究顯示，疫情期間獲得額外財政補助的國家在2020年的GDP增長比未獲補助國家高出2.5%，在2021年度也會高出1%。因此，研究人員呼吁G20復制2008年危機期間的政策，為全球注入2萬億美元的刺激計劃。

但羅馬峰會沒有回應這些訴求，也沒有新組建2008年危機時期的金融穩定委員會那樣有效的協調機制。此外，《羅馬宣言》并未提及將在11月29日舉行世界衛生大會特別會議，也沒有對大會修訂《國際衛生條例》表示支持，僅表示“加強和遵守《國際衛生條例》”。

卡耐基國際和平基金會副會長包道格對《中國新聞周刊》說，“我們正在走下坡路，恐怕只有另一場比氣候變化或者是比新冠疫情更大的全球危機，才能扭轉這種局面。”

哥倫比亞大學國際關系助理教授佐佐木文子則指出，2008年后的復蘇階段，世界各國首批承諾的“綠色投資”4600億美元幾乎全部來自G20國家，那時G20引領了應對氣候變化的國際合作。但現在，一些新興多邊機制在應對氣候變化上遠比G20更積極。“G20是上一次危機的產物，它未必不能應對下一次危機，但其機制不是一勞永逸的。”

10月30日，二十國集團領導人第十六次峰會現場。圖/澎湃影像

習近平以視頻方式發表重要講話指出，面對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和世紀疫情，二十國集團作為國際經濟合作主要論壇，要負起應有責任，為了人類未來、人民福祉，堅持開放包容、合作共贏，踐行真正的多邊主義，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

重回多邊主義“正道”？

相比峰會的正式議程，各成員領導人在峰會期間進行的各項雙邊、多邊會晤涉及更廣泛的議題，備受矚目。

英國首相約翰遜和法國總統馬克龍就捕魚權糾紛舉行了磋商，但會晤后依然各執己見。德國“看守總理”默克爾與極有可能成為新總理的財政部長肖爾茨共同出席峰會，在與其他領導人的雙邊會晤中，肖爾茨每次都與默克爾、外國領導人坐在同一張桌上進行“三人會談”。

美國總統拜登并未和其他領導人一起參加“許愿池”投幣與合影，他是會期內最忙碌的人之一。在10月31日的記者會上，拜登稱自己在羅馬峰會上取得的進展來自與其他領導人的直接互動。

當拜登與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于10月31日一同出現在記者面前時，雙方領導人稱這是“大西洋的新紀元”。當天的會晤中，美歐就鋼鋁關稅達成協議，美國取消對部分歐洲鋼鋁產品的關稅，歐盟則取消對美國進口威士忌、摩托車等商品的報復性關稅。這意味著特朗普時代美歐圍繞鋼鋁問題的貿易戰即將結束。

但是，直到執政一年之際仍需要在歐洲“收拾人心”，也展現出拜登政府在過去一段時間內的失誤：不僅未能在第一時間調整特朗普政府的錯誤政策，還在阿富汗撤軍、美英澳新型安全伙伴關系（AUKUS）等事務上未與歐洲盟國事先溝通，導致外交危機。

10月29日，拜登前往法國駐梵蒂岡大使館向法國總統馬克龍道歉。對于組建AUKUS、向澳大利亞分享核潛艇技術而導致法國和澳大利亞間價值660億美元的軍售合同終止，拜登稱美方的舉措“笨拙”“不優雅”，并表示自己并不知道下屬未事先和法方溝通。他主動向馬克龍伸出手，拍著對方的肩頭，強調著“我們沒有比法國更古老、更忠誠、更體面的盟友”。

據法國政府消息人士披露，馬克龍并未在會晤中計較“潛艇危機”的細枝末節，但他和拜登達成共識：美法需要建立新的對話框架，以避免類似的事件再次發生。對于拜登的致歉，馬克龍表示，更重要的是美方未來的實際行動。

包道格對《中國新聞周刊》分析指出，雖然在羅馬之行中，拜登“把失敗的、不優雅的責任推給自己的國務卿、國家安全顧問等下屬”，但面對盟友的強勢反應和國內支持率的持續走低，拜登正在吸取執政第一年的外交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