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撲面來（組章）

秋山紅葉

烏鎮：黑與白的表達

住進烏鎮客棧已是掌燈時分。店主說，白天看西柵，晚上看東柵。

光陰有黑白，人心有黑白，想不到看風景也有黑白之分。

夜晚的東柵——

當“林家鋪子”蒼老的木門輕輕關閉時，烏鎮古今情事，漸次打開。

河面鋪開墨色綢緞，旁邊的酒樓，輕漾而下的笙歌曼曲，讓人記起一個詞牌——長亭怨。

在一富商的故居，那心懷故人的客廳，無人落座。紅羅帳里，猶散余香。粉墻根兒，青苔鉆出磚縫，悠悠說起陳年舊事。

能否借街邊店鋪一支燭光，讓我，辨認腳下石板上，三十年前、一百年前，烏鎮人匆匆足跡。

在古戲臺恍恍惚惚的光影里，只看見左邊臺柱的上聯：鑼鼓一場，喚醒人間春夢。

白天的西柵——

你能看見：烏篷船搖來舊時光，吊腳樓木窗撐開青蔥的早晨，紡織女臨河編織心思意愿，電腦前的小哥哥忙碌又靦腆。

說古道今的柴米油鹽醬醋茶，如何安靜在柔軟的黃昏……

在烏鎮，看人與水怎樣世代相戀，看此岸與彼岸，怎樣在緣分到來的時候，出現橋。

山中：酒家

山中，細細揣摩鳥語。

崖壁下，一領青堂瓦舍，一面沉醉秋風的酒旗，好撩撥人。

稀疏的雨點蘸著酒香，打濕我眼瞼和味覺。

給我來兩碗燒酒，再切一盤鹵牛肉。

店家打開陶瓷酒壇，恍如隔世的陳釀，聞香即醉。

曲尺柜臺外，菊花好似一覺醒來，三分慵懶，七分雪意。

竹篾窗外，導游女子舉著三角小旗，帶著她的小隊匆匆而過。

我微醺的心思，比她們的旅途走得更遠。

一壺酒，一壺天。

一道心思，一道門檻。

黃平：飛云洞

兩棵古樹披著綠葉厚厚的甲胄，以蒼勁的目光巡視四周，守衛洞口，看護森然的沉寂。

是否還有采果狩獵、心無掛礙的先祖，棲身于內，側耳傾聽現在的人心？

洞頂的卷石，實實在在地，像極了要飛不飛的——云。

它們練習了億萬年飛翔的姿態，時至今日，還是沒飛遠。

據說有禪師在老早的時光深處飄然而來，終日仰頭，面對那些沉重的云絮。

相忘于人間。日起月落終日修煉。

恍惚間，我懸而未決的塵心，似乎已經在那石云的邊沿靠岸。

回身，出洞，走出禪定的林子。

頭頂上，盡是無牽無掛的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