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劇《慶余年》的空間敘事研究

（贛南師范大學 江西 贛州 341000）

電視劇《慶余年》由孫皓導演，由張若昀、李沁、陳道明、吳剛等演員主演，講述了一個患有重癥肌無力的現代青年，命運給了他機會，讓他擺脫疾病，重活一次，睜眼醒來變成了竹筐里的嬰兒范閑，從小跟著范府老太太生活在鄉下澹州，隨著一位老師的突然造訪打破了他平靜的生活。他十六歲前往京都探查想要殺自己的人究竟是誰，之后去往北齊，從而串聯起他的成長歷程。整部電視劇看似是以范閑的成長歷程為線索的單線敘事模式，實則是一明一暗的雙線敘事，范閑的成長歷程為明，葉輕眉的傳奇故事為暗，兩條線索交叉敘事，互為補充，共同推進。

電視劇《慶余年》前期通過饑餓營銷模式，合理利用了觀眾看劇的迫切心理，要想觀看電視劇首先需要有騰訊會員或愛奇藝會員，而想要進一步跟上電視劇進度還需要花錢購買超前點播，從而營造了電視劇《慶余年》值得一看的媒體奇觀，引起了觀眾的廣泛關注與討論。盡管電視劇《慶余年》在網上評論區里褒貶不一，但是豆瓣評分8.0 分足以說明一切。其不僅在敘事文本上有別于傳統玄幻電視劇，而且在敘事的整體策略上更加注重空間的敘事功能把握。

無論是在古典小說、現代小說里，還是在中國傳統敘事和西方傳統敘事中，我們都不難找到通過空間來塑造人物形象的案例。文學屬于時間藝術都強調空間的表征作用，電影電視劇作為時空藝術就更不用說了?？臻g在電視劇中作為意象表達的輸出場域，將人物與社會緊密捆綁在一起。在電視劇《慶余年》中，“空間”沒有了固定的坐標，強調空間在時間中的流動。電視劇所展現的地域空間主要集中于范閑老家澹州，京都里的范府、皇宮、鑒查院，以及鄰國北齊，通過對空間的物質還原構建起敘事空間，表明人物關系，揭示身份地位，推動劇情發展。

一、鑒查院、皇宮：權力空間的“隱喻”張力

電視劇《慶余年》呈現了隨著時間推進而發生的權力空間的演變，電視劇中鑒查院與皇宮是敘事的重要場所。這兩個空間一個象征著院長陳萍萍掌控天下暗勢力，一個象征著南慶慶帝至高無上的皇權。鑒查院這一權力空間中充溢著“黑暗權力”，是大眾群體中的地位象征。電視劇中第一次詳細提及鑒查院是范閑的老師費介的出現，費介老師來自于京都鑒查院三處，鑒查院院長與范大人共同安排費介輔助范閑，并將鑒查院提司腰牌交給范閑，可見鑒查院權力非同一般。而從小生活在鄉下澹州的范閑能夠輕而易舉、不費吹灰之力便得到位高權重者鑒查院院長和三處主辦費介的幫助，一是暗示著范閑出身不一般，二是表明范閑從小便處于權力的安排與控制之下。在這樣的權力關系中，必然存在著一定的制約與規范。

院長陳萍萍是這一空間中掌握話語權的核心人物，主導并控制著鑒查院黑暗勢力的規范運行。在太子親自前往鑒查院救司理理這場戲中，陳萍萍帶著黑騎到來扭轉了局勢，他的威嚴把在場的人都鎮住了。這一場戲表面上看是鑒查院院長護太子殿下周全，實際上是院長對范閑的偏愛之舉，也是鑒查院院長權力的一次完美演繹，黑騎這一符號的出現代表了這一特定空間的最高準則。

與鑒查院所隱喻的“黑暗權力”不同，皇宮所代表的是至高無上的皇權。皇宮里的一舉一動都在慶帝的掌控之中，他擁有最高話語權。慶帝看似是一個呆在皇宮之中悠閑自在的人，但不管是范閑在從澹州回京都的路上半路被侯公公拉去慶廟，還是范閑初次進皇宮目睹皇宮中的刺客飛檐走壁欲實施行刺，都是他一手策劃的，一切盡在他的掌控之中。慶國其他人都順從并臣服于慶帝。

二、《慶余年》中塑造人物形象的空間表征法

按照E·M·福斯特的說法，盡管敘事作品中的人物千差萬別，但是歸結起來大概可以分為兩類：“扁平人物”與“圓形人物”。所謂“扁平人物”也就是我們常說的類型人物，他們往往性格比較單一、沒有發展；而“圓形人物”則正好相反，他們的性格特征中總是包括不止一種元素，而且其性格是發展變化的而不是靜止不動的。人物形象與“空間意象”之間存在千絲萬縷的關系。

《慶余年》中的主人公范閑是一直處于發展變化之中的。范閑誕生于皇權的血腥陰謀中，范閑這個私生子一開始就是一個被放逐到邊地的“無父無母”的孤兒，他早熟、敏感，充滿了不安全感，因此“一歲就開始修煉內功，四歲開始學習用毒殺人，六歲開始習武”，“蹲馬步蹲到無法蹲馬桶，切菜切到手抽筋，跑步跑到睡不醒”。“無父無母”，從小生活在澹州的范閑比別人更加渴望親情、友情、愛情，他為人善良、正義感十足，但是面對算計自己的人也有自私、狠辣的一面。例如：從肖恩口中得知鑒查院院長陳萍萍的計劃后開始了自己的報復計劃。從小生長在爾虞我詐、勾心斗角、權謀之爭的皇宮之中的慶帝是自私自利、工于心計、傲慢無比的，但是也有懼怕膽怯的時候。

人物所處的空間與人物性格的形成息息相關。影視劇作為時空藝術，導演無處不在地通過道具、環境、擺設等來表現人物性格。院長陳萍萍經常出現于鑒查院，于深墻小窗之下，隔窗望光。這暗示著他是一個悲劇人物。太監出身的他，身份低微，飽受欺凌，隔窗望光與他所堅持的平等主義相呼應。而他堅持的平等主義何以見得呢？在《慶余年》中，陳萍萍是掌控“黑暗”的特務卻又是心懷“光明”的分裂型角色，成為“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的最好象征。換言之，院長陳萍萍既有運籌帷幄、殺人如麻的一面，又有面對對自己有恩的葉輕眉的兒子范閑時柔情似水、溫情脈脈的一面。

滕梓荊的一生如煙火般短暫，但卻綻放出了最美的色彩。從澹州到京都途中，滕梓荊與范閑形影不離，成為了彼此重要的朋友。他重情重義，勇敢無畏，一心只想為妻兒報仇，而后得知妻兒平安順遂，本可以帶著妻兒遠離喧囂跋扈，過平淡溫馨的生活，卻為了好友范閑而選擇留下。在牛欄街一案中，他為好友慷慨赴死，英勇大義，為人稱贊。電視劇中的人物都是鮮活的，沒有絕對的正邪之分，人物形象豐滿而又立體。

英國建筑理論家安德魯·巴蘭坦認為：家具陳列于建筑物中，具有這樣一個暗含之意：它似乎就是一件便攜式的小型建筑作品。電視制作人和小說家尤其擅長利用這一點，即通過描述人物居住的環境及其衣著打扮來展示人物的性格特點?！稇c余年》中不管是院長陳萍萍，還是南慶慶帝，亦或是二皇子、太子殿下，都是極為陰險狡詐、詭計多端的，給人一種極為不安之感。電視劇整體節奏是較為緊張、壓抑的，但是電視劇在總體緊張之余也安排了較為溫馨的片段，也不乏塑造了只為追求美好愛情，不求功名利祿，不求門當戶對的女主林婉兒。范閑在慶廟初見林婉兒，她身穿白色連衣裙，手里拿著一只雞腿，躲在慶廟的桌子底下。穿著白色連衣裙、手拿雞腿的林婉兒正好與劇中大部分心機深重的男性人物形成鮮明對比，成功塑造了心地善良的林婉兒。

五竹叔在電視劇中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身為范閑母親的忠心仆人，他是院長陳萍萍口中的“功夫高絕天下，只會殺人”，也是別人口中的“沒學過武，卻能和大宗師打成平手”。他看似是一個沒有感情、沒有情懷的現代機器人，常常出入的是街邊小門店，簡樸而低調，這說明他是一個身份成謎的男子，也剛好與他的性格相符合。在范閑小的時候，五竹叔經常教他習武，而所在的空間場景是竹林。除了優雅嫻靜之外，竹子本身也位列“梅蘭竹菊”四君子之一，與五竹叔剛好相呼應。

三、空間的視覺敘事

“電影空間的視覺表意是第一位的……首先必須找到一種能夠體現自己創作意圖的視覺圖景及空間形態。如果沒有一種能夠與電影的敘事主題相對應的視覺化的表意空間，那影片的任何意義都無法表述。”在電影敘事中，不同空間的排列組合，能夠與影片的文本敘事、主題表達和戲劇性沖突設定等主要元素產生關聯?？臻g不僅能夠作為重要元素作用于影片的情節結構，還能夠利用視覺信息為敘事文本提供內容補充。電視劇《慶余年》設置了范閑從澹州到京都再到北齊的成長歷程，也形成了多重的敘事空間。敘事空間的引領則主要由范閑的活動路線來完成。

鄉下澹州是一個典型的敘事場所，整個敘事氛圍是比較輕快的，沒有心機，沒有陰謀，沒有算計，有的僅是歡聲笑語。五竹叔不為錢權，默默守護在范閑身邊，何其令人羨慕。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京都與北齊。在范閑初次決定去往京都之時，隨即而來的就是紅頭騎士出現在澹州的街頭，再次是滕梓荊帶著一撥人毒害范閑，這無疑是對范閑去往京都要面臨的境遇的意象表征。

京都是一個大城市，是一個機遇與挑戰并存的場域，與之前的澹州有著截然不同的意象表征。當范閑剛到京都，受其弟范思轍的邀請第一次出門去一石居時，一來被太子一黨的郭保坤冷嘲熱諷其書是淫穢之書，二來則受到二皇子一黨世子殿下的跟蹤，三來其一舉一動皆在慶帝的掌控之中。范閑參加世子殿下舉辦的斗詩會，斗詩會上范閑寫完杜甫的《登高》以后，便借找茅廁之由去四處尋找他的雞腿姑娘，走到一處陰森的竹林小路，便被二皇子的手下謝必安以劍威脅，陰森的竹林小路便是二皇子心機深重的一種暗示。京都里面不得不提的一個空間便是皇宮，其宏大、危機四伏、深不可測，深處這紅磚高墻之中的人必是位高權重者。

四、結語

空間是構成電影電視劇敘事結構的基本要素之一。綜觀《慶余年》整部電視劇，空間成為電視劇的主導，是劇中最重要的敘事語言，空間謀劃布局影響整部電視劇?！稇c余年》這部極具影響力的時空藝術作品，其空間敘事在電視劇文本信息傳達、人物塑造和敘事節奏構成中均體現出了多維度的功能與作用，為電視劇的主題表達和情感線索建立提供了支撐和載體，也是該劇能夠在敘事完成度和觀眾口碑度方面獲得極大成功的關鍵。

注釋：

①《慶余年》第1 卷第1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