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飛
法院的調解工作充滿了智慧。很多時候調解案件解決的是雙方當事人的心結。如果解開了心結,法律上的很多問題自然迎刃而解。甚至,都不需要繼續解決任何法律問題……
一天早上,我剛到法院大門還沒來得及進去,就看見李領弟、李招弟姐妹倆迫不及待來到我跟前,對我說:“徐法官,雖然案子我們撤訴了,但你調解好了我們姐弟的感情。今天我們特意過來想對你說一聲謝謝。”金杯銀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她們姐妹倆的贊揚是對我工作莫大的鼓勵。看著姐妹倆燦爛的笑容,我覺得之前的所有努力都是值得的,也更加堅定了我公正司法、司法為民的決心。
事情的原委是這樣的。那天我正在法庭里組織調解李領弟、李招弟訴李大勇分家析產糾紛一案。李領弟、李招弟姐妹倆大聲地數落著弟弟李大勇:“李大勇,你對得起死去的父母嗎?他們去世不到一年,你就把祖宅賣掉了,你有良心嗎?你有想過我們嗎?那房子是我們出錢出力幫父母蓋的,我們今天就要讓法官判決,把被你變賣的祖宅要回來!”姐妹倆越說越激動,手指差點戳到李大勇的臉上。
李大勇也不甘示弱,從座位上跳起來,叫嚷道:“房子登記在父母名下,房子也是父母給我的,我愛怎么處理你們管不著。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你們都嫁出去三十多年了,還來管我的事,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聽自己的親弟弟這么說自己,李領弟、李招弟姐妹倆委屈極了。她們不由得長嘆一聲,氣得渾身顫抖,臉上也流下了傷心的淚水。
在后面陳述事實的過程中,姐弟仨你一言我一語吵得面紅耳赤、不可開交,哪里還顧得上一點姐弟情誼。我及時制止了他們過激的言論,讓他們情緒冷靜下來再理性表達自己的觀點。通過雙方的陳述我了解到,父母去世后,李大勇將空閑的祖宅作價20 萬元賣給了同村的村民,李領弟、李招弟姐妹倆覺得弟弟李大勇未和自己商量就擅自將祖宅變賣了,傷害了自己的感情,就一紙訴狀將弟弟李大勇訴至法院,要求分得祖宅屬于自己的那一份。
本案中,情理法復雜交錯,處理稍有不慎,就可能會激化出新的矛盾,也不利于彌合他們姐弟仨本來就出現裂縫的親情。我決定暫時撇開案子,另辟蹊徑,和他們談談案子以外的親情關系。我對李大勇說:“你看看你兩個姐姐的名字,大姐叫領弟,二姐叫招弟,可見你們父母對你這個兒子是多么的期待啊。根據農村風俗習慣,也可以推定你兩個姐姐對你這個弟弟必然是疼愛有加的。你想想你是多么幸福。你再看看她們倆現在頭發都斑白了,你忍心這么對待她們嗎?”李大勇聽后,低下了頭,紅著臉小聲地說:“她們對我是挺好的,小時候她們有好吃的自己舍不得吃,都給我吃,我結婚時她們還湊錢給我買房。”
我把頭轉向原告席,對李領弟、李招弟姐妹倆說:“房子已經被李大勇賣掉了,房屋買賣合同已經生效,要回來已經不太可能了。即使買主同意解除合同,李大勇把房子要回來,他也要承擔相應的賠償責任,可能還得落個不誠信的名聲。不管你們承認與否,你們的弟弟李大勇已經長大了,成家立業了,你們得尊重他的選擇與決定。否則他可能只會活在你們的影子里,也可能激發他的抵觸心理,反而有損你們姐弟情分。”姐妹倆聽完后,連連點頭稱是。
這時,李大勇走到李領弟、李招弟跟前說:“姐姐,賣房子之前沒通知你們是我錯了,我向你們道歉。但房子賣出去肯定要不回來了,要不我給你們一些房屋補償吧。”一聲“姐姐”把李領弟、李招弟姐妹倆樂壞了,她們笑著說:“你還能叫我倆一聲姐姐,還認我們,這比給什么錢財都強。姐姐也有不是,也向你說聲對不起。姐姐啥都不要,只要你有這份心意就行了。我們也不是想真心告你,這就向法院申請撤訴。”說完,姐妹倆又哭開了。不過這回流的是幸福的淚水。
辦完手續,看著他們姐弟仨并肩遠去的背影,我一時感慨頗多:解決糾紛,攻心為上。在現實和法律之間找到合理合法的切入點,既能化解他們之間的法結,亦能化解他們之間的心結。讓他們姐弟仨重歸和好,這豈不美哉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