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標題中“的”字的省略形式考察
——以《人民日報》為例

■梁景然/河南師范大學文學院

近年來，隨著傳媒行業的發展，媒介權利的下放，越來越多的人參與到了與新聞有關的工作中，但是新聞制作的良莠不齊也更讓人們意識到，新聞制作是有其必須遵從的規律的，特別是新聞語言方面。新聞語言屬于書面語中較為正式的一類，相比于我們日常的口頭用語或其他書面語言更加嚴謹、精煉。標題的制作更是如此，在非標題語言中一些常見的結構，由于受標題篇幅的限制，通常會將這些不影響句意的部分省去，其中結構助詞“的”字的省略最為常見。我們通過對新聞標題的研究，能夠更清晰的看到“的”字省略的常見形式。本文將以《人民日報》為調查對象，分別抽取1949年和2019年每月1日的新聞標題進行分析，找到標題省略的主要形式，與非標題語言進行對比，并分析其變化規律。

一、新聞標題中“的”字的常見省略形式

我們都知道，“的”是日常生活中最常使用的結構助詞，是定語的標志，主要起到強調或是修飾的作用，一般情況下“的”字的使用具有一定的靈活性，在非標題語言中“的”字的使用頻率較高，而在標題特別是在新聞標題中，“的”字經常被省略。本文主要通過舉例說明在新聞標題中“的”字省略的幾種常見類型。

(一)主謂短語中“的”字的省略

在日常使用中，主謂短語是較為常見的結構搭配，這里的謂詞性詞語多為雙音節形式，在非標題語言中，通常會用“的”字連接，而在標題語言中，則將“的”字省略。

(1)雅典匪徒不顧民主輿論譴責竟繼續殘害希愛國者(《人民日報》1949年11月1日)

(2)進一步擴大新聞業開放(《人民日報》2019年4月1日)

在例(1)中，“輿論”作為名詞搭配雙音節謂詞性詞語“譴責”，形成主謂結構，在非標題語言中通常會使用“的”字連接，而在這里，為了體現新聞標題的凝練性，故將“的”字省略。同樣在例(2)中，“新聞業”搭配謂詞“開放”，將常用的結構助詞“的”省略。

(二)專有名詞后“的”字的省略

專有名詞通常指人名、地名、國家名、景觀名等，一般情況下，當專有名詞和后面的名詞屬于從屬關系時，會使用結構助詞“的”連接，而在新聞標題中卻偏向于省略。

(3)和平結束北平戰事經過(《人民日報》1949年2月1日)

(4)潘建偉團隊獲克利夫蘭獎(《人民日報》2019年2月1日)

從以上兩個例子我們可以看出，“北平”與“潘建偉”均屬于專有名詞，而后面的“戰事”和“團隊”均和前面的專有名詞存在從屬關系，所以將結構助詞“的”省略，而在非標題語言中，這種情況很少省略。

(三)動賓短語中“的”字的省略

我們一般認為，在動賓短語中經常會使用“的”字作為連接詞，但由于新聞標題的特殊性，往往將“的”字省略。

(5)消息報評日本選舉結果預示民主力量必勝(《人民日報》1949年2月1日)

(6)我們對發展前景信心十足(《人民日報》2019年4月1日)

例(5)中，“選舉”為動詞，“結果”做“選舉”的賓語，在非標題語言中通常是不會將“的”字省略的，例(6)中，“前景”作為“發展”的賓語，一般情況下是會用“的”字連接的，但是在這里卻將其省略。

(四)雙音節性質形容詞后“的”字的省略

一般情況下，非標題語言中雙音節性質形容詞修飾名詞的時候，通常要加“的”，而在新聞標題的制作時，往往將“的”字省略，例如：

(7)中共中央致電祝賀華北前線偉大勝利(《人民日報》1949年1月1日)

在例(7)中，使用了雙音節形容詞“偉大”“巨大”來修飾后面的名詞，但是在非標題語言中，我們更傾向于使用“的”字連接。

(五)介詞短語做定語時“的”字的省略

介詞短語在句子中一般充當狀語、定語和補語的成分，當介詞短語作定語時，需強制使用結構助詞“的”，而在新聞標題中，卻存在著大量省略“的”字的情況：

(8)徳境四國占領當局集會討論實施外長會議有關德國決議(《人民日報》1949年7月1日)

(9)中國共產黨和老撾人民革命黨關于構建中老命運共同體行動計劃(《人民日報》2019年5月1日)

從以上例子我們可以看到“有關”“關于”在這里均屬于介詞，若在非標題語言中，應該為“有關德國的決議”“關于構建中老命運共同體的行動計劃”，但在這里均將“的”字省去。通過《人民日報》語料庫檢索我們發現，包含“關于+n+的+問題”的新聞標題共5條，而“關于+n+問題”的新聞標題多達783條，可以說在新聞標題制作中，當介詞短語作定語時，后面的結構助詞“的”更傾向于省略。

二、新聞標題語言與非新聞標題語言的區別

前面我們提到過，由于新聞標題需要有高度的凝練性和概括性，通常會將一些不影響含義的句子成分省略，其中就有我們討論的結構助詞“的”，但是在非新聞標題語言中，不管是新聞語言還是文學語言，都沒有這么嚴格的要求。

例如之前提到的專有名詞后的省略，在文學作品中就極少出現這樣省略的情況。例如“這不是他深刻理解作者的真正想象力，便是他長期閱讀魯塔克的著作，讓魯塔克的思想深深扎根在自己的靈魂中。”——《蒙田隨筆全集》，這句中兩次出現的人名后，均沒有省略“的”字。同時，在新聞文體中，很多情況也不會省略“的”字。同樣，與一般文體相比，新聞標題中省略頻率也更高，例如在BCC語料庫中，“巨大+n”的詞條共出現1238次,而“巨大的+n”共出現3414次，而在人民日報的語料庫中，“巨大+n”在標題中共出現1102次,而“巨大的+n”出現362次，可以看出，無論是與新聞文體還是一般文體相比，“的”字在新聞標題中的省略頻率都是較高的。

三、《人民日報》“的”字省略頻率變化

通過對1949年和2019年兩年新聞標題的對比，我們發現2019年“的”字在新聞標題中出現的頻率要明顯多于1949年。通過檢索《人民日報》數據庫我們可以得出，1949年《人民日報》共刊登新聞20876條，其中出現“的”字的新聞標題共2727條，占新聞總數的13.06%，而2019年全年共刊登新聞26871條，其中出現“的”字的新聞標題共4729條，約占新聞總數的17.6%。從數據中我們可以看出，在新聞標題制作時，“的”字仍然更傾向于省略，但隨著時間的推移，省略的要求在逐步放寬。我認為這種省略頻率的降低主要有以下兩方面原因。

(一)新聞版面的增多

一張報紙新聞版面的數量取決于需刊登的新聞數量，同時新聞版面數量也限制了新聞的篇幅，《人民日報》創刊至1956年6月31日，所發版面均為4版，1949全年《人民日報》共刊登新聞20876條，平均每天57.19條，平均每版14.3條；隨后《人民日報》一直在進行版面的擴充，到2019年《人民日報》已擴充至20版，全年共刊登新聞26871條，平均每天73.62條，平均每版3.68條。從以上數據我們可以看出，相較于2019年，1949的《人民日報》版面少，新聞數量多，這就要求記者在新聞創作時必須嚴格把握新聞的長度，對于不影響句子含義的成分適當省略，而現在由于版面的擴張，能夠給予每條新聞更大的篇幅，所以記者在新聞創作時，在保持書面用語規范性的同時，不需要過多注意省略問題。

(二)新聞語言風格的轉變

新聞的語言風格不僅能夠影響一篇新聞的整體基調，同時也能夠影響新聞的句式表達。1949年《人民日報》總體語言風格比較嚴肅，行文緊湊，采用這種語言風格主要有以下幾方面原因。首先，建國前后我國新聞采編主要依靠電報，電報簡潔凝練的傳播方式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新聞語言的多樣性；其次，在新聞類型上，1949年《人民日報》所刊登的新聞體裁主要以戰爭、會議、政令為主，這幾類新聞體裁都要求在語言的使用上達到準確、官方和嚴謹；最后，在新聞理念上，1949年前后，中央相繼對新聞行業進行了多次整頓，要求新聞工作要加強宣傳紀律、改變工作作風，進一步加強新聞從業者的政治與業務修養，在以上幾點客觀原因的限制下，當時的新聞語言風格必定需要簡潔、嚴謹、正式，所以在句式上會努力達到言簡意賅。而現在無論是從采編技術、新聞體裁還是新聞理念上，都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首先在新聞采編上，網絡技術的革新能夠使記者更加詳細的報道新聞事件，不在拘泥于一則消息的傳遞；其次在新聞體裁上，《人民日報》增設了經濟、文化、體育、生態等多個版面，新聞體裁的多樣性也在一定程度上減少了對語言風格的限制；最后，在新聞理念上，隨著新媒體的沖擊，傳統媒體也相應做了一系列調整，在語言風格上，近些年各類官方媒體整體更加“接地氣”，不再一味使用官方正式用語，而是更加生動、直白，貼近老百姓的閱讀習慣，因此，在新聞創作時，對于句子成分的取舍，不再過多的在意。

通過分析我們可以得出，在新聞標題中“的”字是否省略是要遵循一定的規律的，雖然隨著時代的發展，語言風格的轉變，對于省略沒有嚴格的要求，但是新聞文體畢竟屬于官方正式文體，相較于一般文體需要更加嚴謹凝練，而新聞標題語言則要求更為精準。所以在新聞制作時，新聞從業者應當對新聞語言有嚴格的把控，遵循其內在規律，確保新聞的準確和嚴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