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天化
(延邊大學,吉林延吉 133002)
關于政治權利的概念,由我國現行《憲法》第34條的內容可知,現階段我國《憲法》對政治權利沒有進行明確定義。
對于政治權利的概念目前我國有三種不同觀點:第一種觀點認為政治權利除了包含參與國家政治生活的選舉權和被選舉權外,還包括自由表達見解和意愿的表達權,也包括監督權。第二種觀點認為政治權利包括意愿自由和表達自由。第三種觀點認為政治權利僅為參政權,即選舉權和被選舉權。
剝奪政治權利刑是我國刑罰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是附加刑之一。具有補充主刑不足、防止刑法過剩及預防犯罪的功能。我國《刑法》第54條對剝奪政治權利刑做了專門規定。由此法條可以看出,我國刑法對剝奪政治權利的范圍做了明確的規定。
1.3.1 我國憲法對剝奪政治權利規定的發展過程
我國從建國至今,共計一部臨時憲法即共同綱領,四部憲法,以相應的年號作為區別,每部憲法對剝奪政治權利的規定各不相同,受制定的時代背景影響較大。
首先,共同綱領及五四憲法,兩部憲法規定的剝奪政治權利刑,都針對威脅新建立的政權,阻礙我國社會主義發展及建設的封建地主和官僚資本主義。
其次,七五憲法,七八憲法,兩部憲法規定的政治權利刑針對的是專政的對象,主要包括地主、富農及反動資本家。
最后,八二憲法,剝奪政治權利刑從作為維護專政的手段向一般刑罰過渡。
1.3.2 我國刑法對剝奪政治權利規定的發展過程
我國1979年刑法及1997年刑法都對剝奪政治權利刑做了系統規定,但二者有著本質上的區別,通過對適用范圍、適用對象、適用方式等方面的調整,使剝奪政治權利刑從質上完成由階級斗爭手段向刑罰的轉變。
隨著我國經濟社會的發展、法制文明的進步,我國的刑罰體系也隨之完善,并且逐漸向輕緩化、多元化及法制化發展,形成了以有期徒刑為中心的刑罰體系。剝奪政治權利刑作為我國刑罰體系中附加刑重要組成部分,由于其在形成過程中受歷史背景和社會現狀影響較大,以致于刑法理論界對該刑種的保留、適用范圍等諸多方面提出種種質疑。本文將對各種質疑的觀點進行整理歸納,并在此基礎上提出自己的觀點及看法。
針對政治權利能否被剝奪這一問題,學界現有兩種對立的觀點。第一種觀點認為,政治權利不是基于人的自然屬性而基于社會屬性而享有的重要權利,從而對其的剝奪既不像對生命的剝奪、肢體的毀損與肉體折磨那樣構成對人自然權利的侵害,也不像對人格的毀損那樣構成對人作為社會意義上的人的資格的剝奪,剝奪政治權利并不違背刑罰人道主義的要求。另外一種觀點認為,有學者從西方的憲政觀念出發,認為政治權利是公民的基本權利之一,是天賦的和固有的,是抽象意義上的人之所以成為人所必需的要件。因此,作為公民基本權利之一的政治權利是不能被剝奪的。
筆者認為,政治權利作為基本權利可以通過刑罰予以剝奪,基本權利是人類社會在發展過程中形成的權利,因而其屬性具有相對性,從維護其他社會成員合法權益的角度以及社會整體利益的立場出發,政治權利是可以被剝奪的。懲罰性是刑罰的最基本的屬性,這一屬性是通過剝奪受刑罰人的某些權利實現的,如果主張一切基本權利都不能被剝奪,刑罰則失去了存在的基礎。
剝奪政治權利是通過剝奪受刑罰人的政治權利得以實現的,這種刑罰具有特殊預防的作用,剝奪政治權利應作為一種刑罰方法繼續保留。
關于剝奪政治權利刑的打擊面是否過大,存在兩個方面的爭議。第一方面是適用范圍是否明確。第二方面內容存在爭議。
2.2.1 適用范圍是否明確
剝奪政治權利刑的適用范圍由《刑法》第56條及第57條規定,主要分為三種情況:危害國家安全的犯罪分子,故意殺人、強奸、放火、爆炸、投毒、搶劫等嚴重破壞社會秩序的犯罪分子及被判處死刑、無期徒刑的犯罪分子,對于剝奪政治權利刑適用范圍的主要爭議集中在第二種情況,即對“故意殺人、強奸、放火、爆炸、投毒、搶劫等嚴重破壞社會秩序的犯罪分子”的理解,此處共有兩點疑問:
第一點疑問,對于法條中列舉的具體6種罪名當然適用剝奪政治權利刑,但對于“等”字的規定則比較模糊,該字是表省略的句末語氣助詞還是可以理解為對除了上述6種罪名外,其他的嚴重破壞社會秩序的犯罪也可以適用,例如故意傷害、盜竊等罪名。最終最高人民法院以批復的形式對該問題作出了回應,即肯定了后者的規定。
第二點疑問,對法條中“嚴重”的理解,對該詞范圍的理解不同將會影響剝奪政治權利刑的適用范圍。同時我國沒有相應的立法解釋或司法解釋對何為“嚴重”的犯罪作出明確規定,這導致在司法實踐中對剝奪政治權利刑的科處不統一,適用不一致。下面對司法實踐中存在的不合理現象進行歸納總結。
(1)相對于主刑,剝奪政治權利刑畸重。例如,被告人被判處10年有期徒刑或更低,但附加剝奪政治權利5年,此種情況下,相對于主刑,剝奪政治權利刑就顯得過重,因為對于有期徒刑而言,附加剝奪政治權利的期限最高為5年,判處剝奪政治權利5年屬于頂格判決。
(2)主刑與剝奪政治權利刑倒掛。例如,被告人被判處較高的主刑,附加剝奪政治權利刑較低,被告人被判處較低的主刑,附加剝奪政治權利刑卻較高。
由此可以看出,在剝奪政治權利刑的司法應用上,由于適用標準不明確,即對“嚴重”的理解不同,導致剝奪政治權利刑的適用范圍不統一,寬嚴不一致。
2.2.2 內容存在爭議
對于剝奪政治權利刑剝奪的內容,爭議的主要焦點是六大權利自由,即言論、出版、集會、結社、游行、示威的自由能否作為剝奪政治權利刑的內容,持否定觀點的學者主要從如下觀點進行論證,剝奪六大權利自由缺乏憲法依據,因為憲法在規定某些權利時,常以但書的形式規定剝奪該種權利的例外情形,例如,《憲法》第34條規定選舉權和被選卷權的同時,同時也規定了被剝奪政治權利的情形;《憲法》第37條規定人身自由權利的同時,規定了受逮捕的例外情形;《憲法》第40條規定了通信自由權,同時規定了因國家安全或追查刑事犯罪的需要可以進行檢查的情形。但《憲法》第35條規定六大權利自由時則沒有但書的規定,因此得出六大權利不允許被剝奪的結論。
筆者認為,從文義解釋的角度出發,但書的功能之一是對主文表述的一般規定所做的特別規定,沒有特別規定不代表一般規定是不能突破的,《憲法》第39條規定了公民住宅不受侵犯,此條款亦沒有但書規定,但公民的住宅不是絕對不受侵犯的,具有偵查職能的司法機關在刑事案件中是可以對公民的住宅進行依法搜查的。
同時判斷六大權利能否被剝奪應從權利本身的性質出發,而不是僅僅片面的根據法條中有沒有但書條款,以此方式理解法條不免過于機械化,有違立法初衷。
綜上,剝奪政治權利刑剝奪的權利應包含六大權利中政治性的內容。
對于政治權利刑的實現方式主要矛盾點集中在對六大權利的處理方式,有三種主流觀點,第一種觀點,支持《刑法》第54條的規定,認為六大權利可以被剝奪,此規定能夠維護剝奪政治權利刑的權威性。第二種觀點認為六大權利不能被剝奪,因為六大權利是人的基本權利,不能被剝奪。第三種觀點認為,六大權利不能被剝奪,只能被限制,因為六大權利所表達或涉及的內容不是都屬于政治權利的范疇。
對此,筆者認為,對于六大權利刑法應該采取狹義的解釋,即將六大權利具體劃分為政治性的內容與非政治性的內容,刑法剝奪的只能是政治性的權利內容,對非政治性的權利內容則不能剝奪,實現方式應為限制,不能“一刀切”式的剝奪受刑罰人所有六大權利的全部內容。
保留資格刑并豐富其內涵是我國刑罰體系多元化、輕量化的必然要求,但剝奪政治權利刑的名稱過于嚴厲且政治色彩較濃,應該在保留刑種的基礎上適當調整其名稱,將剝奪政治權利改為限制公權或禁止行使公權,這種修改能夠明確該刑罰的適用范圍及刑罰實現方式,并弱化政治色彩。
首先明確“等嚴重破壞社會秩序的犯罪分子”中,“等”字的具體范圍,這里的具體范圍不是精確到罪名,而是明確哪類犯罪可以適用該刑種,可以按照刑法分則中同類客體的規則進行劃分。
明確“嚴重”的具體范圍,同樣不是精確到罪名,而是明確標準,即嚴重是指犯罪性質嚴重,還是指罪行嚴重,亦或者二者兼顧。筆者認為應該采用罪行嚴重,因為采用此種解釋能較好的根據具體案情具體適用刑罰,避免打擊面過寬。例如,暴力壓制反抗后的搶劫行為和利用迷藥、灌醉等其他方式進行的搶劫,同樣是搶劫行為,但前者應該適用該刑罰,后者則應該根據具體案情而定,不必然適用。
其次,以司法解釋方式明確將六大權利的每種權利劃分為政治性內容與非政治性內容。例如,言論內容劃分為受刑罰人發表的政治性言論與非政治性言論;結社的社團劃分為政治性社團和非政治性社團。
被判處剝奪政治權利刑后剝奪或限制六大權利的實現方式,可以一分為二來完成,對于六大權利中政治性的部分采用剝奪或限制的方式實現,對于非政治性部分應分為兩種情況,如果受刑罰人沒有繼續采取與六大權利非政治性內容相關的行為實施犯罪的社會危險性,此種情況不應剝奪或限制受刑罰人的這部分權利;反之,受刑罰人有相應的社會危險性的,應結合《刑法》第37條之一的從業禁止規定,對受刑罰人的一定行為與從事的職業采取相應的限制措施。
注釋
(1)中華人民共和國年滿十八周歲的公民,不分民族、種族、性別、職業、家庭出身、宗教信仰、教育程度、財產狀況、居住期限,都有選舉權和被選舉權;但是依照法律被剝奪政治權利的人除外。
(2)剝奪政治權利是剝奪下列權利:(一)選舉權與被選舉權;(二)言論、出版、集會、結社、游行、示威自由的權利;(三)擔任國家機關職務的權利;(四)擔任國有公司、企業、事業單位和人民團體領導職務的權利。
(3)《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對故意傷害、盜竊等嚴重破壞社會秩序的犯罪分子能否附加剝奪政治權利問題的批復》。
(4)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的住宅不受侵犯。禁止非法搜查或者非法侵入公民的住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