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德化形 外銷上品

莫少銀

摘要：德化縣位于我國福建省，因盛產“德化瓷”而著名。德化窯口產出的白釉陶瓷器物，因胎體質感細膩，被贊為中國白瓷的代表，深受國外友人的喜愛，世稱“中國白”。由于德化瓷器白如玉石，薄則透光，厚則瑩潤，俗稱“豬油白”“象牙白”。德化窯憑借著地理優勢條件和高超的制瓷水平，盛燒不衰。德化瓷器通過海上絲綢之路廣泛外銷到東南亞及世界各國。海南省地處海上航路之要沖，扼守中國南海門戶，所轄海域沉船出水瓷器眾多。海南省博物館館藏中即有不少德化窯器，本文略述一 二。

關鍵詞：南海；出水；外銷瓷；德化窯

一、海南地理環境與航海條件

海南島東南部臨南海，西部臨北部灣，與越南一海之隔，北與廣東省雷州半島隔瓊州海峽相望，距內陸最近的?？谑邪咨抽T，與徐聞縣排尾角距離僅19.4公里。四周環海、遠離內陸的地理條件和環境，使海南島成為一個相對獨立的地理單元。

兩漢時期，海運遠洋航船已使用風帆，南方南越國與印度半島之間海路已經開通。中國商人通過海運往返各國，輸出絲綢、陶瓷、茶葉、鐵器等特產，并向國內不斷輸入香料、藥材、寶石等貨物，各國商旅由海路抵達廣州，開展貿易。唐代以前，受當時地標導航技術和造船技術的限制，出洋航行的船只主要沿著瓊州海峽和北部灣的西部航線梯航而行。及至唐代，隨著造船與導航技術的進步，海南島與西、南沙群島的直航外溝航線被開辟，海上絲綢之路的南海段航路日趨通暢。但無論是傳統的內溝梯航還是新開辟的外溝航線，都必須經過海南本島的沿海海域。因為古代航海船只都是木帆船，沒有機械作動力，噸位較小，裝載量有限，貨物與淡水等補給品的裝載量成反比。商船為了增加載貨量，攜帶補給較少，沿途必須停駐港口補給或中轉貿易。因此，海南島是南海航線的必經之路，是通往東南亞、南亞、中東和非洲等地區的重要門戶。

二、南海絲路航線上的沉船遺物

漢朝以來，商船從中國東南沿海出發，向西航行，往返東南亞、南亞、中東和東非等地區進行商業活動，形成了歷史上著名的海上貿易和交通路線—“海上絲綢之路”。整條航線貫穿古代中國與東南亞、中亞、歐洲等地，成為不同國家、不同種族之間文化與經濟交匯的紐帶。

在古代，南海諸國朝貢互市的船舶往返“海上絲綢之路”時都要經過海南島，再前往廣東、閩浙等地，海南島成為往返船舶的必經之地，是遠洋航路上極為重要的中轉站。伴隨著“海上絲綢之路”帶來的貿易繁盛，南海海域航海活動頻繁。然而，該海域地理環境險要，暗礁比比皆是，水道錯綜復雜，且屬于熱帶季風氣候地區，受臺風侵襲較多，不少滿載貨物的船舶在航行至該海域時遇難。長眠于南海海域的眾多沉船，形成了豐富的海底文化遺存。

1996年，考古學家在西沙群島永樂群島的華光礁，發現了一艘沉于海底的宋代商船，后來被考古隊命名為“華光礁I號”。該沉船船體水平殘長17米，最寬處7.54米，舷深約3～4米，整個船體損毀嚴重并向西傾斜，呈“東南—西北”走向，只遺留部分船舷、隔艙板及被海洋生物侵蝕產生的凝結物，中部龍骨尚存。船體大部分構件的表面呈淺褐色，部分呈黑色?！叭A光礁I號”沉船是典型的采用水密隔艙技術的遠洋海船。水密隔艙技術指在甲板之下隔出多個獨立小艙，增加船底的橫向強度和抗沉性，即使海水涌入其中一個艙室，也不影響其他艙室的貨物，有助于為修補爭取足夠時間，既保證了船只有足夠的浮力，又便于有效地分類存放貨物。西沙水下考古隊將船體拆解打撈出水，共發掘出水文物上萬件?！叭A光礁I號”發掘出水的陶瓷器以南宋時期的青白瓷、青瓷為主，有少量醬釉瓷，另有部分景德鎮窯的青白瓷，其他大部分為福建沿海地區較具規模的民窯的產品，主要有德化窯、磁灶窯、安溪窯、南安窯、漳州窯等。因瓷器主要出自福建各大窯口，故推測該船于泉州始發，途經南海海域一路向西南航行，經西沙群島海域時遇風浪觸礁沉沒[1]。

三、德化窯瓷器歷史追溯

南宋后，政治、經濟中心逐漸南移，以瓷器、造船等手工業為主的海外貿易得到空前的發展。東南沿海地區成為新的對外貿易集散區。隨著閩浙贛一帶的造船技術水平提高，加之同時期航海羅盤的發明，使得中國商船的遠洋航海能力進一步提升，以泉州港為主要始發港、航向西南海域的航線漸趨成熟，形成了固定的航道（海道）。許多滿載貨物的商船從泉州港口始發，途經海南島的七洲洋，向南駛至東南亞諸國。宋代政府在泉州設置市舶司專門管理對外貿易，據北宋地理學家朱彧《萍州可談》記載：“海舶大者數百人，小者百余人。舶船深闊各數十丈，商人分占貯貨，人得數尺許，下以貯物，夜臥其上。貨多陶器，大小相套，無少隙地……”[2]此時，泉州的大小民窯借勢發展，陶瓷作為大宗銷售商品正乘著海外貿易的東風涌向世界市場，德化窯因此成了著名的外銷瓷窯。

元代，基于唐、宋以來不斷積累的海上貿易經驗，泉州憑借地理位置、產銷一體等優勢，成為“梯航萬國海相通”的世界貿易港口的最大集散地和海運樞紐，時稱“東方第一大港”。

吳自牧《夢粱錄·江海船艦》中記載：“若欲船泛外國買賣，泉州使可出洋。”[3]強調了泉州港的重要貿易地位，是福建大量陶瓷器通過泉州港源源不斷地流向世界的佐證，其中自然不乏德化窯的精品瓷器。

來自意大利的旅行家馬可·波羅在他著名的《馬可·波羅游記》中，稱德化“除了制造瓷杯或瓷碗、碟，別無其他值得注意的地方”。他對瓷器的生產過程及制作方式也有詳細的介紹：“泥土經過這種處理，質地變得更加純化精煉，適合制造上述各種器皿，然后抹上認為顏色合宜的釉，再將瓷器放入窯內或爐里燒制而成。”另外，值得注意的是，書中還記載了德化瓷器的銷售地點及價格：“大量的瓷器是在城中出售，一個威尼斯銀幣能買到八個瓷杯。”[4]這些記述甚是有趣，從中可見德化瓷器通過自由貿易、遠洋運輸，贏得了不少國外購買者的青睞。

明代，德化窯制瓷業發展進入黃金時期，德化瓷器藝術達到了空前水平。據《泉州府志》記載：“又有白瓷器，出德化程寺后山中，潔白可愛?！盵5]此時，德化窯生產的白瓷器已舉世無匹，被視作中國白瓷的代表，世稱“中國白”“象牙白”“豬油白”等。

四、館藏德化白瓷賞析

德化窯以白瓷聞名于世，瓷胎致密，色澤光潤，乳白如凝脂，被世人稱為“象牙白”。德化窯器型繁多，有爵杯、梅花杯、香爐、瓶、洗及瓷塑等，尤以佛教、道教人物造像題材最具特色，白瓷佛像是明代德化窯的代表產品。下文列舉海南省博物館館藏三件德化窯珍品進行賞析。

（一）明代德化窯白釉仿犀角杯（圖一），兩件

其一高6.1 cm、口徑10.6 cm×7.9 cm、足徑4.2 cm×3.6 cm；其二高8 cm、口徑13.7 cm×10.9 cm、足徑4.7 cm×4.2 cm。杯為菱形花口，口沿外撇，深腹，腹壁斜收，下腹呈圓筒狀，平底。在杯身外壁一側采用貼塑手法，貼有一只形態靈巧的小鹿，在小鹿上方左右各堆貼有綻放枝頭的梅花，鹿隨梅香歡踴的情景躍然眼前。杯體另一側貼塑龍、虎紋。整杯的胎質細膩緊密，通身的白釉瑩潤泛光，造型別致生動，構思富有趣味，具有極高的觀賞價值，同時又兼具實用功能，不失為一件珍品[6]。

（二）明代德化窯白釉梅花杯（圖二）

該杯高6 cm，口徑7.1 cm×8.5 cm，足徑3.2 cm×4 cm。此杯口部呈橢圓形，杯身上部向外微敞，深腹，底部向內凹陷，最獨特之處在于杯底貼塑粗壯的梅樹樹干作為托座，其中兩支樹干向上延展逐漸纖細并往口部蔓延，枝頭上有幾朵梅花含苞待放，加之杯身釉色潔白剔透，雪胎梅骨之意盎然溢出。此類器物形制精巧玲瓏，為德化窯的傳統產品，其貼塑題材襯托釉色之美，實在難得[6]。

（三）明代德化窯白釉弦紋三足爐（圖三）

該爐高9 cm，口徑12.2 cm，足徑10.6 cm，底部的三足呈如意形。在爐身外腹部凸起三道弦紋，中間仿青銅器紋飾模印夔龍紋及回紋一周。整件器物胎體干凈緊密，白釉瑩潤柔和，造型古樸大方，應為陳設拱器[6]。

五、結語

古人的審美標準及使用器物的生活習慣，與今時相差甚遠。單從美學角度品讀，當代人常著眼于古人制造器物的審美意趣，而忽略了器為人用的實用性。德化窯瓷器作為中國歷史上暢銷海外的著名瓷類，在外銷瓷中占據了重要地位。德化瓷器享譽海外，得益于商品的運輸交換和互惠貿易，也體現了中國傳統手工技藝的魅力，更推動了中外文化藝術的交流。

隨著造船業和航海技術的發展，海上交通和貿易必將進一步繁榮。海上絲綢之路的興起，使海南島與內陸的政治、經濟聯系更緊密，與東南沿海地區的海上交通貿易更頻繁，社會經濟、文化交往也更密切。歷朝歷代來自內陸地區的移民和商人，也在很大程度上促進了海南島的開發和當地社會經濟的繁榮。

參考文獻

[1]趙嘉斌.西沙海域水下考古與海上絲綢之路[N].中國文物報，2017-06-23.

[2]（宋）陳師道，朱彧.后山談叢 萍洲可談[M].北京：中華書局，2007.

[3]（宋）吳自牧.夢粱錄[M].西安：三秦出版社，2004.

[4]（意）馬可·波羅.馬可·波羅游記[M].陳開俊，譯.福州：福建科學技術出版社，1981.

[5]（清）懷蔭布，黃任，郭賡武.乾隆泉州府志[M].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00.

[6]陳江，高文杰.土火之藝 館藏古代陶瓷陳列[M].海口：南方出版社，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