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組詩）

洛 渝

秩序

我在黑暗中行走

清晨的月亮俘虜了我的白晝

有人在夢里喊我

喊我從昨天回來

沿著大海的波浪漂浮

沒有停止的心跳證明

是時光的另一種安排

我的聲線越來越低

以至于喘不過氣來

我潛入樹蔭

向著另一個黑暗靠近

清溪

我從咿呀學語中融入世間

最后又將歸于無聲

眼鏡店里測視力

儀器內綠地上的房子

是視力表最后一行的山中

看不到的美景

對視

老黃狗睡在馬路中央

它老了

它不怕我

不怕車

地球薄薄的殼子已被看透

喇叭生疼地吶喊

它慵懶地慢慢挪動

甚至打了個哈欠

靠近的時候

我計劃狠狠地與它對視

它卻連看都沒看我

我早就敗下陣來

一個生命向另一個生命的退讓

我在夢中趕路

每個人都住在最近的歷史里

山里信號弱，聽不清

歷史的回聲

當我學會

像紅色的玫瑰一樣思考

那說不清的延伸感

竟勾勒出兒時閃光的夢

大地產出大量的瀝青

我在夢里趕路

稀泥

風和河水是一起流淌的

我在想

什么時候風才能把河水連根卷起成雨

河面漂浮著浮游生物

有時河比星辰更值得觀看

觀星象是遙望遠處

觀河象是從遠處遙望

湖泊是地球的眼睛

而我

想當水底的一條稀泥

靜靜地躺在大地上

藝術

人走著走著走到盡頭

被一根蜘蛛網絆住

最后一片腳印也是一片枯萎的葉子

感謝藝術這兩個字

這一生的

錯誤和不美

變得可以解釋

夢話

夢里說話是不用動嘴的

腦子想這句話

就是在說了

無關勇敢

我坐在一地的碎玻璃旁

暗喜，沒人敢坐我旁邊了

以為自己已經很勇敢

結果人越來越多

她們把玻璃踢開

也要坐在我旁邊

失效之詩

去綠島的小船里

在浪做的山坡間滑行

喝水時

從杯子底瞟到的景色

大海就這么被喝下了

于是

暈船藥失效

打不開的窗

人沒有羅盤

鴿子有

我不認床，認方向

頭朝著門

腳朝著門

旁邊是窗

燥熱的天

于是就打不開窗

大風刮不走人的衣服

太陽可以

太陽曬不化我的窗

大風可以

菊花開時

風在空氣中游走

黑暗中點燃蠟燭

交織的影子在墻上晃動

忽明忽暗

我知道停了的電會來

不久之后蠟燭會熄滅

化成一朵菊花

分享著燭光的人們

有人會先離開

那飄搖的燭光

揭示著什么秘密

放大的黑影也掩蓋不了

菊花開時

燈不再為你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