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花兒（外二首）

周惠芳

我不曾忘記故鄉

故鄉卻將我流放

把年少的歡喜種在樹下

長出來的卻是迷惘

那一日父親的花兒都枯謝

我的樹也被連根拔起

所有的光都長進了雨季

淅瀝瀝的全是淚滴

我不曾放下過往

過往卻把我扔向遠方

把成長的憂愁揚進風里

釀出來的確是人生

當你孤獨地睡在那里

回憶便成了最猛的毒藥

血液將思念溶解

流出來滾燙的傷

笑容永遠在綻放

心卻沒有了歸航

我種的花還沒成長

便被冬雪放逐了

如果知道那一眼是離別

我大抵不會流浪

掙斷翅膀也要離開的家鄉

命運又撕開了幾道裂縫

村子里涌出奔騰的野馬

嗒嗒嗒有力地踐踏

把黑暗跺碎

讓烈火焚燒

吞掉田野也吃光了星星

我沒有悲喜的情根

亦沒有挽留的習慣

只知道疼痛會把胸口炸開

那里封印著所有的恨與愛

像一片沉默的云彩

你經過我的床前

喚著我的乳名

擦干我所有淚光

半個月亮

只有一條河

通向我遙遠的歸宿

有螢火亦有月光

敏感的神經

伸進了城市的夜空

被一場暴風雨

反復打磨

夢里好像來過的地方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大雪茫茫

觸碰到一萬朵雪花的晶瑩

冰冷不知歸處

時間被浸泡在酒里

當百合遇到了愛麗絲

當曖昧明媚了時光軸

當黃昏吻在了夢邊緣

我會想起你

一棵古老的大樹

你的樹葉做成我的裙擺

你的枝干化作我的倚仗

你開出的花苞變成了我臉上的腮紅

你仰望星空的姿態

也成就了我前行的勇氣

我喚著你的名字

輕舞飛揚

只有風才是我的知己

花兒與少年

都不是與光匹敵的東西

星星與大雨

也不是與我同行的伴侶

我只有你

是灌溉我心靈的那條河

亦是伴我修行的那股風

在悲憫和愿望里

種了一山的雪景

一湖的魚蝦

還有一城的歲月

菩提樹下

我是你苦守一世的麋鹿

你亦是我尋了千年的人間

守望星空

墜落海洋的星星

它們并沒有死去

而是長成人魚的鱗片

照樣在月光下熠熠生輝

從冰涼和蠻荒中

取出了溫暖和文明

生與死

光與暗

從此互不侵犯

對所有明媚和友好的東西

懷有深深的敬意

它們會帶來來自春日的暖意

水往低處去了 會成為海

人往高處來了 變成了王

你從四海八荒走來

一副謙卑君主模樣

為世人請愿

把忠誠和熱水

釀作佳肴

雖千里 雖狂風 雖遙遙無期

我聞著那來自黎明的風

身心俱醉

我給你每一個清晨都

有陽光和雨露

我給你每一棵稻穗

都有生氣和明朗

穿過這荒野的鐵騎

失去了他的狂暴

溫順得像個孩子

一些谷花

一些白云

一些青酒撒

對岸的海是大大的宇宙

彼岸的我是守護者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