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魯迅先生的《藥》是中國現代文學史和思想史上永垂不朽的經典,他以筆桿為武器,通過小說啟迪民眾,揭出病苦,引起了療救的注意。本文將從《藥》中的典型自然意象和人文意象談起,來探析文學中的醫患關系之表現,從而說明文學獨特的精神力量和社會療救功能。
關鍵詞:魯迅;《藥》;醫患關系;意象
魯迅先生的《藥》發表于1919年5月《新青年》六卷第五號,作品的時代背景是辛亥革命前后,文中的革命者夏瑜也是以中國婦女解放運動先驅——烈士秋瑾為原型進行創作的。魯迅先生深切地感受到國家的孱弱和國民的愚昧,以及“揭出病苦,以引起療救的注意”的必要性,于是就有了這部中國現代文學史上永垂不朽的經典。本文將從《藥》的典型意象中探析醫患關系,從而展現文學獨特的精神力量和社會療救功能。
一、《藥》中的醫患關系
在探究《藥》中的醫患關系之前,首先應梳理小說中孰為“醫者”,孰為“患者”?筆者認為,從不同的角度來看,《藥》中的醫患關系表現為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從最直觀的角度來看,華老栓相信“人血饅頭”可以給兒子華小栓治病,此時革命者夏瑜的鮮血是藥方,普通老百姓華小栓是患者;第二,從隱喻的角度來看,像夏瑜一樣無數個為中國的發展而謀出路的革命者是醫者,像華老栓一樣愚昧落后、膽小懦弱的民眾是患者;第三,從更深層次的角度出發,我們會發現二十世紀初葉的中國是“病入膏肓”的,當時千瘡百孔的社會就是患者,而華夏兒女只能“自救”,于是每一位中國人都同時是醫者也是患者,仁人志士們探求救國救民的出路,尋找治療社會的良藥。
二、《藥》中的典型意象
1.紅白小花
那么,在小說中是如何表現醫患之沖突的呢?魯迅先生用了一些典型的意象來展現二者的碰撞,給人以無限遐思。首先是自然意象——文末夏瑜墳上那一抹紅白小花,原文這樣寫道,在一片“兩面都已埋到層層疊疊,宛然闊人家里祝壽時的饅頭”般的墳場,“分明有一圈紅白的花,圍著那尖圓的墳頂。他們的眼睛都已老花多年了,但望這紅白的花,卻還能明白看見。花也不很多,圓圓的排成一個圈,不很精神,倒也整齊。”我們不難發現這一處描寫有強烈的象征意味,這一片叢冢象征的是死亡和終結,唯有夏瑜的墳上有一圈紅白小花,則象征著革命的星星之火和中國的光明未來。這樣兩種意象看似突兀怪異不相容,其實卻恰如其分地展現了以華小栓為代表的患者和以夏瑜為代表的醫者之間微妙的關系。革命若想成功,一定是建立在流血犧牲的基礎之上的,正如魯迅先生在《野草》中所說,“絕望之為虛妄,正與希望相同”,當墳墓似乎給出患者的悲劇性結局之后,他又以新生的紅白小花給醫者一絲微弱的希望,于是二者之間看似矛盾卻相輔相成的關系就在這墳墓和小花中盡顯無疑了。
2.烏鴉
其次,不得不提到小說中另一關鍵的自然意象——烏鴉,烏鴉自古以來就被認為是“不祥之兆”,在古代巫書的記載中,它常常是死亡、恐懼和噩運的代名詞。烏鴉的啼叫給人以凄苦和壓抑之感,還有“報喪”的說法;它喜食尸體的特性又為人所厭惡。一提起烏鴉總會令人想到荒涼頹敗之場景,詩人們也常用烏鴉來抒發離愁別恨。同樣地,魯迅在《藥》中也將烏鴉設置在墳場,原文這樣寫道,“一只烏鴉,站在一株沒有葉的樹上。”“兩人站在枯草叢里,仰面看那烏鴉;那烏鴉也在筆直的樹枝間,縮著頭,鐵鑄一般站著。”“他們走不上二三十步遠,忽聽得背后‘啞’的一聲大叫;兩個人都竦然的回過頭,只見那烏鴉張開兩翅,一挫身,直向著遠處的天空,箭也似的飛去了。”全文以烏鴉飛走戛然而止,對此結局學界已論爭多年,筆者認為文末的烏鴉依然是醫患關系的另一處典型意象之表現。
烏鴉在這里依然有強烈的象征意義,一方面它營造出一種異常陰森和凄冷的氛圍,暗示了當時政治環境的嚴酷和黑暗;另一方面烏鴉又像一位孤獨的革命者在樹枝上呼號,悲壯而不被理解,它“啞啞”的叫喚正預示著革命戰爭的到來。最后它猛然飛走,令夏四奶奶和華大媽悚然一驚,也象征著在億萬民眾的見證之下,革命事業將以迅雷之勢而蓬勃發展的光明愿景。可以看到,烏鴉在這里兼有“吉兆”和“兇兆”雙重含義,它變成了醫患之間的一種抽象的連接物,魯迅先生希望借烏鴉意象來告誡麻木不仁的民眾:醫者皆患者、患者皆醫者,革命者和群眾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密不可分的關系。彼此之間不應相互誤解和仇視,而應共同以清醒的頭腦去拯救危亡的民族,如此才可治好社會的頑疾。
3.人血饅頭
提到小說中的典型人文意象,人血饅頭無疑是最具有代表性的一個。其實早在《狂人日記》中,魯迅先生就將“吃人”的主題展現得淋漓盡致了,在小說《藥》中他又進一步深化了這一主旨。當華老栓買到夏瑜的人血饅頭時,他如獲至寶般的給兒子服用,劊子手康大叔說:“包好,包好!這樣的趁熱吃下。這樣的人血饅頭,什么癆病都包好!”茶館的看客們都說小栓能吃到這樣的“藥”是運氣好,華大媽也對康大叔充滿感激。作者在這里賦予人血饅頭以深刻的隱喻意義,一方面,人血饅頭的制作和買賣是由康大叔、紅眼睛阿義這些封建統治階級的工具所直接造成的,展現出封建社會的黑暗和統治階級的罪惡。另一方面,人血饅頭被普通民眾所追捧又體現出他們的愚昧無知和深深的劣根性。這樣雙重的壓力迫害著革命者,不能不說是“華夏民族”的悲劇。在這里,以康大叔和阿義為代表的劊子手和以華家為代表的麻木群眾是患者,以夏瑜為代表的“被吃”的革命力量是醫者。魯迅先生借人血饅頭這一意象暴露了舊民主主義革命脫離群眾的致命弱點,揭示出革命者(醫者)喚醒民眾(患者),并使其擺脫封建思想的必要性。唯有這樣,革命才能勝利,社會才能進步,這才是華夏兒女救國的真正藥方。
三、結語
魯迅先生是一位真正的思想、文藝和革命的先驅者,在小說《藥》中,他用墳墓、紅白小花、烏鴉、人血饅頭等典型意象,表現出舊民主主義革命時期,醫者與患者之間復雜而微妙的關系。他們看似相互抵觸,實則密不可分,只有當醫者在精神上救助患者,使患者從混沌中醒來,二者才能共同醫治好社會的病癥。同時,我們也要看到文學在歷史的長河中,依然發揮著無比重要的療救作用,它的力量是無形卻堅韌的,它無數次介入民間疾苦,超越了個體、生命和時空,永遠給人類以心靈的慰藉和靈魂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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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李舒雯(1997-),女,湖北宜昌人,三峽大學文學與傳媒學院2019級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現當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