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婉曲折與盡而不汙

摘要：亦史亦經的《春秋》一書對中國古代敘事傳統有深刻的啟發與深遠的影響，在《春秋》一書中，孔子直書其事，微言大義而褒貶自現，后人稱之為“春秋筆法”，“春秋筆法”作為一種“有意味”的敘述模式，被后世史家尊為圭臬，“春秋筆法”作為一種文化底蘊豐富的敘事手法，對后世小說的創作有著非同尋常的影響，《紅樓夢》作為中國古代小說之集大成的百科全書式作品，在敘事方面，對“尚簡用晦”的“春秋筆法”有所繼承創新，本文以《紅樓夢》為例，簡要分析“春秋筆法”與《紅樓夢》敘事藝術的關系。

關鍵詞：“春秋筆法”;《紅樓夢》;繼承創新;影響

一、“春秋筆法”對《紅樓夢》敘事方面的影響

司馬遷在《史記·孔子世家》這樣記載到：“至于為《春秋》，筆則筆，削則削，子夏之徒不能贊一辭。”“筆”就是記載、記錄，“削”則是削減、刪除。“筆”與“削”在《紅樓夢》中有所體現。

（一）“筆則筆”在《紅樓夢》中的體現

“玉帶林中掛，金簪雪里埋”，與寶釵相比，寶玉更傾心于黛玉，主要體現在對黛玉心理狀態進行了大量且細致的描寫，比如：《紅樓夢》中有一回林黛玉去怡紅院看望賈寶玉，卻被丫鬟阻攔，這時她的心理活動，曹雪芹進行了揣度并記載下來：自己又回思一番：“雖說是舅母家如同自己家一樣，到底是客旁。”一面想，一面又滾下淚珠來。將林黛玉的旁人無法看到的所思所想“筆”出來。

《紅樓夢》中的“筆”還體現在“秦可卿之死”的記敘上，“秦可卿之死”既有“筆”又有“削”，先來說“筆”，秦可卿死因，疑竇叢生，曹雪芹似乎沒有交代，但仔細讀來，我們會發現其原因被曹雪芹以“微而顯、志而晦”的方式“筆“出來，曹雪芹通過秦可卿死后眾人異常的舉動透露出一二，在秦可卿的葬禮上，賈蓉表現得十分冷淡，賈珍哭得像個淚人，且“只要好看為上”的宗旨為秦可卿辦葬禮，這一系列的舉動處處透露著荒唐，再加上王夫人因胃病而為出席秦可卿的葬禮以及焦大口中所說的“爬灰的爬灰”，我們不難得知秦可卿與其公公賈珍之間的非正常化的關系。

（二）“削則削”在《紅樓夢》中的體現

在“秦可卿之死”中，也有“削”的體現，今存《紅樓夢》早期抄本《脂硯齋重評石頭記》（甲戌本）第十三回回末總評這樣寫到：“秦可卿淫喪天香樓”，作者用史筆也。老朽因有魂托鳳姐賈家后事二件，嫡是安富尊榮坐享人能想得到處？其事雖未漏，其言其意則令人悲切感服，姑赦之，因命芹刪去。從這一段記載我們可知：原本《紅樓夢》中是有“秦可卿淫喪天香樓”的記敘，但考慮到秦可卿為寧國府、為賈家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甚至在死后還托夢王熙鳳，囑托鳳姐居安思危，月盈則虧，早些為賈家鋪后路，“老朽”讓曹雪芹“削”去有毀秦可卿名聲一事。

二、《紅樓夢》對“春秋筆法”的繼承發展

對《紅樓夢》“批閱十載，增刪五次”的曹雪芹在《紅樓夢》中說到：“況且古人多有微詞，非自我今作俑也。”俞平伯也說《紅樓夢》“隱避曾何直筆慚，《春秋》雅旨微而顯”。可見，《紅樓夢》一書對“春秋筆法”的運用十分廣泛。

（一）《紅樓夢》對“微而顯”的繼承發展

所謂“微而顯”即是“用詞精微，含義明顯。”甲戌本凡例中有這樣的話：“此書不敢干涉朝廷，凡有不得不用朝政者，只略用一筆帶出，蓋實不敢以寫兒女之筆墨唐突朝廷之上也。”脂硯齋則屢屢揭示作者用筆“狡猾之甚”之處。比如：“葫蘆僧亂判葫蘆案”這一回，脂硯齋批道：“故用‘亂判’二字為題，雖說不涉世事，或亦有微辭耳。”這“亂”字恰恰是“春秋筆法”內涵之一“微而顯”的體現。

（二）《紅樓夢》對“志而晦”的繼承發展

所謂“志而晦”即是“志，記也。晦，亦微也。”比如：寫賈府元宵夜宴一回，書中寫道：寶玉聽說，答應著，一一按次斟了。至黛玉前，偏他不飲，拿起杯來，放在寶玉唇上邊，寶玉一氣飲干。黛玉笑說：“多謝。”寶玉替他斟上一杯，鳳姐兒便笑道：“寶玉，別喝冷酒，仔細手打顫，明兒寫不得字、拉不得弓。”寶玉忙道“沒有吃冷酒。”鳳姐兒笑道：“我知道沒有，不過白囑咐你。”這看似再平常不過的敘述，包含著嚴厲的譴責。在封建時代，除夫妻以外，男女之間不能共飲一杯酒，這是夫妻關系的象征。黛玉將自己的酒送到寶玉唇邊，在黛玉那里是再平常不過的舉動，封建禮教規矩是束縛不住黛玉的。卻可以束縛這個大家族。賈家是一個詩書簪纓之家，加之是在元宵團圓的家宴上，賈母是不會發怒的，她老人家要營造并維持這喜慶的氛圍;王熙風一直都會察言觀色，自然能體會到賈母的心意，所以恰到好處地提醒寶玉。接下來的情節便是眾人聽女藝人說書，這時賈母抓住了“教育”寶玉尤其是黛玉的機會，對“才子佳人”進行了猛烈的抨擊。賈母表面上在評論“說書”，實則是在尖銳地指責林黛玉的不守規矩。

（三）《紅樓夢》對“盡而不汙”的繼承發展

所謂“盡而不汙”即是“直書其事，具文見意。”《紅樓夢》中的議論隨處可見，曹雪芹對于他筆下的人物和事件都有著自己的原則和愛憎觀念，但是曹雪芹從不用作者評述的語言來表達，而是通過書中人物的口中、眼中、心中表達出來，從而使得敘事者與作者分離開來，敘事者的觀點并不代表作者的觀點，這樣作者就隱蔽起來。比如：在介紹賈府時，曹雪芹讓冷子興來講述，也就是《紅樓夢》的第二回“冷子興演說榮國府”，冷子興的演說，是對賈氏家族的宏觀敘述，對賈氏家族榮寧二府的微觀敘述，是由黛玉進行的。從榮寧二府府底華貴氣象和地理方位，到內院建筑、陳設和大家氣度，都作了具體而傳神的敘述，隨著次第描敘了賈母、迎春、探春、惜春、王熙風等人：又轉到邢夫人和王夫人的小院，最后回到賈母的住所。

三、總結

綜上所述，“春秋筆法”對《紅樓夢》有著意義非凡的影響，也可以毫不夸張地說，《紅樓夢》將“春秋筆法”應用到、發揮到極致、頂峰。“春秋筆法”應用之廣、影響之深，不僅僅體現在《紅樓夢》上，“春秋筆法”對《三國演義》《西游記》《水滸傳》《紅樓夢》《金瓶梅》《儒林外史》六大古典小說的敘事結構方面的影響。可見，“春秋筆法”貫穿中國古典小說始終。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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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李洲良.春秋筆法：中國古代小說的敘事技巧[J].北方論叢，2008，（6）.

【3】陳才訓.含蓄暗示與客觀展示—論“春秋筆法”對《紅樓夢》敘事藝術的影響[J].西華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報），2008，（4）.

作者簡介：孫萱櫞（1996-），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中國古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