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作為賈平凹的又一部都市題材小說,《暫坐》以西京城為故事敘述的大背景,以暫坐茶莊為故事發生的主要地點,通過“西京十塊玉”的相聚與離散,向我們敘述著世態的炎涼,人們如煙的命運以及走不出的精神的困境。本文通過分析文本《暫坐》從文本敘事到內在精神意蘊中所內含的對“廢都”色彩的承繼,從而進一步探討文本《暫坐》向我們展示的深刻的內涵以及作者的生命哲學與人生智慧。
關鍵詞:暫坐 “廢都”色彩 外在敘事 精神意蘊
人物際遇上的“廢都”色彩
既然是看“廢都”之色彩,我們就必須先來回顧作家于90年代發表的第一部都市題材長篇小說《廢都》。作為一部揭示了當代知識分子在商品經濟大潮與現代文明的劇烈沖擊下所產生的精神上的困頓與頹敗問題的作品,《廢都》在這一層面仍然具有不可否認的時代性意義。然而我們發現,莊之蝶的困境到了三十年后的奕光身上仍然存在。
首先我們可以看到,在人物安排上,《暫坐》便帶著相當的“廢都”色彩。與《廢都》不同的是,這次賈平凹主要寫的是女性。這些女性之所以能夠聚在一起,是因為這些人經濟獨立,社會地位相當,共同話語較多。眾女子之首的茶莊老板海若精明能干,具有相當的人生智慧。可是就是這樣一位女性,其內心仍然存在著巨大的精神失落。不僅是海若,其他的姊妹看似風光的背后也存在著各種生命的困頓。她們要聯合起來創造一個超過男性的世界。然而,一旦有個人利益或者私人感情侵蝕這種“內在的同謀關系”,她們的共同體則岌岌可危。故事以伊娃的視角展開了敘事,也以伊娃的離開結束敘述。到故事的結尾,伊娃帶著失望離開,很顯然,她想來西京尋找某種精神上的依傍并沒有成功。伊娃的心態軌跡,折射的是作品無望而迷茫的敘述基調。
此外,作品中的男主人公也體現出頹敗的精神面貌。雖然《暫坐》寫的是女子,但是著簡化版的“莊之蝶”——奕光仍然是舉足輕重的存在。實際上,最根本的問題在于,即使作者對于奕光的描寫體現著作家自《廢都》極端自戀后的覺醒與自我反思,但是在這一群看似獨立的女性身上反映出這樣一種潛在的道理——大眾升高之后骨子里可能仍然愚弱,精英降卑之后卻仍然擁有知性優勢,只不過消費時代的狂潮打亂甚至淹沒了二者之間的界線,但至少“西京十塊玉”心中有數,她們眼見羿光放下架子和光同塵,卻并不因此就認為“羿老師”已泯為常人。也就是說,雖然寫的是眾女性的獨立,可是骨子里仍然是女性的依附。而作為被依附者,“奕光”本人又有著走不出的精神的荒原。在這里,更多的體現著作者對于書中人物的一份理解與同情。
環境設置上的“廢都”色彩
除此之外,《暫坐》在外在環境設置上也帶有強烈的“廢都”色彩。這包括兩個方面:一是自然環境——霧霾的反復暈染;二是時代環境——反腐之下眾心惶惶的反復提及。作品多次描繪了霧霾鎖城的狀況——“那個傍晚,空氣越發地惡劣,霧霾彌漫在四周,沒有前幾日見到的這兒成堆那兒成片,而幾乎又成了糊狀,在浸泡了這個城,淹沒了這個城。煩躁、憋悶、昏沉,無處可逃,只有受,只有挨,慌亂在里邊,恐懼在里邊,掙扎在里邊。”在這里,作者向我們渲染了沉悶的霧霾環境,其實也在暗喻“西京十塊玉”最后結局的分崩離析。我們顯然也看到“霧霾”背后的深層意蘊:它在給西京染上一層沉重與窒悶的同時,也讓人們的精神世界中變得沉悶郁結。與讓人壓抑的自然環境一樣,《暫坐》中的社會環境同樣陰暗骯臟。雖然對此作者著墨不多,但是我們仍然可以在官場上的腐敗與茶莊眾姊妹的息息相關中感受到這樣一種仿佛刀在頭上的緊張到壓抑與窒息的氣氛。而這樣一種具有普遍性的描寫,又暗示著整體社會的黑暗與惡劣。文本氣氛也因此更顯失望和頹敗。
藝術形式上的“廢都”色彩
當然,在藝術形式方面,《暫坐》也存在著很明顯的“廢都”色彩。首先我們來看文本敘述語言方面,文本充滿了明顯的“散”的特征。《暫坐》中作者基本上采用敘述為主的較長句式,在繁復冗長的語態中傳達出一種無法回避的沉悶與停滯,與文本本身傳達的陰郁的文本氛圍一起,頗有“白茫茫一片真干凈”的藝術效果。其次,我們可以看到在意象呈現方面,富有深刻含義的隱喻性意象始終貫穿著文本。《暫坐》同樣以西京城為故事展開的大背景,營造了一個圓融自足的意象世界。在那些諸多的“潑煩瑣碎”中,那些意象化了的現實生活,呈現出佛教所謂的“眾生相”。姊妹們期待著“活佛”的到來是為了給自己如煙的命途指點迷津,然而,正如活佛的始終未出現、姊妹們最終結局的分崩離析,以他人為依靠,活佛最終會消逝。只有活佛在心,才能在瑣碎破煩的日子中真正獲得心靈上的安寧與生活中從容不破的智慧。這也是賈平凹儒釋道思想的深刻的哲學命題。此外,《暫坐》中構成實體的專名,就是由對眾多女性的命名而構成。在作品當中,作者受老莊思想最大,其作品中也是時常露出道家機鋒。就人物名字分析,“海若”當出自《莊子·秋水篇》的北海若。作品當中的海若可以說是帶著一些理想主義的,海若的結局,似乎也是作者于讀者的有意表達,——對于現代都市群體漠視哲理精神沉溺于現實欲望的無力感,以及世俗社會仍需中庸適度的人生感悟。同樣的,作品當中的其他人物也帶著深刻意蘊。比如夏自花,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泰戈爾的那句詩:“生如夏花般絢爛,死如秋葉般靜美”。作品中用夏花隱喻生命,一方面表達了對生命的由衷贊嘆,另一方面又隱喻了生命始終在時間之中被規定,時間就是生命的空間。可以說,通過文本,我們可以看到賈平凹于中國傳統文化中所汲取的寫作技巧與人生智慧,這也使得文本有著更加深刻的內涵。
總之,《暫坐》的寫作雖然與《廢都》之間差了三十年,然而我們總能從作者的才思中看到文本間的相似點。雖然在近三十年的光陰中,作者的作品已經更加平和,作品中也寄予了作者晚年的人生智慧,但是無論是從故事背景設定還是人物命運的起承轉合,或者是作品藝術形式的呈現上,我們都可以看到文本《暫坐》對“廢都”色彩的承繼。而對于文本《暫坐》探討,對我們深入了解賈平凹的作品更是有著極其深遠的影響與意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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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雪雯(1997.1——),女,漢,山東青島,學生,文學碩士,研究方向為中國現當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