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用科學判斷一個芭比娃娃

歐陽晨煜

近期，芭比娃娃的制造商美泰公司推出了新系列“抗疫榜樣”娃娃，6款娃娃分別以急診室護士、抗疫一線醫生、疫苗開發者等抗擊疫情的女性英雄為原型。而且，該系列的芭比娃娃均以職業本色裝扮出現，口罩、聽診器、醫護服、平底鞋， 再搭配上淡色的妝容，還原性極高地復刻了女性在職業中的形象，意在激勵下一代年輕女孩從事有益于人類的科學事業。

在芭比娃娃誕生的第6 2年，我回頭看看童年櫥柜里的芭比娃娃，驚訝地發現抗疫芭比娃娃與我小時候所收藏的金發碧眼、兩頰暈紅、波浪卷發、華麗衣裙的芭比娃娃在外形上完全不同。抗疫芭比娃娃走出了童年印象中局限的夢幻小屋和浪漫海灘，脫離了舞會和精致的茶點，深入廣闊的世界，從性感時尚的年輕偶像變成了有特殊貢獻的杰出女性。在這中間，芭比娃娃到底經歷了什么？

事實上，關于這個傳奇般的粉色洋娃娃的轉型實驗，從2016年的“黎明計劃”就開始了。芭比娃娃誕生于1959年，作為世界上年齡最大的玩偶之一，在2016年以前卻備受爭議。人們普遍認為這種洋娃娃影響了年輕女性對自己的看法，由于芭比娃娃過于完美的身材和妝容，家長們甚至擔心年輕的女孩們會越來越容易被不切實際的審美標準所吞沒。

這讓芭比娃娃在教育話題里成為眾矢之的。一些科學研究者甚至精確測量了不同系列和款式的芭比娃娃的身材數據，然后結合世界衛生組織的健康標準，得出芭比娃娃體重嚴重偏輕，幾乎達到厭食癥標準的可怕結論，并以此向美泰公司發出責難，質問他們生產芭比娃娃的真實動機。

除此之外，在文化越來越可視化的時代背景下，流水線一樣的濃妝娃娃，整整一衣柜的精致服裝，白人中產階級以上女性的種族定位，夢幻的舞會和優越的生活環境，也讓家長們在身材焦慮之外產生了擔心孩子傾向物質化的問題。

對孩子來說，芭比娃娃究竟是利是弊？

“黎明計劃”直面了人們對芭比娃娃身材的質疑。2016年，美泰并未像往年一樣生產單一型號的芭比娃娃，而是推出了三種新體型：嬌小型、修長型和豐滿型，且為其設定了7種膚色、22種瞳孔顏色和24款發型。新款豐滿型的芭比娃娃從側面看肚子上帶有贅肉，著名的時代雜志甚至以其作為封面，用赫然醒目的標題《現在你們能停止討論我的身材了嗎？》開啟了芭比娃娃轉型新篇章。

事實上，芭比娃娃并不是沉溺于光鮮物質的上流社會女性，她曾從事過超過200種職業，其中包括獸醫、警察、發明家等男性數量居多的行業。所以，她們是敢于創新和嘗試的多元化獨立女性。在2017年的芭比娃娃年度大會上，芭比娃娃甚至成為登月的宇航員，實現了帶領其愛好者一起沖上云霄的航天夢。

然而， 在推出了三種更貼近現實中女性正常身材比例的芭比娃娃后，研究者們仍然對被稱為“芭比娃娃實驗”的“黎明計劃”詬病不已。他們指出現實中根本不存在真實的芭比身材，且即使是豐滿型芭比，也嚴重脫離了健康標準。

我困惑不已，在溫情浪漫的芭比娃娃身上，什么時候科學開始了頻頻的參與？而在童年的愿望清單上，女孩們的心頭禮物總是有一個可人的芭比娃娃，這樣的愿望，是否真的是心儀物質或追求身材的前兆？我回憶了小時候那些自己和芭比娃娃在一起的日子，我把她看作一個真真實實可以觸摸到的朋友， 沉迷于和她聊天訴說，在不同天氣和場合替她更換舞裙或簡裝，甚至在意她長久站立是否會疲憊，屢屢活動她的關節四肢，讓她和我坐在一起。在這些體驗中，我向芭比娃娃遞出的是一顆善良靈動的童心，涌動的是自然而然的關心和想象，卻幾乎從未意識到她的身材和年齡問題，更沒有將其看作我們之間的障礙。

芭比娃娃身上的童年含量，是科學永遠無法測算的。孩子從未想在芭比娃娃身上索取身材秘籍，也從未比較過其和自身的外部差異。芭比娃娃對我而言，絕不是一個需要學習的榜樣，她永遠和我平等，因為在外部的身材關注之外，她有更多亮眼的個人價值。她有自己的事業，在一起游戲的過程中，她替我實踐我未來的職業愿望，不管將她扮為干練的律師或周游四方的旅行家，她都能完美勝任。這些方面，才真真正正地影響了我的成長，我甚至為她感到驕傲。

人們對芭比娃娃外部的許多元素感到憤怒和失望，卻未意識到，那些真正使女性感到身材焦慮，對女性自我意識傷害性更大的東西，一直都圍繞在我們的身邊。

學會寬容一個芭比娃娃，就好像釋放那些幼稚卻美好的童年回憶。每一個芭比娃娃都替你保存了一段時光，它們不應該是一種不健康的身體意象，不應該被誤會。芭比勇敢闖入數字信息時代， 進步不止，是為了跟上你的腳步，在你脆弱之時隨時交出那些童年的寶貴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