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的詩

星期一

鐵樹的根被拔起，擱置在墻角

圓形小花壇，空空如也

我每次路過都會看它一眼

這是三月。騎哪道閃電才能

找回走丟的舊光陰

其實，找回來也沒啥用了

黃昏的水面，飛鳥掠過

它的影有破碎的美

你看不見。我會告訴你

你做完禮拜，正穿過街巷回家

恍如昨日。你又在擦拭

鏡面上的灰塵

離石坎不遠的磚木結構

兩層房屋，已成危房

早無人居住。她坐在石階上

剝青豆，陽光被遮擋

沒有被遮擋的，照在殘墻的一角

未完成的

我夢到池塘春草時，階前梧桐葉

還沒有飄落。要走多久

才可以走到秋天？廊橋

才修到一半。你在河的對岸

波光與暗影融合在一起

在黃昏之后。我要去的村莊

房屋有些年份，破舊不堪

別再下大暴雨了。河水

還沒漫過堤岸，危房排查的人

已在路上。再畫一只

松鼠，這幅松樹圖就完成了

松下的童子已長大

踏入古木無人的小徑

再彈一曲，才能抱住

山林中緩緩流淌的小溪水

暴雨如注

白日的樹林并不安靜

夜晚夢里的場景就特別混亂

一會兒身處陡崖，一會兒又被追殺

赤腳在深林中行走

廣場上齊聚的人群四散

突然就消失不見。天陰沉，烏云密布

我一直在獨行，找不到回家的路

一場大暴雨，河水漫過橋面

它淹沒了整片田地

雨再大些，會下到你的夢里

你在屋檐下躲雨

大雨過后，你又走進這片樹林

你看見樹葉上的光亮

和從前不太一樣。蛙鳴初歇

在清晨，當你路過

池塘邊的青草，只輕輕晃動了一下

秋天如此遼闊

他看見時光，正朝著

昔日那條不知名的河流傾斜

這是博納富瓦的河流

和我所見一模一樣

他舉起一支火把，撕碎了

灰色的時光，他還否定了時光

又亮起一盞燈，在樹林的小屋里

而我不能，不能趕著馬車折返

不能在秋夜里再次痛哭

不能把她認作是你

途中，我會看到落日和飛雪

深林里的松鼠和枯葉蝶

還有你摘走的那枝梅。還有灰燼

秋天如此遼闊。蒼鷹飛離危巖

就去擊打長空了。你離去后

秋天如此接近又那么遙遠

山中來信

槲葉落滿山路，枳花

開在南山寺的墻邊

這是早春。沒有人和你一同上山

折斷的樹枝回到樹上

鳧水的野鴨回到池塘

登石階可入松下的山亭

流瀑掛在碧峰上

你還滯留在山中

東邊的蛙鳴撞上西邊的鳥啼

這是六月。幾只白蝴蝶

在菜地里翻飛，也互不打擾

微雨中的清晨。有些葉子

在搖晃，有些葉子卻靜止不動

林中空地?

不見肥厚的羊齒葉，我們

也沒有聽到，早已

被人們遺忘的古代事件

阿米亥在第六十四章，寫下——

“泥濘中的濕樹葉是一張床，供給

冒著白汽的燃燒的愛。”

我們來到林中空地，帶來了

暮晚，帶來了一個秋天

這樣的時辰，不可能再有了

我們坐在石頭上，落日

圓滿。霧氣在林中

慢慢升起來，我們沒有分離

樹枝也沒有折斷。松鼠

在林中跳躍，果子滾落在空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