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半途（組詩）

倮倮

獻 詩

我要在母親面前掩蓋起身上的傷痕

我怕苦難的母親滿頭蘆發

經不起這樣的驚嚇

化作六月里的漫天雪花

我要在妻子面前隱藏起我心上的傷痕

我怕柔弱的妻子纖細的心

跟著我一起流血

湮沒命運的出路

我要在孩子面前堆起笑容

花朵一樣的年齡

需要的是燦爛陽光的照耀

我恨不得把樹影都刪除

只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

我才收攏翅膀停下來

用一杯濁酒清理自己的羽毛

結實的翅膀和茂盛的羽毛

是我活在珍貴人世間的本錢

哦，親愛的，我還有你們

你們既是我最大的軟肋

也是我無敵的鎧甲

我的身體是一座卑微的宮殿

里面卻住著慈悲的諸神

有兔子的黃昏

? ?——給羅滾滾

漫山遍野的綠

心情般洶涌

夕光中兩只兔子在草地上啃草

滾滾不停地去挑逗兩只兔子

手里抓著一把她最愛吃的巧克力

滾滾和兔子在奔跑

世界在奔跑

我把目光從書本上移開

久久地看著她們

我很想告訴她

我有多愛她

就有多愛這個世界

風，悄悄帶走暮靄

骨頭和血液死死抱緊泥土

醉 眼

——贈李賽

兩葉扁舟，載著

歲月的雨水。酒，這祖先的遺物

與肉身一樣沉重，誰

在嘗試給它們裝上鋼鐵的翅膀。

狼煙四起，各路諸侯馬嘶鼓鳴。

對峙中消失的意義

在美麗的誤會里相遇

每一次遇見 偶然仿佛必然。

一場雨淋濕了許多場雨。

——所有的迷宮都通向一個人

或一個地方。從夢里穿過的人

戴著夢的面具——夢

是另一種真實？

還能嗅見

雨水里泥土的

芬香

雨水里蕩漾的：還有

一張……悵然的臉。

很多年以前的雨下到了哪里

——給M

很多年以前的雨下到了哪里？

今夜星光燦爛，皓月當空。

我們談論昨天其實是在談論今天

撫摸昨天像撫摸記憶的骨頭。

雨的信里藏著一團火

它點燃了雨

雨嘩嘩地燃燒。

……等待許多年前的一場雨

等待傷口愈合。

醒來——波音機——在雨中起飛。

一匹馬

彌漫的霧是清晨的一件薄衫

一匹馬站在草原上一動不動

雕塑一樣

十幾分鐘以后

它仍然一動不動

像一匹假馬

一匹雕塑般的馬

像一個黑洞 吞噬了這個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