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河南水利事業發展變遷述略

陳杰

股份制公司的興起為傳統水利開發提供了新的組織形式——水利公司。近代河南水利公司集中分布于豫北地區，其創辦者為士紳、商人等在地方頗有影響的人物。清末民初，河南水利公司以股份制籌集資金，經官方備案后成立，為所在地農業灌溉提供了便利。但由于其商業性質，個別水利公司只顧商業利潤，加重了用水農民的生產成本。本文對近代河南水利公司展開研究，以期拓展近代中國水利公司研究區域，側面展示近代河南水利事業的發展變遷。

一、近代河南水利公司的起源與發展概況

考察近代中國水利公司的起源，由梁肇榮等人于清光緒二十四年（1898年）創立的長衡福湘水利公司被研究者認為是晚清中國最早出現的水利公司。清末以來，有文獻可考、規模較大的河南水利公司如下。

（一）安陽溥利公司

天平渠位于安陽縣西北，其歷史悠久，但由于古渠道長期淤積，清光緒元年（1875年），地方當局屢次疏浚都成效甚微。清光緒三十年（1904年），馬吉森采取更改舊有渠道的辦法，組織溥利公司挑挖新渠，但“辦理未善，旋即停止”。據民國《安陽縣志》記載：“光緒三十年，商人周正元呈準重挖，越三四年渠成，遂組溥利溉田公司賣水營業，沿渠村民納資灌田，該商人頗獲利益。”而1913年7月10日，北洋政府農林部下發的一則公文說：“宣統三年八月十四日，據河南安陽縣天平渠公司經理何棪等呈稱，光緒三十年職商馬吉森等組織溥利有限公司，遵章注冊，繼因經費不足，職商等另立天平渠溉田股份接辦溥利公司。”綜而可知，溥利公司由馬吉森等人于1904年創辦，因經費不足，該公司在1913年被何棪等人另外成立的天平渠溉田股份有限公司接辦。

（二）安陽天平渠溉田有限公司

上文揭示，天平渠溉田股份有限公司由何棪等人于1913年備案成立。但1933年出版的《中國民食史》卻稱，宣統元年（1909年），袁世凱罷官后隱居安陽洹上，在他的主持下成立了天平渠灌溉股份有限公司接替溥利公司從事天平渠新渠的開鑿，至民國二年（1913年）渠工告成，除了干渠之外，還有支渠17條。據霍德柱批注的《何棪墓志》及其研究顯示，何棪與袁世凱關系甚密，他曾疏浚天平渠;而天平渠溉田股份有限公司接替溥利公司正是從續修天平渠新渠道開始的。因此，筆者認為天平渠溉田股份有限公司由袁世凱、何棪等人聯合開辦，鑒于袁世凱的敏感身份，該公司對外宣稱由何棪創辦。

（三）新鄉金燈寺水利公司

據民國《新鄉縣續志》記載：“美貴泉，舊志在金燈寺后，逢旱禱之輒應。民國二年，冬亢旱，金燈寺人孝武、李汲、尚安等公議開渠溉田，定名為金燈寺水利公司，稟請知事劉青選詳準立案。”另據一則新聞稱，金燈寺水利公司由新鄉商人王振方、孝武等創辦。綜而可知，金燈寺水利公司由王振方、孝武、李汲、尚安等人于1913年聯合創辦，利用美貴泉的水源開渠灌溉田地。

（四）汲縣山彪灌田公司

上文援引民國《新鄉縣續志》揭示，民國二年（1913年），金燈寺水利公司成立。另據其記載：“同時有汲境山彪灌田公司，姬文元亦在新境美貴泉之下游柳樹潭開渠灌田，意在攫奪美貴泉水，互相爭執，涉訟頻年，案幾盈尺。”然而，據《豫北鑿泉調查報告》記載：“宣統元年，汲縣（今衛輝市）山彪鎮連遭荒旱，一般農民組成灌田有限公司。”此調查報告附載的《汲縣山彪鎮灌田有限公司章程》也注明該章程為宣統元年（1909年）制定。由此可知，汲縣山彪灌田公司成立于1909年前后。

（五）浚縣天赍渠灌田公司

據民國調查報告記載，“（天赍渠灌田公司）為公司性質，民國四年，江蘇謝仲琴集股五萬元創辦之……用水費用，依公司最近規定，平[均]溉田每畝收費二角五分，用人力者減半。”不過，民國調查者稱天赍渠為謝仲琴集股創辦似乎有誤。據今人研究，天賚渠灌田公司由袁世凱、徐世昌等人發起成立，水渠工程于民國四年（1915年）興建，謝仲琴負責施工，后來袁世凱、謝仲琴相繼去世，謝仲琴胞弟謝季玙負責后續工程施工，至1918年正式竣工。綜而可見，天賚渠灌田公司，其由袁世凱、徐世昌等人發起成立，由謝仲琴及其胞弟負責施工，1918年竣工運營。

（六）賈魯河水利公司

民國《鄭縣志》記載：“民國二年，魏星五集股七萬元，呈縣……核準注冊。”當代《鄭州市志》稱，1913年，魏聯奎與李時燦、王祖同、張風臺、史緒仁等人集資5萬銀圓創辦賈魯河水利公司，最初計劃只修堤排洪，但經過實地勘察后，又增加了2萬銀圓，采取排洪與灌溉相結合的方案。

綜觀上文揭示的近代河南6家水利公司，其特點如下：首先，它們大都出現在豫北地區，除了賈魯河水利公司，其他5家水利公司都地處豫北;其次，它們的創辦者多是商人、士紳、軍閥等地方實力人物;第三，它們多采用股份制的形式籌集資金，制定公司管理的具體章程;第四，它們經官方備案后，方可成立。需要指出的是，近代河南水利公司應不止前文揭示的數家，可能有的水利公司因規模較小，未見于文獻記載。

二、近代河南水利公司的灌溉成效與不足

民國九年（1920年），豫北大旱，浚縣天赍渠發揮了重要作用，在全縣因干旱而歉收的情況下，“而此渠范圍內，竟未罹災”。民國《安陽縣志》稱，天平渠溉田公司“以商業興水利，卒建不世之功，使沿渠各村變硝瘠為沃壤”。民國時人還稱贊天平渠溉田有限公司“就水利而言，實近數十年來之偉業”。

盡管近代河南水利公司在水利開發，特別是農業灌溉方面取得了較好成績，但其也存在明顯不足。第一，近代河南水利公司發展不穩定，存在時間相對較短。例如，近代河南最早出現的溥利公司創建于1904年，其水利開發事業由1912年成立的天平渠水利公司接續。再如，賈魯河水利公司的管理主要由正經理魏聯奎及副經理胡輯五負責，但1925年魏聯奎去世后，該公司的管理陷入混亂，再加上社會動蕩，水利公司的經營每況愈下。再如，天平渠溉田有限公司，其于1913年備案成立，但在1927年作為“袁氏逆產”被地方政府沒收，而后更名為“三民渠”。第二，由于近代河南水利公司的商業性質，其創辦的目的是為了商業利益。例如，1933年的調查資料顯示，由于浚縣天赍渠系水利公司，只講求商業利益，“辦事人員，悉以牟利為重，不顧實際情形”，作為該水利公司消費者的居民“對于水費之征納，復諸多刁難拖欠”。因此，調查者感嘆：“如不急加整理，將來不特不能發展，保持現狀，亦不易也。”再如，開發新鄉美貴泉的金燈寺水利公司，由于其趁著1931年前后的連年干旱“現款交易用水，水似米貴”，當地百姓怒而諧稱美貴泉為“米貴泉”。

三、結語

唐金培多方面考察了民國時期河南水利事業轉型緩慢的原因，除了戰亂、自然災害等客觀原因外，他特別指出資金缺乏是影響民國時期河南水利建設正常開展以及水利事業進步的重要原因之一。晚清以來出現的水利公司，其以股份制的形式籌集資金，一定程度上解決了因缺少資金而無法進行水利開發建設的難題。近代河南水利公司集中出現在豫北地區，因為該區域相對干旱少雨，當地農業發展依賴水利，水利公司提供的商品水源才有市場需求。

由于水利公司是新興事物，其股份制運營、公司管理等具體事務對于清末、民國時期河南水利公司的經營者來說并非易事，加之這一時期政局動蕩，水利公司的發展沒有較好的社會環境，近代河南水利公司發展不穩定。需要指出的是，由于水利公司的商業性質，盡管近代河南水利公司在向官方申請注冊備案時都宣稱其創辦目的是為了修治水利，進而振興農業，但其運營還是首先以盈利為目的。近代河南水利公司客觀上促進了其所在地農業灌溉的發展，因此也可以說，近代河南水利公司的出現及其發展一定程度上促進了河南傳統水利事業的轉型與發展。

【基金項目】本文系2020年度河南省高校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項目“近代河南水利事業發展變遷研究——以水利公司與地下水開發為中心”（編號：2020-ZDJH-368）階段性研究成果。

參考文獻：

[1]譚仲池.長沙通史·近代卷[M].長沙：湖南教育出版社，2013.

[2]郎擎霄.萬有文庫·中國民食史[M].上海：商務印書館，1933.

[3]霍德柱.“洪憲鬧劇”中的進與退：《何棪墓志》與《王錫彤墓志》研究[J].河南科技學院學報，2015（11）：88-92.

[4]唐金培.民國時期河南水利事業緩慢轉型芻議[J].河南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8（4）：93-100.

[5]河南省水利廳.河南水利300問[M].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2014.

[6]鄭州市地方史志編纂委員會.鄭州市志（1990—2000）第1分冊[M].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99.

[7]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河南省委員會文史資料委員會.河南文史資料第20輯[M].鄭州：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1986.

[8]王鈺，馬振圖，吳燕生.河南安陽林縣湯陰淇縣浚縣一帶地下水[M].上海：行政院農村復興委員會，1935.

（作者單位 信陽學院社會科學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