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面包

西雨客

一

爸爸還是和她結婚了。

我低著頭，陰著臉漫無目的地走著。爸爸瞞了我這么久，要不是我今天看到他們的結婚證，他們打算瞞我到什么時候。我討厭被騙，討厭極了！

經過街口的時候，一個清脆的聲音突然喊住我：“哥哥！”

我一愣，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轉過身，看見一個小男孩。他頭發亂糟糟的，舉起手里的袋子，露出一排潔白整齊的牙齒說：“哥哥，買一個面包吧！”我愣愣地搖搖頭，但趕緊又點點頭，掏出兩塊錢遞給他。

小男孩接過錢，笑得更開心了，嘴角揚得老高：“哥哥，謝謝你！”說完不等我開口，他一溜煙消失在人群中。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看著街上亮起的彩燈，眼前又浮現剛才那個小孩瘦小的身板。

“哥哥……”一側響起一個柔柔的聲音，不仔細聽幾乎聽不見。

我頓住，扭頭看見一個可愛的小女孩，盯著我手里的面包直咽口水。我咧開嘴，對著她笑起來，把面包遞給她。她一個勁地對我說：“謝謝你，謝謝你！”

二

“小達，快來吃飯吧，都等著你呢！”爸爸喊我，盡量小心翼翼。

“哦！”我把書包放進自己的臥室，心平氣和地坐在爸爸對面。

爸爸顯然沒料到我會這樣，我想他肯定以為我會像以前那樣大發脾氣。我也不理他，夾起面前的糖醋排骨吃起來。吃的時候，我微微抬頭瞥見她。她看著我，嘴角滿是笑意，給我夾了好多菜。我本來應該討厭她的，可我居然能壓住脾氣，有點兒奇怪。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還是有些抵觸地逃離這個家，我跑起來，盡量讓自己不想太多。經過街角小巷時，幾句輕飄飄的話從耳邊傳來。

“小蕓，謝謝你，多虧了你想出這個點子！”一個清脆的男聲。

“小蠻哥哥，我們快走吧，這些面包今天都要賣出去！”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好像捂住嘴巴咯咯笑了一陣兒。

我壓著一口氣沖了過去，兩人看到我的一瞬間，瞪大眼睛呆在原地，他們顯然就是昨天的兩人。我雙臂抱在胸前，眉頭極力地壓低，壓住怒火問：“昨天為什么要騙我？”

叫小蠻的男孩死死盯著我，側身擋在小女孩身前，不知道是因為袋子太重還是因為緊張，他的脖子處鼓起一根根青筋。

“不是的，這個點子是我想的，是我讓他賣面包，然后自己裝可憐要來你買的面包！小蠻哥哥他媽媽……”女孩急忙解釋。

“小蕓！”男孩大聲打斷她的話，緊盯著我，“我們把面包還給他！”

讓我沒想到的是，男孩一咬嘴唇，掄起手里的面包朝我砸過來，然后大叫一聲“快跑”，拉起女孩的手朝巷子深處跑去。等我避開飛來的面包，兩人已消失在巷子的一個轉角。

三

放學后，透過熙攘的人群，我只看一眼就張大了嘴。一個男孩手提大袋子滿臉驚慌地站在街口，另一個拉著他的手的女孩站在旁邊只顧掉眼淚。

“大伙看看，才多大就出來騙人，現在小孩子的聰明勁兒都用在行騙上了！”一個小青年惡狠狠地說，“誰家的孩子，這么沒教養！”

那個小青年走到男孩面前，“啪”一聲，扇了男孩一個耳光。“今天我要替你父母教育你！”

“不許你說我爸媽！”男孩突然吼起來，掄起瘦小的拳頭就砸過去，只是他怎么打得過眼前高大的小青年？只一下，他就被推倒，手磕在石頭上，血流了出來。

“住手！”我撥開人群，跑過去，站到男孩面前。

“大家來看，又來了他們的同伙。呵呵，現在的孩子，嘖嘖。”

“小達！”突然有人喊我。我轉頭看見她拎著包急匆匆地跑過來，盯著對面的小青年，舉起手機，“我已經報了警，你剛才出手打孩子的事被我錄下來了！”

那人臉色一變，暗罵一聲，慌忙推開人群跑開了。

“你怎么來了？”

“我來接……你。”她停頓了一下，又說，“快看看他們有沒有事。”

四

男孩已經被女孩扶起來了，他一手壓緊傷口，咝咝地吸著涼氣，血流得滿手都是。女孩眼睛紅腫，低聲哭著。

她走過去，從包里拿出一瓶水把男孩的傷口清洗干凈，又拿出手帕包住傷口，然后把散落一地的面包全都拾起來，拉著男孩的手，說：“走吧，我送你們回家。”

在我眼里很是倔強的男孩小蠻卻“哇”的一聲哭了。

我們在醫院見到了小蠻的媽媽。她躺在病床上，身子裹著厚厚的紗布。原來小蠻的媽媽出了車禍，住進醫院，手術花掉了家里所有的積蓄。為了讓媽媽快點康復，他和好朋友小蕓才想出賣面包的方法。

小蠻一個勁兒地跟我說對不起，因為她在旁邊，弄得我好尷尬。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她從包里掏出錢去醫院的前臺將小蠻媽媽欠的一些醫藥費交上，又買了很多水果。

回去的路上，我跟在她身后，看見她有幾根白頭發，好像突然不討厭她了。

焦糖摘自《故事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