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梅
【摘 要】1930—1931年中共黨內小組織活動緣起于反對李立三“左”傾冒險主義路線和六屆三中全會。中共六屆四中全會召開前后,羅章龍聯絡、集合一批對四中全會不滿的干部組成反四中全會代表團,甚至成立“中共中央非常委員會”,進一步發展黨內小組織活動。在應對黨內小組織活動問題時,中共首先采取了教育勸阻的方式挽救了一批當事人,對于羅章龍、王克全、王鳳飛等人則按照黨章黨紀的有關規定進行處理,并及時爭取共產國際的支持,從而防止了事態的進一步發展,維護了黨的紀律,鞏固和加強了黨的團結。
【關鍵詞】中國共產黨;小組織活動;黨的紀律;羅章龍
【中圖分類號】K26;D231【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2096-6644(2021)05-0049-10
在中國共產黨的歷史上曾經數次出現小組織活動,1930—1931年的小組織活動是較為嚴重的一次。當時,出于對中共六屆四中全會和米夫、王明集團的不滿,羅章龍聯絡、集合一批黨員干部組成反四中全會代表團,開展小組織活動,成立所謂“中共中央非常委員會”(簡稱“非委”),開展公開的分裂活動,試圖掌握中央領導權。中共中央對小組織活動進行批評教育、紀律處分,將羅章龍等人開除出黨。關于1930—1931年的中共黨內小組織活動問題,學界現有研究主要從中心人物羅章龍的角度展開,偏重于考察羅章龍組織策劃“非委”等組織的原因、經過及影響。對于當時中共中央如何應對和處理小組織活動問題,則沒有系統地梳理與論述。本文在梳理1930—1931年中共黨內小組織活動問題的同時,主要考察中共早期在解決黨員干部嚴重違反黨紀時的做法,總結歷史
經驗。
一、1930—1931年黨內小組織的形成及其活動
1930—1931年的中共黨內小組織緣起于反對李立三“左”傾冒險主義錯誤路線和六屆三中全會決議。1930年6月11日,李立三主持召開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通過《新的革命高潮與一省或幾省首先勝利》決議。決議認為“中國革命有首先爆發,掀起全世界的大革命,全世界最后的階級決戰到來的可能”,提出要組織全國武裝暴動奪取政權。這次會議標志著以李立三為代表的“左”傾冒險主義路線的形成。何孟雄、王克全等一群有實際工作經驗的黨員干部對李立三“左”傾冒險主義的錯誤理論與策略進行了批評、抵制和斗爭。但是,他們的意見被指為“右傾”,遭到李立三的打擊。后來成為小組織活動中心人物的羅章龍在此時尚未公開表示反對意見。據王明后來說,到1930年7月9日的中央工作人員會議時,羅章龍都沒有表示反對意見,而且聲明同意6月11日的決議。事實上,在共產國際的七月指示到達中國以前,羅章龍對李立三冒險主義路線的總體態度是擁護的,并沒有公開地提出反對意見。
1930年7月共產國際通過七月決議,批評了李立三的冒險主義錯誤。根據七月決議的精神,中共于1930年9月24—28日召開六屆三中全會。會議批評了李立三“左”傾冒險主義的錯誤路線,但也指責何孟雄、羅章龍等“右派機會主義分子”利用中共中央“最近的”“一點錯誤”來反黨。羅章龍則認為六屆三中全會只是在原地踏步、打圈子,中央政策并沒有挪動一步,“此會大可不開,決議有等于無”,進而聯合王克全、林育南、李求實、唐韻超等人繼續反對六屆三中全會,要求籌備召開黨的第七次代表大會。同年10月,共產國際給中共中央來信,對李立三冒險主義路線提出了極為嚴厲的批評,指其為“非布爾塞維克的,非列寧主義的”。這讓羅章龍等人士氣大漲,他們聯合中華全國總工會(簡稱全總)黨團、江蘇省委及北方黨與工會以“擁護國際路線”“反對三中全會調和路線”的口號,反對李立三“左”傾冒險主義路線和六屆三中全會決議。
由此開始,以全總黨團的部分干部為基礎,組成了一個以羅章龍為中心的黨內小組織,開始了一系列有組織的活動。
1930年12月,共產國際代表米夫來到中國,決定召開中共六屆四中全會,并有意將王明、博古等人推向中央領導層。羅章龍領導黨內小組織反對召開六屆四中全會,他們估計召開中共七大的阻力很大,于是退一步提出召開緊急會議。他們不同意由王明主持中央工作,而提出“召開一個有更多做實際工作的基層干部參加的會議”。1931年1月1日,“小組織”召開全總黨團會議。會議完全否定中共中央的領導,提出撤換并以紀律制裁一大批中央主要領導人,要求周恩來、瞿秋白、李立三等人“立刻離開指導機關,照章予以組織上最嚴厲的制裁”,向忠發、項英、關向應、溫禹成、鄧中夏、李維漢、賀昌、羅登賢等人“亦須離開指導機關,施以嚴重的處罰”;同時要求引進“工人同志及群眾組織能干的干部到領導機關參加工作”。這意味著羅章龍等人“把從原則高度同立三主義的斗爭完全轉化為狹隘小集團的、純粹個人的斗爭”,意圖以本派人員為主體,擔負領導中央責任,表明以羅章龍為首的黨內小組織已經有了共同的政治目的。
在米夫的操縱下,1931年1月7日中共六屆四中全會在上海召開,組成新的臨時中共中央,王明成為臨時中央的實際控制人。這徹底引發了羅章龍派的不滿,他們提出“為召集緊急會議反對四中全會而斗爭”的口號,堅持宗派主義的立場,進一步發展黨內小組織活動。
1月8日,羅章龍、王克全等15人在中央旅館召開秘密會議。會后聯名寫信給米夫,重申六屆四中全會為非法,全會一切決議及違法選舉應宣布無效,要求重新召開緊急會議或第七次全國代表大會,以解決黨內分歧。幾天后,羅章龍召集了反對六屆四中全會的代表團會議,徐錫根、陳郁、王克全、王鳳飛、史文彬、李震瀛、韓連會、唐宏經、余飛、許畏三、張金保、袁乃祥等人出席。會議決定成立“中共中央非常委員會”,發表反對六屆四中全會的宣言。據陳郁說,當天的會議僅原則上通過這兩件事情舉辦而已,并沒有具體的名單和宣言的內容。 會議還提出了所有成員的工作任務,即在反對米夫、王明集團的斗爭中,臨時擔當領導,力爭召開具有全黨普遍代表性的“緊急會議”,等待新的領導機構產生。
“非委”設執行委員22人和候補委員15人,具備“正式”的組織領導機構,其組織系統包括部分中共六大的中委和中央工委、少共中委、全總黨團、蘇準會黨團、革文聯盟,以及江西、江蘇、浙江、湖南、湖北、福建、云南、北方、東北等地(包括山東、河北、河南等省)黨組織與少共組織等。同時,“非委”還有機關刊物《亢明特爾》(即《國際路線》),通過全總秘密印刷廠印刷,南北各省內部發行,主要發表“非委”的重要文件。
羅章龍、史文彬、林育南、何孟雄、李求實等人起草的《力爭緊急會議反對四中全會報告大綱》(簡稱《大綱》)是“非委”的行動綱領。《大綱》徹底否定中共六屆三中全會及其后的中央,抨擊六屆四中全會“是絲毫沒有民主化的包辦式的會議”,“是助長立三路線調和主義的發展,是比三中全會更可恥的會議”,提出要“站在國際正確路線之下立即推翻他的全部決議”,“立即撤換負四中全會主要錯誤責任的米夫,并號召全黨同志為召集自下而上的緊急會議而奮斗”。《大綱》實際上就是要以羅章龍為核心,重新組織中央領導機關,“在綱領上簽名者有九十六人,包括上述第九項各級黨組織負責人”。“非委”的成立和《大綱》的提出,標志著黨內小組織活動發展到頂峰。
“非委”成立之后,采取了一系列的行動,與六屆四中全會臨時中央爭奪中央領導權,試圖爭取獲得來自共產國際和中共黨內各方的支持,并制定了具體方案來推行反對臨時中央的方針。
他們首先致信共產國際,指責米夫踐踏中共黨章,“非法成立臨時中央,實行篡黨奪權”,要求處置共產國際東方部,撤換米夫,對六屆四中全會的相關人員予以紀律制裁,并召集緊急會議解決黨的政治路線與組織問題,同時籌備黨的第七次全國代表大會,根本解決一切有關中國革命政策上的重大問題。接著,羅章龍、史文彬以“非委”的名義發表了告全黨同志書。在繼續指責米夫和臨時中央的同時,聲稱“非委”的做法是符合黨章、順應全體黨員意志的合理決策。同時,“非委”致信各蘇區,號召各蘇區黨組織“鑒于革命大義所在”,廣泛開展反米夫、王明路線及其“御用”組織臨時中央的斗爭。此外,史文彬還給共產國際東方部去信,建議東方部約束米夫、王明、向忠發等人,停止其一切破壞黨的革命的活動,組織問題則留待黨的第七次全國代表大會解決。
此外,羅章龍、徐錫根、王克全、許畏三、王鳳飛、張金保、韓連會、唐宏經、李震瀛等人分赴全總黨團以及江蘇、上海、順直、滿洲、香港等地進行分裂黨的活動。王鳳飛等人不接受新的上海閘北區委組織,堅持原有組織,成立“第二區委”;王克全不承認新成立的江蘇省委組織,另行成立以他為書記的“第二省委”,并拒絕移交省委秘書處等機關;羅章龍、徐錫根組織召開全總黨團會議,拒絕移交全總黨團的工作,成立“第二工會黨團”。“蔡伯真彭澤湘在上海的中區,蔣云便在外縣來上海的同志中成立他們的第二區委,宣告外縣工作獨立,來反對省委來分裂黨;羅章龍的第二黨更派張金刃、韓麟會、王仲一到順直去,唐宏經到滿洲去,李震贏(瀛)到香港去,進行第二黨的活動。”
在1931年1月27日中共中央通過開除羅章龍等人中央委員及黨籍的決議后,羅章龍等人立即發表《反四中全會代表團告同志書》,指責六屆四中全會“是比三中全會更糟糕的會議”,“是專為鞏固立三路線調和主義領導而召集的”。為爭取各方面支持,羅章龍致信張國燾,陳述自己在“端正我黨政治路線與鞏固黨的組織方面”所做的努力,聲稱自己“所爭在為革命正義與真理”,又先后致信賀龍、賀錦齋、夏曦等人,希望他們擁護“非委”的行動綱領。他還曾多次致信毛澤東,說明自己組織與參加“非委”的緣由。毛澤東對羅章龍分裂黨的活動加以嚴厲批評。羅章龍對此不以為意,繼續抨擊臨時中央的“篡奪行徑”,希望毛澤東采取“妥善方略”奮起反擊。
二、中共中央對1930—1931年黨內小組織活動的處理
面對黨內反對派從事小組織活動,甚至試圖掌握中央領導權的行為,中共中央首先采取了教育勸阻的方式,誠懇地希望他們放棄無原則的黨內斗爭,回到黨組織中。在教育勸阻無果的情況下,中共堅持原則立場,多次召開會議研究討論,先后發出多份文件,對羅章龍小組織及其分裂活動進行嚴肅的批評,特別是對羅章龍、王克全、王鳳飛等人按照黨章的有關規定進行組織處理。在對羅章龍等人作出組織處理后,臨時中央和米夫還及時向共產國際報告六屆四中全會的經過與會后羅章龍小組織的分裂活動情況,爭取到了共產國際的支持,從而防止了事態的進一步發展。
(一)教育勸阻
從以羅章龍為首的小組織開始全面反對六屆四中全會臨時中央、開展公開分裂活動起,中共中央先后派出一些干部去做教育勸阻工作,試圖挽救羅章龍等人。夏曦以老朋友的身份找羅章龍等人談話,勸說他們要以革命為重,不要從事分裂黨的活動。羅章龍表示,米夫和王明、博古等人應負分裂黨的責任,“非委”成員大都是六屆中央委員,“非委”的組織都是原來黨的組織,而米夫與王明、博古的臨時中央是“從東大支部搬來的”,臨時中央是“與黨無關的野孩子”。羅章龍認為問題的關鍵在米夫方面,并表示“這決不是私人斗氣,是歷史是非問題,也是個黨章問題”。林育南和史文彬也態度強硬地要求米夫正視自己的錯誤,不要拿中國革命開玩笑,并表示“要爭百年是非真理,不管一時成敗”。隨后,柯慶施找到羅章龍,說明共產國際已經批準王明、博古等人組織中央,羅章龍的“非委”組織必然會造成殘酷的斗爭。他勸羅章龍等人趕快醒悟過來,不要從事反黨、反革命的活動。羅章龍卻表示要“用群眾意志回擊王、博,扭轉米夫一伙的錯誤做法”。
后來,周恩來代表中央與羅章龍、王克全談話,批評他們分裂黨的行為,希望他們盡快承認錯誤,回到黨的工作中來。但是羅章龍在談話中態度強硬,要求六屆四中全會的臨時中央拿出解決問題的可行辦法,最終談話中斷。可以說,中央對羅章龍等人教育勸阻的工作未見成效,不得不采取進一步的措施。
在教育勸阻無果的情況下,中共中央對“非委”成員進行點名批評。1931年1月13日,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上,針對黨內不同意六屆四中全會決議、反對全會改選的強烈不滿情緒,周恩來提出:“若有不同意見,要揣在肚子里來執行決議。對底下同志要解釋。一腳踢開領導機關的做法,是站在派別觀點,我們要斗爭。”
1月15日,六屆四中全會臨時中央發布告全黨同志書,指斥郭妙根、何孟雄、彭澤湘等人“利用反立三路線斗爭,來擁護右傾機會主義或無原則派別斗爭的企圖”,表明要揭露“掩護在反立三路線斗爭下的努力右傾活動的企圖”,在反對右傾危險的斗爭中“肅清一切派別傾向,徹底克服立三路線以及對于他的調和態度”。17日,周恩來在中央政治局常委會上批評羅章龍等人的活動,強調中央必須加強政治領導與實際工作的領導。
(二)紀律處分
在羅章龍等人成立“非委”等組織、發布《力爭緊急會議反對四中全會報告大綱》、開展小組織分裂活動之后,中共中央對他們的組織處理開始嚴厲起來。王明領導展開了反右傾斗爭,對羅章龍等分裂分子采取高壓政策和嚴厲的組織制裁:凡是反對四中全會的黨、團、工會等各種組織一律實行改組與重建;凡是反對四中全會的黨員一律進行無情打擊,立即停止發放生活費,開除黨籍。王明領導下的中共中央召開了一系列會議來研究解決黨內小組織活動問題,先后發出多份文件,詳細說明黨內小組織活動的情況、本質和根源,對羅章龍這種處理黨內斗爭的方式予以嚴肅處理。
1931年1月20日,中共中央政治局開會通過《關于1月17日全總黨團會議與江蘇省委報告的決議》,點名批評羅章龍、徐錫根、余飛、王克全、王鳳飛、陳郁、林育南、李求實、戴曉云等人,指出羅章龍的右傾小組織是分裂黨的行動,決定撤銷羅章龍、徐錫根、余飛等人在全總黨團的職務,要求“羅章龍徐錫根余飛三同志以及其他領導這一反國際分裂黨的行動的同志立刻停止一切活動,絕對的服從四中全會后新的中央政治局的一切決定”。
1月21日,中共中央發布《關于與黨內右派小組織斗爭問題》的通知,點名斥責羅章龍、王克全等人借反立三路線與調和主義之名“作分裂黨搗亂黨的活動”,“企圖停滯黨的工作,離開決定階級勝負的任務,客觀上完全是幫助敵人”,警告他們立即停止分裂黨的活動。22日,江蘇省委通過《關于改組上海工聯黨團干事會的決議》,批評王克全“已公開地參加右傾機會主義者反黨的小組織活動,成立分裂黨的江蘇第二省委”,決定立刻停止王克全上海工聯黨團書記的工作。江蘇省委又派孟超到上海閘北區委,趙容(康生)到上海滬西區委,分別成立新區委,解散所有反四中全會的黨團組織及支部,停止所有參加反四中全會活動人員的工作,從組織上、工作上、經費上全面封鎖和打擊反四中全會的活動。2月3日,江蘇省委發布《關于目前工作給各級黨部的指示》,指出“以羅章龍、王克全為領導的右傾機會主義派,不僅是在政治上公開反對共產國際,反對四中全會,反對黨的各級領導機關,也不僅在組織上進行反黨的小組織活動及進行第二黨的組織與托陳取消派走向一致,而且在言論行動上已經做下客觀上完全反革命的勾當”,制定對于右派第二黨活動的必要處置辦法,要求各級黨部立即執行。
1月23日和24日,中共中央機關日報《紅旗日報》接連發表《四中擴大會議的意義》《反對右傾》的社論,號召全黨同志堅決反對右傾,反對分裂黨的活動,為執行國際路線而斗爭。
1月25日,中共中央發布《為肅清李立三主義反對右派羅章龍告全體黨員和青年團員書》,批評羅章龍等人“組織無原則的派別,不得中央與省委許可,私自召集會議,成立第二省委第二區委來分裂黨,并在這些會議上提出決議反對四中全會,反對中央”,號召全體黨員和共青團員“反對一切為羅章龍王克全等同志的小組織者與分裂黨的分子和對他們的調和者”。26日,王明起草《上海活動分子會議關于擴大的四中全會總結與上海黨的目前工作決議案》,指責“羅章龍、王克全、何孟雄等進行分裂黨的小組織的活動,應當受到全黨堅決劇烈地打擊和反抗”。同日,江蘇省委通過《對于陳資平、吳國治、劉瑞龍、徐大妹、許畏三幾個同志的決議》,撤銷了陳資平等人的工作,要求其在三天內正式承認錯誤。27日,中共中央政治局通過《關于開除羅章龍中央委員及黨籍的決議案》,根據羅章龍“反黨反國際反六次大會之反革命的行動”,決定“開除羅章龍的中央委員與永遠的開除羅章龍的黨籍,并報告共產國際請求批準”。28日,王明領導的臨時中央發表《反對右傾機會主義報告大綱》。大綱指出海總黨團的“右派”罪名是:他們認為“立三路線破壞了黨團的組織,是破壞了工會和其他的群眾組織,是破壞了紅軍,破壞了中國革命”,進而在全黨發動了一場大規模的“反右傾”斗爭。此后,中央還陸續開除了王克全、王鳳飛、史文彬、唐宏經、韓連會、沈先定等人的黨籍,各省、市、區委也開除了李震瀛、吳雨銘、張金刃、蔡博真、彭澤湘等人
的黨籍。
(三)爭取共產國際的支持
在對黨內小組織作出組織處理后,臨時中央和米夫還向共產國際報告六屆四中全會的經過與會后小組織的分裂活動,爭取共產國際的支持。
1931年2月22日,中共中央致電共產國際執行委員會報告六屆四中全會經過,明確指出在六屆四中全會后,“以羅章龍、何孟雄、徐錫根、余飛、王克全為領導的一部分右傾機會主義者在假的反立三路線的旗幟下,公開提出右傾政綱,并且公然進行反國際及分裂黨的小組織活動”。同一天,中共中央總書記向忠發向共產國際報告了羅章龍等人的分裂活動,以及中共中央對他們的斗爭始末。3月27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向共產國際執委會報告關于右派小組織分裂黨、破壞革命的活動經過及其現狀。報告將分裂黨的羅章龍等人和反對立三路線、反對王明等人的何孟雄一律稱為“右派小組織”,對六屆四中全會后羅章龍等人組織右派小組織、分裂黨的活動進行了詳細匯報,以圖取得共產國際的支持。
1931年2月,以米夫為首的共產國際執委會遠東局也給共產國際去信,報告了中共六屆四中全會的經過,以及對中共黨內以羅章龍為首的小組織派別問題的處理情況。米夫首先匯報了中共六屆四中全會以前中共黨內的狀況,表明召開四中全會是為了“把堅定地為共產國際路線而斗爭的所謂‘青年人推上負責工作崗位”,同時“使工人同志離開羅章龍,使他們脫離派別分子的影響,爭取使他們同‘青年人和舊領導中的優秀部分聯合在一起”。米夫在信中向共產國際宣布:“反對派的問題基本上已經解決了。一方面,我們并不那么拙劣地運用了靈活的手法,立即把他的所有比較重要的支持者都拉了回來,沒有讓羅章龍搞垮黨。另一方面,他的反革命小冊子和分裂活動雖然使我局的處境變得很困難,但同時也明顯緩和了我們黨內的斗爭。”
共產國際執委會主席團根據臨時中央和米夫的報告,承認了中共六屆四中全會及臨時中央的合法性,認為以羅章龍為首的黨內小組織的分裂活動是錯誤的,批準了開除羅章龍等人黨籍的決定。共產國際的支持使得羅章龍“小組織”分裂活動不被認可,為中共中央順利解決黨內小組織活動問題提供了有力支持。
在中共中央和共產國際的強硬態度下,“非委”工作陷入困境,難以延續與發展。羅章龍等人去信莫斯科,希望獲得共產國際的理解與支持,然而共產國際執委會主席團再次批評了羅章龍小組織的分裂活動,支持中共中央開除羅章龍等人黨籍的決定。1931年1月31日,“非委”改推原鐵總負責人孫仲一為書記,主要成員有羅章龍、許畏三、劉子載,以后又加入張金保。但是,“非委”在各地的分裂活動先后失敗。2月5日,江蘇“第二省委”召開會議,宣布解散。
在此前后,一些參加分裂活動的人開始轉變態度,紛紛宣布脫離“非委”,并開始揭發羅章龍小組織的右派活動。1月19日和22日余飛先后發表意見書和聲明書,承認“在反立三主義的斗爭中間,黨內已經發生了右派的小組織活動,公開地企圖分裂,企圖反抗國際路線”,并表示右派的小組織在羅章龍的領導下,“暗中進行他的反黨的計劃,這在‘反四中全會力爭緊急會議的小冊子發現之后,更明顯了”。1月21日陳郁宣布退出反對六屆四中全會的斗爭,2月3日他發表聲明書承認以往的錯誤,完全同意中央開除羅章龍、王克全等人的黨籍。隨后他又發表第二封聲明書承認自己參加小組織活動,請求給予最嚴重的處罰。徐錫根也致信六屆四中全會中央,從反對中央轉向擁護中央,要求將在全總黨團內負責經手的文件、經費和經管的機關、印刷廠及一切組織移交新的臨時黨團常委會,并表示積極地幫助新的全總黨團的工作。2月8日徐錫根發表聲明,深刻檢討并大量揭發反六屆四中全會是“一種有組織形式”的活動,表示堅決擁護中央開除羅章龍、王克全中央委員與黨籍,開除王鳳飛中央委員,以及對賀昌的警告。之后,徐錫根再次發表聲明,進一步揭發反六屆四中全會的有組織活動。
此外,從1月24日起,戴曉云、劉瑞龍、溫少泉、徐淮、陳資平、李溪石、沈先定、丘泮林、李超時、王克全、王伯齋、王一之、許畏三、徐一成、李文德等參加小組織派別活動的人紛紛發表聲明,揭發小組織的一切行為,交代自己的小組織分裂活動。在此情況下,羅章龍情緒低落,很少參加“非委”的活動,在1931年冬被開除出“非委”,由張金保接任“非委”主席。但是,“非委”既得不到共產國際的支持,又反對不了王明,在困難重重、孤立無援的境況下,1932年2月張金保召集全體會議,決定解散“非委”。這表明,延續一年多的黨內小組織活動徹底失敗。
三、對1930—1931年黨內小組織活動的評析
1930—1931年黨內小組織活動問題的發生,其原因是多方面的。
首先,與羅章龍等人宗派主義的思想和立場有關。羅章龍等人認為,六屆四中全會是違反黨章與黨紀的,“中共黨章曾經明白規定:全國代表大會選出中央執行委員會,為中共最高領導中央機構。全國大會以外任何會議或機構不能產生中央領導機構,否則視為非法,違反黨章的行動。中共雖然是共產國際支部,但共產國際應尊重中共黨章,不得隨意任命本黨中央執行委員會以外之個人擔任中央領導成員,這也是人所共曉的道理。以上是全黨黨員共同遵守的原則,不得有例外,如果中共全黨認為有需要改組中央領導,必須召集全國代表會議以解決之”。他們認為反對六屆四中全會的意見是正當的。羅章龍等人的認識或許不無道理。然而,在反對的同時他們卻偏離了正確的軌道,站在宗派主義的思想和立場同王明爭奪中央領導權,甚至采用分裂的辦法,組織“非委”與中共中央分庭抗禮,自身也違反了黨章與黨紀。這種不顧黨的利益和組織原則的做法和行為,是極其錯誤的。這也是他們在另組“非委”以后,迅速失去黨員群眾擁護的原因。
其次,與中國共產黨幼年時期自身的不成熟有關。一方面,當時中國共產黨尚處于幼年時期,由于馬克思主義理論素養不高,革命理論準備不夠,許多黨的領導干部還無法有效地將馬克思主義理論與中國革命的實際結合起來,對中國革命和黨的建設作出準確把握和實事求是的判斷,往往只能被動地全盤接受共產國際的?指導。當共產國際對黨的工作作出不當指揮時,很少有人能夠清醒地堅持原則,提出正確的意見。另一方面,當時黨的大多數領導人對中國革命中的許多問題尚未形成正確認識,對于革命理論問題的探索也處于初級階段,尤其對革命規律缺乏深刻的認識。因此,在許多重大問題上認識不一致,甚至出現嚴重的分歧,無法在思想上形成高度的團結統一。于是容易引發組織上的宗派主義、拉幫結派現象,這導致了嚴重的黨內斗爭,破壞了黨的團結,給黨的事業造成了重大損失。
再次,共產國際應該承擔一定程度的責任。中共成立之后,共產國際就在中國建立了自己的組織機構,并往中國派駐代表指揮中國革命。作為中國共產黨的上級機構,共產國際扮演著指揮者的角色,要求中共遵從其指示,服從其命令。大革命失敗后,共產國際提出了更為嚴格的要求,不僅強調中共中央必須絕對服從共產國際的領導,甚至開始直接干預與控制中國革命。據王健英在《民主革命時期中共歷屆中央領導集體述評》的統計,從1927年8月中旬至1928年6月上旬,聯共(布)中央政治局會議曾26次討論涉及中共、中國的議程。特別是1927年8—10月,聯共(布)中央多次以“最高領導機關”名義致電中共中央,直接發號施令。在中共六屆三中全會之后,共產國際發來十月指示,指責中共中央在處理立三路線問題上犯了調和主義的錯誤,這就導致黨內思想的混亂,破壞了中央的威信,給黨的領導帶來了危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羅章龍等人借反對六屆三中全會的浪潮,形成小組織,開始發展派別之爭。接著,共產國際又派米夫來華,直接把中共中央原定的召開緊急會議改為召開六屆四中全會,之后更是不顧許多黨員干部的反對,包辦六屆四中全會,扶持王明上臺,激化了中共黨內的斗爭。這種不正當、不合法的手段,成為羅章龍等人進一步發展小組織活動的直接理由,埋下了黨的分裂的禍根。
當然,以羅章龍為首的黨內小組織活動,嚴重違背了中共的紀律原則,給黨的工作帶來了極為惡劣的影響。因此,當時中共中央把這一批人開除出黨,是完全必要的和正確的,由于及時采取措施,使以羅章龍為中心的小組織在較短時間里被制止,沒有帶來更為嚴重的后果。
對于1930—1931年黨內小組織活動問題,1945年4月20日中共六屆七中全會通過的《關于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曾加以定性與分析,認為其“并不是在幫助當時的中央徹底清算立三路線的思想實質,以及黨內從八七會議以來特別是一九二九年以來就存在著而沒有受到清算的若干‘左傾思想和‘左傾政策”,實際上是“繼續、恢復或發展立三路線和其他‘左傾思想‘左傾政策”,羅章龍等人“成立并堅持第二黨的組織”,是黨的紀律所絕不容許的。
在解決1931年黨內小組織活動的過程中,中共中央首先采取了教育勸阻的方式,給予羅章龍等人耐心的勸阻和幫助,誠懇地希望他們放棄無原則的黨內斗爭,回到黨組織中,從而挽救了一批當事人。在教育勸阻無果的情況下,黨堅持原則立場,對羅章龍小組織及其分裂活動進行了嚴肅的批評。特別是對羅章龍、王克全、王鳳飛等人按照黨章的有關規定進行組織處理,防止了小組織活動的進一步發展,遏止了黨內分裂和黨組織的分化,維護了黨的團結與統一。
此外,為了解決黨內小組織問題,中共中央召開多次會議研究討論,先后發出多份文件,詳細說明黨內小組織活動的情況、本質和根源,以及與其斗爭的過程、對小組織活動的成員的處理經過。還在黨的報刊上發表文章,分析小組織活動對黨的危害,解釋嚴肅處理小組織活動的必要性和重要性。通過這些方法,不僅揭露了以羅章龍為首的黨內小組織活動的破壞性,而且對全黨同志進行了一場深刻的思想教育和黨性教育。通過解決1930—1931年黨內小組織活動,中共積累了處理黨內分裂、應對黨內斗爭的經驗,總結了處理黨內斗爭的教訓。
毋庸諱言,當時在解決以羅章龍為首的黨內小組織問題的過程中也出現了一些問題。在王明“左”傾路線的主導下,提出了“反右傾”斗爭的口號,在全黨發動大規模的“反右傾”斗爭,并不斷擴大化,對不同意見的黨員不加區分,并由此將“反右傾”斗爭無限上綱上線,把表達正確意見、批評王明“左”傾錯誤的黨員一律視為“右傾分子”,并且給予無情批判與打擊,顯然違背了解決黨內問題的初衷,是非常不利于黨的團結的。
回顧和研究1930—1931年黨內小組織活動解決過程,總結經驗教訓,對于維護黨的權威、加強黨的團結統一,無疑具有重要的意義。中國共產黨是一個統一的政黨組織,黨章總綱中明確規定在黨內不容許有違反黨的政治路線和組織原則的行為,不容許有分裂黨、進行小組織活動、向黨鬧獨立性、把個人放在黨的集體之上的行為。中共中央對1930—1931年黨內小組織活動問題的解決,也表明必須嚴格按照黨章和黨的各項規定,與任何破壞黨的團結統一的行為作堅決的斗爭,只有搞好黨的自身建設尤其是黨的紀律建設,才能更好地促進黨的事業的發展。
[作者系法學博士,湘潭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