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一個暮年

王俊雅

時間有序，歲月無常。

——題記

是夜，濃稠的黑暗如一張巨網，網住了頭頂的天空，只有幾顆不怎么閃爍的星星從疏密不一的網孔中落入凡塵?？諝庵械臐駳夂鋈槐l，一場雨悄然而至，不知是蓄謀已久還是命中注定，就像剛才的那個電話——奶奶出事了。

奶奶本就是閑不住的性子，再加上我們常以代溝為借口各做各事。奶奶在我們的疏忽中出了意外，所以這場車禍不應該算是飛來橫禍。

在去醫院的路上，我看到了天邊的煙花。是啊，快過年了，誰家不是一派喜樂融融呢？視野里充斥著明亮的光，我好像裹在一層白煙波動的亮光里，恍惚間看見了一雙同樣明亮的眼睛，眼尾彎彎，帶著笑意，好似煙花在瞳孔里綻開。我怔住了，腦海里浮現出一雙愛笑的眼睛，是奶奶。她總是笑盈盈的，然后親昵地喚著“囡囡”。隔著玻璃，視野被水波氤氳，把璀璨的煙花模糊成一幅水彩畫。

車內一片沉默?！澳棠虝]事的，一定會沒事的?！卑职殖雎暟参浚曇衾飺诫s了幾分隱忍。

到了醫院，我戴好口罩，心里是難掩的不安，糟糕的情緒翻涌著灑落一地，乘著月光藏匿于心底。

奶奶一直在急診室里等我，因為她怕住院后就見不到我了。盡管有過心理預設，但當我看到她的那一刻，心里所有的防線悉數崩塌。她躺在病床上，左眼邊是可怕的傷口，血色遍布，她右邊臉腫起，右眼已無法睜開，但她努力睜開右眼，吃力地說：“囡囡，沒事的，馬上會好的?！彼迨莸氖衷诳罩袚]舞著，我立馬伸過左手。她尋覓到了我的手，便輕輕握住。忽地，我多想為她借一個暮年，讓她不需孤獨地在歲月中流浪。離去時，我才發現我們就是生活在這樣如圓周率般復雜而變化莫測的世界里，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蓄謀已久啊。

夜深了，我走出醫院，只覺世界浸泡在夜幕扭曲的悲傷里。風吹不起一絲波瀾。

我多想再陪她去看一看她看過的風景，去聞一聞她聞過的花香，去吹一吹她吹過的晚風。想要去見一見那個她愛的人，回想卻發現那個人竟然就是我自己。

如果時光會記得，我一定不忘給她借一個暮年。

（指導教師：呂愛民）

【簡評】借你一個暮年，借的是一段感情，可感情又怎么能借呢？一次事故，讓“我”對奶奶的情感愈加彰顯。歲月無常，與其在失去時愧疚悔恨，不如在擁有時熱情擁抱。珍惜身邊的人，從此時此刻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