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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月亮灣

2021-11-01 01:23:24星秀
滇池 2021年11期

星秀

抵達港城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大巴車停在二馬路汽車站里,四周寂寞,只有不遠處的一家招待所的門牌發著模糊的光。這一晚,天上沒有星星,云彩很亮,它們在黑藍色的夜空里迅速地漂浮游走,間或沾染上月亮的光輝,明亮而又狡黠。從空氣沉悶的大巴車上下來,阿生感覺周遭的空氣都是潮濕黏膩的,他胳膊上那塊已經結痂的慢性苔蘚此刻正蠢蠢欲動,那種鉆心的癢感正逐漸變得清晰。

海風吹過臉頰,阿生覺得周身愜意,他伸出手,輕輕把花園眼前的一小縷頭發攏到小而白凈的耳后。他同她說,咱們這一晚就在二馬路附近的旅館住下吧,好好地睡一覺,明天一早我們就去月亮灣。說話的時候,阿生覺得自己有些故作輕松,事實上,他和花園已經有一周的時間沒有說過話了。他一邊說著,一邊轉過臉去看花園那幽暗的臉頰。此刻,她顯得木訥,沒有只言片語,她的沉默比周圍深深淺淺的夜色還要濃重。阿生輕快地伸出手摟住她瘦削的肩膀,就像七年前他們剛戀愛時那樣,也像剛搬進芳青公寓的出租房里時一樣。只是,后來的許多個夜晚,她側躺著朝向墻壁,羸弱的身子蜷縮成一只蝦,阿生扳著她的肩膀,輕輕地將她攬在自己的懷里,黑暗里,他伸手摸她的臉頰,卻只摸得滿手冰涼的潮濕。

花園的改變,是從去年秋天開始的。那是個星期一,她很早就回到了出租屋,阿生記得花園進門的時候,他正在擺弄手里的一個機械音樂盒,那是一年前訂婚時他送給花園的禮物,但在前幾天的爭吵中,這音樂盒被摔了一次,里面的細弦斷了。他看了一眼墻上那塊石英圓表,下午三點十分。平時這個點,花園都在中學里忙碌著。兩年前花園研究生畢業,她考進了北京當地的一所中學,給一群剛上初中的孩子們講語文課,天天早出晚歸,每天早上阿生醒來的時候,花園早已經在去學校的路上了。她下班回家也很晚,總是要天色黑透了,阿生才見她一身疲憊地拎著一袋子菜回來。

那個下午,花園回來之后,坐在床頭,悶不做聲。阿生湊到她耳邊問她怎么回來得這么早,她也不說話,有些疲倦的目光低垂到灰塵漂浮的地板上。阿生想花園肯定遭遇了什么沮喪的事情,他計劃著等她的情緒過去,再好好和她聊聊,但卻沒想到,花園從那一天開始,一直陷在低落的情緒里,與此同時,她的身體也一天天地消瘦下去,那些開始突出她皮膚表面的骨骼讓阿生想起幼年時田野里的那株發霉的玉米,干癟而又沒有絲毫的營養。

海浪的聲音遠遠地起伏,聽起來有一種久違的熟悉感。阿生拉著花園的手,走向車站不遠處的招待所。她的手冰涼,任憑他握著。周遭的夜色無邊無際,他們像是摸黑行走在一只黑色的口袋里。這是一座沒有夜生活的城市,讀大學的時候,阿生曾帶花園在港城的海邊閑坐,八九點鐘的光景,海邊的人就陸陸續續散去了,還給海灘無限的寂寥。那時,他們剛在一起,阿生很想在人們散去的時候,偷偷地親吻花園那微微抿起的嘴唇,但花園總是推開他的親昵,她小聲說她害怕。

這一晚,他們住進了車站附近的唯一一家招待所,紅色的燈牌在夜色中發出狡黠的光,模模糊糊地看過去,他們看到了“七水招待所”的字樣。站在招待所里的時候,花園顯得憂心忡忡,阿生同前臺的年輕男人報備著兩人的身份信息,那男人嘴里銜著半根煙,長長的劉海下,一雙發紅的眼睛暫時離開面前的游戲屏幕,阿生客氣地問他,明天早上最早一班去月亮灣的公共汽車幾點經過門口的站牌,那男人仿佛沒聽見,臉上帶著些不耐煩的神情。阿生側過臉去看花園,花園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走廊過道邊的一只魚缸上,閃爍著藍色燈光的透明玻璃后,兩只綴著黑色葡萄般眼球的金魚正扭著身子游動。

房間里有一股刺鼻的煙味,原本該放電視的位置被安置了一套游戲電腦,桌面上的煙灰缸里有兩個干癟的橘色煙頭,桌面斑駁,看上去像是許久不曾被擦拭過。白色的墻壁上深深淺淺的黃色印記讓阿生聯想起那些從前的租客曾待在這屋里時縱情的場景。他擔心這些潮濕斑駁的印記會讓花園感到不舒服,但花園似乎并沒有注意到那面床邊的墻壁,她坐在有些潮濕的床單上,雙手有些不安地放在大腿上,阿生看到她身后的白色床單上有幾處殷紅的血跡,血跡重重疊疊,淺淡褐色的或許是更早一些被人留下的,經過了反復的洗滌,上面有些細小的短毛正微微豎立。還有幾處是顏色鮮紅的,一看便是新近住店的人留下的,而招待所并沒有更換干凈的床單。阿生提醒花園說他們應該打電話叫前臺來換個干凈的床單了,花園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不置可否,她的目光黯淡,沒有絲毫的波瀾。

花園同此前很不一樣了。這些日子以來,阿生覺得花園像是換了一個人,那天傍晚以后,阿生也曾問過花園她到底遭遇了什么,他同她說,園,我覺得你現在說話做事越來越隔著我了。花園只說沒什么,就是有些累了,休息幾天就好了。但花園的噩夢卻持久地出現,她總在凌晨尖叫著醒來,那種撕心裂肺的尖叫聲仿佛山間窮途末路的鳥禽啼鳴。阿生伸出手臂抱住戰栗的花園,但花園卻條件反射一般地用力地推開他,自己下床,趿拉上拖鞋,跌跌撞撞地徑自走到衛生間去了。阿生回想著花園曾在夢里尖叫的細節:她自言自語地絮說著什么,模糊的話里總是重復地說又枯萎了一朵,這兒也有一朵。不久后,她就會呼喊著醒來,很多時候,她蒼白的臉上掛滿淚水。

或許是那個夢讓花園變成了現在這樣。在花園又一次戰栗的時候,阿生盯著她驚恐的雙眼追問,那個夢到底是什么。花園的戰栗更加劇烈,她顫抖的身子像是深秋窗外就要搖落的樹葉。他努力地回想花園變化前的一些蛛絲馬跡,病因似乎有跡可循:出租屋的生活讓花園歇斯底里,因為他們常常在吃飯時,看到褐色的蟑螂順著三合板的縫隙正滴溜溜地往桌面上爬,花園說那些蟑螂讓她想到身體里絮絮爬動的疼痛;花園總會跟隔壁合租的住戶張姐發生爭吵,她有慢性腸炎,吃點涼的辣的,不等食物消化,即刻就要拿著卷紙往廁所里沖,但張姐卻總是關著衛生間的門,在里面慢悠悠地洗洗涮涮。花園無奈地坐在床邊,揉著肚子,有的時候,著急得委屈的眼淚都要掉下來;花園還說起過母親的胳膊上又鼓起了一個硬邦邦的包,她很害怕,害怕母親的身體會有什么事情,畢竟此前母親已經做過一次切除手術。那些接連鼓起的硬包讓她感到觸目驚心;還有花園不斷丟棄的小說手稿,那些糾纏一團的字跡被寫在油漬斑斑的桌板上,揉作一團的紙巾里,甚至她的手腕皮膚表面,但大都只完成了一半,或者只有一個開頭。

阿生這樣推測著,但他很快就自我否定了這些想法,他覺得生活里瑣碎的不順心實在太多了,這些對花園來說,或許算不得什么,他自認為還是比較了解花園的,畢竟他們在一起已經有七年的時光了。

阿生打電話叫來了服務員。那是一個頭發花白的男人,有著溝溝壑壑的臉龐和老實謙卑的笑意,阿生一眼就看出了他的辛勞愁苦,這男人的佝僂輪廓讓他想起操勞的父親。他敲門進來的時候,手里還拿著兩條白色的床單。阿生說這床單實在是沒法睡,你看看。那男人滿臉歉意地說著對不起,是他們疏忽了,他拿來了兩條干凈的,可以換上。阿生便看著他把舊的取下來,換上另一條白色的床單,但新換的那條床單上也有褐色的血跡,除此之外,還有幾滴渾濁的油斑,像是死去的魚的眼睛。

要是放在從前,花園一定會不肯罷休地跟服務員說理,一定要換到滿意才為止。阿生想起大學的時候,他和花園一起住在海邊的旅館里,花園每次進門都要先檢查一遍床單被罩枕套,看看是不是干凈的,她還會用熱水壺燒好開水,一一擦拭房間的門把手、馬桶蓋、淋浴噴頭,這些做完以后,她會換上睡裙,躺在阿生旁邊看電視。港城旅館里的電視通常只能收到幾個臺,基本都是當地的生活頻道之類,電視節目里的人嘰里咕嚕地講著方言,花園卻看得津津有味,她說,靠在他身邊看電視的時候,有家的感覺。阿生把她摟在懷里說,我們不久后就會有個小家的。

這一晚,阿生看著依然有血跡的床單,也不再說什么。服務員走后,阿生在床上躺了下來。花園坐回到床邊,拿著手機,專注地凝視屏幕,但又似乎什么都沒看進心里去。出發來港城前,他們經歷了漫長的爭吵和壓抑的冷戰。事實上,他們本來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階段,他們從去年就在籌備婚禮了,家里的婚房已經裝修好,他們從去年夏天開始陸續地購買家具,他們一起去家具城,愉快地買下了花園最喜歡的那套北歐風的藍黃色布藝沙發和紅樟木的雙人大床,到去年秋天,婚房里的家具已經添置齊全了。花園的購物車里放著幾套婚紗,都是他們在閑暇時光里一起挑選的,七年的相戀時光即將畫上句號,阿生無數次地想象過花園穿上婚紗走向他的樣子。

但一切似乎都在朝另一個方向發展,阿生近來越來越感覺到一種無力。那個秋天的黃昏以后,花園辭去了中學的工作,整日待在十幾平米的出租屋里,她不愿意走出房門,哪怕是走到廚房洗碗這樣的平常小事,她也顯得無比抗拒。地板上,床頭邊,桌子板,到處都有她掉落的長發,花園說她的頭發似乎已經停止了生長,半年的時間里,它們仍然是從前的長度,分叉的發梢停留在嘴邊,分毫沒變,而且發量越來越少了。很多時候,她看著那些掉落在房間各處的頭發,心事重重。一點小事就會讓她止不住地哭泣,譬如阿生在刷碗時,混淆了洗雞肉的盆子和洗青菜的盆子,她總會忍不住煩惱地哭出聲來。又或者她說了一句什么話,阿生正在打游戲,隨口應了一句,再回頭看她時,她的頭已經埋在了膝蓋里,肩膀顫巍巍地抖動著,哭泣得很傷心了。她總在黃昏時情緒低落到極點,屋里的藍色窗簾被緊密地合上,天色暗沉,她坐在冰涼的地板上,倚靠著那只白漆斑駁的床頭柜,沉默著,瘦削的臉頰上墜著兩行隨時要跌落的眼淚。

他們原本計劃在港城的月亮灣拍婚紗照,原本計劃的就是在這個時候——快要入夏的時節。在北京工作以后,阿生常常想念月亮灣的那片海,在喧鬧的寫字樓和人群里,那片海是個世外桃源一樣的存在,他在腦海里一遍遍回想月亮灣的一切,他提出回港城拍婚紗照的時候,花園很爽快地就答應了。但現在結婚的計劃卻不得不被擱置。

在仄狹的小出租屋里,阿生試了很多方法,想逗花園開心。他每天早早地起床做好早飯,盡可能地讓房間井井有條。他拉著花園去體育公園跑步,夾在那堆遛彎的大爺大媽里,他給花園講一些他們經歷過的開心事。他隔三差五地會出門去買幾朵小花,他總是買香檳色的郁金香,從前在月亮灣的時候,海邊棧橋那有個賣花的老婆婆,他們散步時,花園總忍不住要停下來買兩朵含苞待放的香檳郁金香。他小心翼翼地呵護著這些花朵,他把它們都插在空玻璃瓶里。但花園卻總在某個瞬間就歇斯底里,她的情緒就像是一座活火山,不定時地就噴薄出來,憤怒和驚恐瞬間就吞沒了懵然無知的阿生。不論阿生怎么擺放房間里的物件,花園總會覺得不順眼,有時是一本沒有完全塞進書架里的書,有時是沒對齊的一雙筷子,諸如此類的小事都會讓花園情緒突然就低落下去。有時候,阿生正給花園講著那些開心的事,但花園的目光呆呆的,她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在公園里,阿生賣力地講話,說得自己喉嚨都喑啞,但這些話,對花園來說就像掠過耳邊的風。這讓阿生的熱情遭遇了冰涼的潑頭水。那些漸次開放的鮮艷花朵,也從來吸引不了花園的目光,她任由它們陸續的枯萎,尤其是花朵行將凋落的那幾天里,花園的情緒更加低落。

阿生不能想象失去花園的日子。那些爭吵和冷戰的日子,一切仿佛都暗淡下去了。他想象過,如果花園離開,三合板書架上的書會被花園都取走,那些每隔半月就要更新一遍的書籍里始終保存著花園最喜歡的兩本書《昨日的世界》和《星形廣場》。陽臺邊擺放著的鍋碗瓢盆也會失去它們的喧鬧,曾經花園最喜歡站在小鍋旁細致的擺弄那些在他看來勞心費神的食材。小屋里將變得空空蕩蕩,花園囤在衣柜上面的花花綠綠的化妝品盒也將隨著她的離開一并消失。

但他又實在無法在花園歇斯底里的時候保持冷靜。就像是手臂上的那塊慢性苔癬,發作的時候奇癢無比,如同蟻蟲正在皮下嚙咬,他很想忍耐,心里也知道抓撓只是短暫的痛快,過后那些已經結痂的傷疤會蔓延得更迅速,疼痛也會加倍。但花園的話總是那么尖銳,字字句句令人難過。譬如她喃喃地說她很后悔大學畢業的時候為什么沒有分開,至少不會過得像現在這樣。花園說這種話的時候聲音不大,但阿生卻覺得像是她正用手指戳著他的腦門指責著什么,就像從前母親和父親爭吵時,暴躁的母親對父親說話時那樣。

連續一周的時間,在無比沉默的出租屋里,阿生徹夜難眠。終于在一個陰天的早晨,花園醒來的時候,他望著她疲倦的雙眼說,我們去一趟月亮灣吧。他們感情的開始是在港城大學附近的月亮灣,那兒是一處淺淺的海灘,海水清澈,沙灘細軟。因為海灣呈現出半月形,所以被當地的人稱為月亮灣,那兒矗立著一座月亮老人的銅像,月亮老人笑瞇瞇地見證著一對對男男女女的分分合合。七年前,阿生和花園就是在月亮灣定情的,那個夜晚,他們坐在涼爽的沙灘上,月亮碩大,橙黃,令人感動得幾乎要墮下眼淚來,在微涼的海風里,阿生親吻了花園。

已經有三年多的時間不曾回到港城來了。此刻再回到港城,對這座久別重逢的城市,阿生躺在旅館的床上,心里突然感到有些陌生,他們從來不屬于這座城市,他們也只不過是這座城市的過客。他身邊的花園,此時也如同這座城市一樣讓他覺得陌生。

阿生脫下了自己的T恤,鋪在花園的身子底下。花園這一晚和衣躺著,她甚至連襪子都沒脫。躺下以后,她依然把自己的臉沖著墻——那面滿是層層疊疊的黃色污漬的墻。阿生躺在花園的身邊,他沒有像從前那樣伸出來從背后抱住她,他們已經有很久沒有相擁入眠了。他躺在靠近床邊的位置,翻一個身就會從床上跌落下來。他想起第一次與花園相擁入眠,也是在港城,那一晚,兩個人緊緊地抱在一起,直到天亮都沒分開。寂靜里,白天流過的汗水此刻浸在牛仔褲里,返給疲倦的身體以潮濕和粘膩的感覺。不久他聽見花園那細小的啜泣聲,他感到她小小的身子如風中樹葉般顫抖,便想伸出胳膊把她摟在自己的懷里。但半夢半醒之間,胳膊上那塊慢性苔癬的地方又開始刺骨的癢,他伸出手來抓撓一陣,竟然感到有些莫名的愉快。

阿生感到些奔波的疲憊,在來港城的大巴上,他有些興奮地看著窗外那些蘋果樹和落地松,以及遠處淺淡的海平面。他興沖沖地指著遠方給花園說那些舊日的痕跡,但花園的目光卻依然盯著座位靠墊上的紅色廣告布,阿生聽見她說,如果我們繼續在一起,接下來的日子也是一片荒蕪。

阿生想起比去年秋天那個黃昏更早一些的一個夜晚,那天,阿生在公司加班。休息的間隙里,他看到了花園發來的信息,花園說,你現在方便早點回來嗎?阿生回到出租屋的時候,已經是凌晨。房間里一片漆黑,他以為花園已經睡下了,但打開燈,卻發現她正面朝十九樓的窗戶靜默地坐著。

那一晚,花園絮絮叨叨地給阿生講了許多事。但那些都是破碎的,花園說,我剛剛一個人對著十九樓的窗戶,看著外面的燈火,感覺它們就像一些幸福的人,眨著嘲笑的眼睛。花園常常這樣,說出一些令人不寒而栗的話,但往往說完就一笑而過了,阿生也從不把她的這些話放在心上。花園說,你知道嗎阿生,我現在越來越相信,那不是一個夢,那就是我的生活。在夢里,那片花園不久就要荒蕪了,我看著那些花兒陸續死去。那些花的死亡并不是為了等待春天,而是一種徹底地凋零,它們花瓣凋落,根莖枯萎,化成黑色的泥。每次我發現有一朵花兒開得正茂盛的時候,就會發現在它的身邊,有更多的花兒正在死去。

從花園混亂的話語里,阿生突然覺得花園很陌生了。他熟悉的那個花園,即使是在親人離世的時候也沒有這般脆弱。兩年前的秋日,花園的父親和爺爺相繼離世。一年多前的冬天,花園的姐姐在家鄉的百草河里溺水,送醫院的時候已經沒了呼吸。這半年的時間里,花園常常提起母親身上不斷鼓起的那些硬包,她說回家的時候,她看見母親站在百草河邊咳嗽,吐一口是血團子,再吐一口還是血團子。每次她說起來,眼眶就跟著變得通紅。但在阿生看來,花園一直是堅強的,親人離世,她會躺倒在床上以淚洗面,但最長也不過是一月的時間,她就從床上起來,把冗雜的頭發扎成整齊的馬尾,走到廚房去或是客廳里,打掃衛生,做飯,出門上班。

但近來的時光里,她坐在出租屋的床上,披頭散發,阿生勸她去醫院看看,她就要現出猙獰的神色了。阿生只得把看病的計劃往后延遲。這樣陌生而又歇斯底里的花園,讓他覺得無可奈何。他覺得她去醫院,讓醫生給開些藥,調理幾個療程,就能好。這種“精神感冒”是可以控制的,他有經驗。這種經驗來源于長達二十多年來,他對奶奶的觀察。從阿生出生到現在,他記憶里的最濃重的部分除了父母無休止地爭吵,就是獨自待在水泥小屋里的奶奶了。奶奶有精神分裂癥,她會在大雨的黃昏站在胡同口撕心裂肺地哭,也會在某個再尋常不過的下午,把小屋里的電視、收音機、鍋碗瓢盆通通都扔到院子里。奶奶犯病的時候往往是沒有按時服藥的那幾天,但只要吃上鎮定的藥,奶奶很快就會平靜下來,并且在大部分的時間里,與正常人幾乎分別不大,只是多了些發呆的時間。阿生想,要是奶奶早一些堅持服藥,沒準在后來的日子里,就和沒發過病的人一樣了。

花園辭去工作以后,常常一個人對著窗戶坐著,阿生想起奶奶從早到晚地獨坐屋里發呆的場景,他覺得這種看似壓抑的時刻或許只是花園情緒的過渡,大家都有這樣的時刻。只是,他和花園兩個人一起待在出租屋里時,總是不可避免地爭吵,就像是手臂上的那塊皮革一樣的癬,大夫說是神經性皮炎,每次抓癢過后,傷口就會再次潰爛,露出白花花的肉和膿血。他覺得他和花園也是這樣的,他忍不住和她爭吵,想著把話說開就好了,但冷靜下來以后,他發現他們的關系更加糟糕了,他現在甚至不知道該怎么和花園說話了。

花園無來由地哭泣和吵鬧越來越讓阿生覺得心力交瘁,吵得厲害的時候,他害怕自己又會說出一些難聽的話,惹她傷心,便拿起一包煙和打火機,憤憤地轉身,想到樓下去透透氣,但花園卻不讓他離開,她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臉頰上,響亮清脆,又難以理喻。她信誓旦旦地說倘若你出了門,我保證你回來的時候再也見不到我。這是最后一次。阿生不理會花園,繼續往門外走,卻聽見噗通一聲,連忙轉過身來看,花園的腦袋已磕在了床板上,一塊紅腫的痕跡刺目而又令人戰栗。但花園情緒發作之后,又總會變得無比冷靜,就像是一塊重又凝固起來的冰。她充滿歉意地說,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為什么會這樣對你。可能是因為最近的夢,夢里只有幾朵花了,她說,我或許以后也不是一個好的妻子。

在仄狹的出租屋里,阿生和花園的溝通總是那么艱難。在那些失眠的夜晚,阿生無意中瀏覽到港城月亮灣的一則旅游廣告,他想,換一個相處的環境,回到月亮灣去,那些曾經的日子想想就讓人覺得心潮澎湃,或許他和花園的關系也能緩和一些。他要同她一起重新坐在那片細軟溫暖的沙灘上,再一次親吻她白皙清秀的臉頰。他還要再耐心地同她講一講從前的那些輕快的事情,譬如畢業后,他們兜兜轉轉,最開始時兩個人都住在公司的宿舍里,見面成了一件很難得的事情,直到兩年前終于租了房子,能夠每天都相擁入眠,是多么不容易,該要好好珍惜,他還愿意每天早上起來為她做好香菇雞蛋打鹵面,他還愿意在她疲倦的時候,讓她倚著自己的胳膊沉沉睡去。

這一晚,在港城旅館的床上,阿生很快就酣睡過去,他很久都沒有這么放松地睡著過了,他感覺自己的周身正緩緩下沉,渾身緊繃的肌肉也慢慢地舒展開來,就像舒展開蜷縮已久的翅膀。在睡夢中,他帶著花園,沿著月亮灣熟悉的海邊公路一直走。穿過高低不齊的礁石橋,擠在熙熙攘攘的游人堆里,花園看上去心情好多了。他在夢里溫情地呢喃著,花園,花園。后來,花園的腳步越走越快,她甚至奔跑起來,就要拐進一處街角時,她在那兒站定,回過頭來望向阿生,她的目光晶瑩閃爍但又顯得無比堅定。阿生使勁地呼喚她,但卻什么聲音都發不出來。他循著花園消失的方向,走進了海邊的一處公園,薔薇和月季開得正好,鮮艷欲滴,沁人心脾。花園里的人很多,三三兩兩,似乎都是曾經在體育公園跑步時遇到的那些面孔,他們親切地同他微頷致意。阿生循著路往前走,拐過一處街角,卻發現眼前是一片荒蕪。伶仃的花朵蒼白病態,正在風中搖曳,隨時可能墜落。大片大片的赭色和綠色苔蘚正在蔓延。

阿生在鉆心的癢感中醒來,手臂紅腫一片,他忍不住用指甲一次次劃過那厚重的皮屑層,直到撓出了絲絲的鮮血才肯罷休。這天早晨,阿生睜開眼的時候,沒有看見花園。他不知道花園是什么時候離開的,后半夜似乎隱隱約約聽到門打開的聲音,但他沉溺在夢里,沒有醒來。他躺在潮濕的床上,仰面看著天花板,看著看著,他發覺天花板上的頂燈很是清雅,白色的圓燈罩周圍,三只游動狀的海豚栩栩如生。

快到中午的時候,阿生到達了月亮灣。那兒人很多,熙熙攘攘,和昨晚夢中一樣,只是身邊沒有了花園。棧橋重修的入口那兒,海邊沙地上的郁金香已然開到了尾聲。棧橋的中間圍了層層疊疊的人,他循著嶄新的路標牌,走過參差不齊的礁石橋,又獨自穿過一片陌生的海子。不遠處圍觀的人指著白茫茫的海面切切察察地討論,海風把他們的話吹得斷斷續續,他們似乎正在地談論一個昨夜凌晨墜海的人,那些話被海風吹得細碎但又無比清晰,阿生穿過圍觀的人,頭腦空白地奔走到月亮灣棧橋的盡頭去,遠處,幾個漁民正劃著木船在海面上打撈著什么,拉船的柴油拖拉機孤獨地佇立在沙灘上,手臂上的傷口正在化膿,阿生望著潮水翻滾的海面,他的眼前突然出現一片已經荒蕪的花園。

責任編輯??吳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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