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號線（外二首）

鄔云

芨芨草像插在石縫里的袖箭

連風都壓低嗓音

欄桿閃爍著新生的光亮

光線像水一樣柔和

歌聲起伏飛翔，送別清晨和傍晚

地鐵在時間的隧道里運轉

尾音像從身后傳來

越來越近，最終以一聲尖叫戛然而止

雄壯的齊聲合唱，伴隨回音、花腔和假音

仿佛一個伏筆，橫在兩端，兩段文字之間

車身晃動

夜色，像深海八爪魚噴出的墨汁

像青銅古劍守護書齋

絲光椋鳥銜著草根，窠臼壘于何處

像一道影子悄悄穿越茂密的山林

雨像千軍萬馬奔過，

打在地面和雜草上

變成低沉的鼓點

像手風琴發出的低音C音符，淹沒了世界

美要在秘密中求得

它同智慧一樣

鐘愛孤獨的崇拜者

愛上自己影子的美少年

尋求中止符號卻總是無法結束

沒有謊言的唯一正確的結局

即使自己得不到

只要能向人證明其真實存在，那就夠了

本以為絕跡的淚水突然奪眶而出

遺失的村莊像一幅地圖鋪展于大蜀山腳下

蜂巢

時光之下，并無新事

將要發生的事

不過是過往歲月的重現

野蜂在巖石裂縫中筑巢

峽谷兩側長長的巖壁

是懸掛著黑絲絨帷幕，閃閃發亮

那是數不清的野蜂在小憩

花瓣光滑濕潤

難辨自己是生是死

成為山體的一部分或是云朵的一片

還是變成雨和陽光

云朵在山谷，飄散又迭起

有的懸浮在山頭

有的飄落至山口

漸漸彌漫開蜂群甜蜜的住房

分娩就是分割、迸裂

心收縮成一顆棗核

暢飲一次老舊蜂巢泡制的蜂巢酒

馬頭琴

馬頭琴，我單純的理想在其中

不知道我的渴求是否由你來恩賜

這是屬于我一個人的寂靜，我看見

你把臉龐隱入梯形琴身和兩根弦的陰面

把你的影子隱入四周的影子

馬頭形琴柄之上，那是占據了我一生的一次諦聽

慢弓音實快弓音準，賦予庸常生活

馬的嘶鳴馬的語言馬的靈性

馬背上的民族崇拜蒼狼白鹿的圖騰

琴聲寬廣婉轉中，看得見飛鳥

聽得見蟲鳴，追得上展翅高飛的草原雄鷹

跟得上藍天遍布的遠行的足跡

抓得住蒙古包升起的裊裊炊煙

畫得出潔白的羊群，裝得下牧馬人對心愛的小馬的思念

還有河流，這草原白色的血脈，來自天邊又奔向天邊

陽光打在牛群黑白斑駁的花紋

草原如此遼闊，天空如此高遠

任何高大的樹木在這里都會喪失了高度，皈依了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