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干擾”的灰色交易

莊晶

灰色交易遭加價，貪官為何不“反抗”

貪官接受開發商示好，以“優惠價格”購房，屢見不鮮。但也有例外的。本案中廣東省佛山市南海區政協原主席張輝明因與開發商談好“優惠”價格后未及時辦理購房手續，購房中遇到了開發商加價的“意外”……

樓市上漲：灰色交易遭加價

張輝明受賄案上演的“優惠”戲碼并不順利，可謂一波三折。先是張輝明讓開發商預留房產并談好優惠價后遲遲未辦手續，讓開發商心里直犯嘀咕;接著，張輝明在一年后房價大幅上漲時購房，遭開發商“抬價”，比之前雙方約定的價款每平方米高出1000余元。

那么，開發商為何同意給張輝明優惠購房，又出爾反爾，提出加價呢？這還得從廣東省率先試點推行的“三舊”改造項目說起。

2007年12月，張輝明升任廣東省佛山市禪城區副區長，同時兼任南莊鎮黨委書記、禪城經濟開發區管委會主任等職，成了南莊鎮推進“三舊”改造項目的主要決策者。2008年，南莊鎮羅南村的一塊400畝左右的土地被政府納入“三舊”改造范疇，當時已有南莊鎮本地開發企業參與該項目。為了加盟這個項目，佛山市龍光房地產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龍光公司”）常務副總經理錢碩等人找到張輝明，請托其助龍光公司順利拿到這個項目。張輝明答應了。后來，張輝明在南莊鎮黨政聯席會議上就南莊鎮土地“三舊”改造工作定了調，提出既要照顧南莊本土企業，也要引進上市公司，讓他們都參與南莊鎮土地“三舊”改造工作，這就為作為上市公司的龍光公司參與相關工程項目埋下了伏筆。

與此同時，張輝明還向時任南莊羅南村黨委書記劉暢推薦了龍光地產，要求其從400畝土地中拿出一部分給龍光地產開發。考慮到張輝明當時是自己的上級領導，羅南村開展各項工作需要得到他的支持，加之龍光地產也是實力雄厚的房地產開發企業，劉暢遂表示同意。后雙方經多次協商，羅南村決定將其中的200畝地交給龍光地產開發。此外，錢碩還因為上述“三舊”改造項目的規劃報建、地塊用途變更等事情找張輝明“幫忙”，張輝明協調相關部門一一予以解決。

2009年上半年，龍光公司在佛山市禪城區開發了“天湖酈都”樓盤。當年4月，錢碩接到張輝明打來的電話，稱其看中了“天湖酈都”王座（靠湖邊）第三期大戶型樓盤，想訂一套，并提出了一些具體要求。“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何況張輝明為龍光公司幫了這么多忙呢！錢碩接到電話后，想都沒想就滿口答應了，他按照張輝明的要求選了一套房產（以下簡稱“案涉房產”）。張輝明詢問每平方米需要多少錢，錢碩回答稱按自己的權限，價格大概是每平方米1.15萬元，張輝明當即表示讓其預留該套房。于是，錢碩讓銷售人員將案涉房產辦理了銷控（即在銷控表上做好記號，說明這套房已有人訂了）。

按說，買賣雙方達成口頭協議，接下來買方就應當找賣方簽訂合同并支付定金了，但張輝明卻遲遲不提辦理購房手續的事。原來，當時恰逢金融危機，樓市整體銷售形勢堪憂，錢碩吃不準張輝明的意思。過了一段時間，錢碩打電話問張輝明是否還需要案涉房產，張輝明說還是幫他留著，卻依然沒提辦理購房手續的事。

2010年，隨著全國樓市的復蘇，“天湖酈都”樓盤銷售形勢突然轉好，價格也節節攀升。同年2月，錢碩聯系張輝明說現在樓市轉好了，樓盤成交量增多，如果確定還要的話要盡快來簽合同付款。錢碩同時表示，由于天湖酈都樓盤市場成交價漲了不少，如按原先的定價出售，公司會比較為難，經請示深圳總部決定對案涉房產的銷售價格每平方米上漲1000余元。雖然購房價漲了，但與案涉房產的市場價相比，張輝明還是明顯享受到了巨大的優惠。

2010年3月19日至3月22日，張輝明交付購房定金。同年5月2日，張輝明以其妻子劉某某、兒子張某某的名義，與龍光公司簽訂總價360.28萬余元的購房合同。經核價，該套房產在2010年3月19日的市場價為445.89萬余元，張輝明購買案涉房產僅支付了實際房款的80%。

暗箱操作：培育政府工程專業戶

20世紀90年代，政府采購行為還不太規范，一些小項目確定工程施工單位不需要招投標，這就給一些地方官員留下了自由裁量的空間。按說，對于相對較小的工程項目，政府部門確定施工單位時即便不需要招投標，但也應該堅持好中選優，確保找到質高價低的施工單位。然而張輝明卻反其道而行之，不僅進行暗箱操作，直接將相關工程指定由自己的關系戶做，還關照手下只要有工程就找這個關系戶做，從而把自己的關系戶培育成了接政府工程的“專業戶”。

1997年，張輝明任松崗鎮黨委副書記，分管松夏工業園。1998年，佛山市匯韻置業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匯韻公司”）老總趙宏發找到張輝明，向其賄送20萬元現金，并請托其幫助匯韻公司承攬松夏工業園的工程。張輝明接受請托后，直接將匯韻公司的工程隊納入松夏工業園工程承包單位的范圍內，并指示松夏工業園分管工程的張松之，以后園區內的土方及部分道路工程都交給匯韻公司做。

就這樣，從1998年至2001年的4年間，匯韻公司的工程隊包辦了松夏工業園所有的土方工程，并參與了部分道路建設，成為松夏工業園建設名副其實的工程“專業戶”。

為了表示“感謝”，趙宏發在陸續獲得多個工程后，多次利用過年、過節等名義向張輝明賄送紅包共計34萬元。

應聲落馬，人財兩空

2020年10月，據廣東省佛山市紀委監委消息：佛山市南海區政協黨組書記、主席張輝明涉嫌嚴重違紀違法，接受紀律審查和監察調查。張輝明遂應聲落馬，并于同年10月30日被刑事拘留，同年11月6日被逮捕。

2021年1月1日，廣東省江門市人民檢察院就張輝明涉嫌受賄罪向法院提起公訴。江門市中級人民法院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于同年1月27日公開開庭審理此案。

法院經審理查明，1997年至2019年，被告人張輝明利用其先后任佛山市南海松崗鎮黨委副書記、禪城區南莊鎮黨委書記、禪城區副區長等職務上的便利，收受他人賄送的財物合計人民幣239.6萬元，并為他人在承接工程、工程款支付等方面提供幫助。案發后，被告人張輝明的家屬代其主動退繳全部贓款人民幣239.6萬元。

法院經審理認為，被告人張輝明身為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為他人謀取利益，非法收受他人財物，數額巨大，其行為已構成受賄罪。

2021年5月7日，廣東省江門市中級人民法院公布張輝明受賄案一審判決結果：張輝明因犯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4年，并處罰金人民幣50萬元;所退贓款239.6萬元由廣東省江門市人民檢察院依法沒收，上繳國庫。

（本文除張輝明外，其余人名均為化名）

編輯：黃靈? yeshzhwu@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