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信小人之約

嚴學鋒

企業家要持續提升自身修養、止于至善，讓修身和修業良性互動、相得益彰。

2021年8月，曹某善涉嫌敲詐勒索罪一案開庭，當事另一方是浙江迎豐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下文簡稱迎豐股份）董事長傅雙利。案發前，兩人簽訂協議，傅雙利試圖破財消災，卻一次次被曹某善要挾索要錢財，在支付150萬元之后，傅雙利選擇報警。

孔子曰：“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傅雙利明知對方是小人，卻與其簽訂協議，指望小人守約、自己花錢買平安，其實是很不理性的行為，對個人和企業而言都是極其減分的錯誤選擇。

草根逆襲創業成功

傅雙利1975年出生于浙江紹興市，紹興柯橋區有中國輕紡城，是中國領先的紡織品集散中心。傅雙利從小耳濡目染，對紡織印染行業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于是，他因地制宜，進軍紡織印染行業，創業精神可見一斑。

傅雙利商業頭腦靈活，創業方向堅定，一直在紡織印染行業深耕細作，相繼創辦了紡織品貿易公司、面料生產企業、印染加工企業，獲得過“中國紡織行業優秀企業家”“中國紡織行業年度創新人物”等稱號。

2008年，傅雙利創辦了迎豐股份，專業從事紡織品的印染加工業務，致力于為客戶提供專業化、一體化、個性化的印染綜合服務，主要包括針織面料印染和梭織面料印染。

妻子馬穎波是傅雙利創業之路的得力助手，夫妻倆齊心協力，同甘共苦，打拼出一片輝煌的新天地。在迎豐股份，傅雙利任董事長兼總經理，馬穎波任董事，共同為實際控制人。

在夫妻倆的精心經營和嚴格管理下，迎豐股份的規模不斷擴大，公司業績不斷攀升。2018年、2019年，迎豐股份的凈利潤分別為1.3億元、1.1億元，加權平均凈資產收益率分別為28.6%、18.9%。

2021年1月，迎豐股份在上交所IPO。上市前，傅雙利夫婦控制公司81.14%的股份，一股獨大。以今年9月1日的股價計算，兩人持股市值超10億元。

盡管起點低、學歷低，但是傅雙利智慧過人，富有創業精神，實現了草根創業者的成功逆襲。

破小財聲譽大減分

事業正在如火如荼發展之時，傅雙利卻被卷入一樁敲詐勒索案，引發各界關注和熱議。雖然傅雙利是被敲詐勒索對象，但該事件對其個人和企業聲譽來說損害不小，嚴重影響了企業形象。

傅雙利被敲詐勒索發生在企業上市之際。不少企業家高度重視企業上市，一些創業者甚至將上市作為頭等大事，不惜采取行賄、造假等手段，埋下被敲詐勒索的禍根。正是由于上市的巨大利益所在，企業準備上市過程被一些人視為特別的“商機”，如索要廣告贊助、敲詐勒索等，否則曝光企業的問題，企業可能無法上市。

曹某善2016年8月入職迎豐股份任董事長秘書，試用期間離職，并與公司結清報酬。公訴機關指控，2020年8月，被告人曹某善趁迎豐股份處于上市關鍵時期，以向有關部門揭發公司上市過程中存在的問題相要挾，以索要獎勵為名，對董事長傅雙利進行勒索。為了不影響公司上市進程，傅雙利8月31日簽訂支付給曹某善100萬元的協議，并于次日按時支付50萬元。后因傅雙利未按協議約定時間支付剩余50萬元，曹某善繼續施壓，傅雙利被迫于10月9日再次支付50萬元。后曹某善又以傅雙利違約支付為由，繼續以舉報相要挾，向他索要錢財。傅雙利被迫于10月17日再次簽訂支付“違約金”100萬元的補充協議，并于10月21日支付50萬元，剩余50萬元尚未交付時案發。

據迎豐股份2021年8月的公告，曹某善“要挾”的相關事項均不屬實，如“省環保局監測迎豐污水排放均超標”“高管大專學歷都是找關系買到的”等。

刑法第二百七十四條規定：敲詐勒索公私財物，數額較大或者多次敲詐勒索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處或者單處罰金;數額巨大或者有其他嚴重情節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罰金;數額特別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別嚴重情節的，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并處罰金。敲詐勒索公私財物價值二千元至五千元以上、三萬元至十萬元以上、三十萬元至五十萬元以上的，應當分別認定為“數額較大”“數額巨大”“數額特別巨大”。曹某善涉嫌敲詐勒索200萬元（傅雙利實際支付150萬元），顯然屬于“數額特別巨大”的情況，曹某善可能獲刑10年以上。

傅雙利于2020年8月向紹興公安局柯橋分局報案，9月被批準立案;2021年8月，柯橋區法院開庭審理此案。

遇到敲詐勒索，傅雙利較早報案，無疑是正確且理性的選擇。但在報案之前，為了不影響企業上市，傅雙利與曹某善簽訂協議、支付了百萬元費用，雖然有現實合理性（希望破“小”財消“大”災，不影響上市，這種妥協屬于權宜之計），但不無問題：不合法、不道德;有損聲譽、損失錢財;而且會縱容敲詐勒索者，使其欲壑難填。

修身修業遠離小人

上述事件對企業家而言極具警示意義。現代社會是法治社會，日益文明，小人也在轉變，傳統以暴力來敲詐勒索愈發少見，通過正式契約（協議、合同）則更為多見，一些人接受了這種敲詐，并希望或認為能因此息事寧人、破小財消大災。在上述事件中，雙方簽訂了協議，試圖將違法的敲詐勒索包裝成合法的契約，以規避法律風險。

問題是，小人通常是不會守約的，從人到國家均是如此。傅雙利的被敲詐勒索款項遭“加倍”，如果不是報警案發，可能還會進一步被敲詐。當年全面抗戰爆發之前，國民政府曾多次和日本簽署喪權辱國協議，但侵略者不會遵守協議，反而轉向全面侵華。

人類社會的有效運作離不開各類契約的約束，如法律是契約、買賣需要契約保障，甚至有些宗教的核心內容也是契約，如基督教的經典是《舊約》《新約》。由此可見契約精神異常重要。契約精神是一種自由、平等、守信的法治精神，和守信一體的是問責，問責的關鍵性保障是法治。在傳統社會契約精神整體不彰，原因包括：一些契約的簽訂并非雙方自由的行為，存在脅迫、敲詐等;雙方之間不平等，典型的如晚清政府簽訂的大量不平等條約;不守信的成本低，主要是法治乏力。現代社會是法治社會，推崇并保障各方自由、平等，嚴格依法依契約進行追責，這使得踐行契約精神成為理性之選。

非自由、平等的情況下簽訂的契約，一般是無效的，是不受法律保護的。這種契約的受害者，明知對方是小人，如果還指望對方守約，無疑是一戳就破的泡沫幻想。小人喻于利、人品低下，不易遵從義;君子喻于義，見利思義。小人抓住了受害方的把柄，敲詐所得多多益善，不會輕易停手，這種人往往欺軟怕硬，如果當事人就范，便會得寸進尺。一些被敲詐勒索者抱有破小財消大災的心理，不及時選擇正道解決問題，這會縱容小人為非作歹、敗壞社會風氣，也會加大自己的財產損失乃至人身傷害風險。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小人反之。和小人合作、成全小人，是成人之惡，這會敗壞自己的道德。

人非圣賢孰能無過？就算是圣賢也會犯錯。有時有過也是捏造的過，就可能成為小人敲詐勒索的理由。作為富人的企業家，尤其容易被小人盯上。小人往往難纏，有時不光是破財，還會面臨人身安全風險，而生命無價，必須重視。那么如何對付小人？一方面，企業家要持續提升自身修養、止于至善，讓修身和修業良性互動、相得益彰，由此可以少過特別是少大過，減少被敲詐勒索的可能，遠離小人;另一方面，遇到敲詐勒索者，企業家應提高警惕，拋棄對方會守約的幻想，適時通過法律手段等正道來保護自身、制服小人。

企業是契約的集合體，企業家自然應該做踐行契約精神的表率。明知對方是小人、被其敲詐勒索，還指望小人守約，那豈不是違背了契約精神？破財又敗壞聲譽，得不償失，理應避免。

（作者系第三力學國際董事學院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