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
《史記》記載,蘇秦出游數歲,大困而歸。兄弟嫂妹妻妾竊皆笑之,曰:“周人之俗,治產業,力工商,逐什二以為務。今子釋本而事口舌,困,不亦宜乎!”蘇秦的兄嫂、弟妹、妻妾都認為他不務根本,到處耍嘴皮子,窮困潦倒,混成如此狼狽不堪的樣子,是應該的。
受到傷害的蘇秦“閉室而不出”,苦讀鉆研一番,悉求真諦。最后,他找到了與國君相合的門道,憑此游說六國國君,成為戰國時期著名的縱橫家。
這天,當上六國合縱聯盟盟長、掛上六國相印的蘇秦,北上向趙王復命。途經洛陽時,隨行的車輛馬匹浩浩蕩蕩,氣派直逼帝王。
蘇秦之昆弟妻嫂側目不敢仰視,俯伏侍取食。蘇秦笑著對嫂子說:“你以前對我那么傲慢,現在卻為什么對我如此恭順呢?”嫂子伏俯在地,請罪說:“因為我看到小叔子您地位顯貴,錢財多啊……”
司馬遷描述的這一情景,在兩千多年后的今天,在商海里,在官場上,甚至在日常生活中,仍然能看到。
其實,蘇秦嫂子“前倨”并非傲慢,只是覺得小叔子一個大男人,不治產業,不力工商,整天到處耍嘴皮子,弄得窮困不堪,不待見他而已。“后恭”則更多是因為“見季子位高”,這大概是生活中常常出現的一種現象。
當年,劉邦看到秦始皇巡游的氣勢,心生羨慕,喟然太息曰:“嗟乎,大丈夫當如此也!”在這里,劉邦把秦始皇當成了榜樣,當成了自己心中奮斗的標桿。
現在,有些人前倨后恭,顯然不是劉邦式的“心生羨慕”,也不像蘇秦嫂子想的“分點兒金子”那樣簡單。面對下屬,他們吆五喝六、頤指氣使,背著手、昂著頭、踱著步、打著哈哈,看上去目空一切;轉過身來,面對上級,他們點頭哈腰、唯唯諾諾,話都不敢大聲說、氣都不敢正常喘。這樣的“前倨”,是“什么都可以不放在眼里”;這樣的“后恭”,是“什么事都可以干”。這樣的前倨后恭是不是比蘇秦嫂子更可憎?
古往今來,凡前倨后恭之人,一般來說要么心里有鬼,要么有非分之想,不是圖官,就是圖利。“倨”是不滿之狀、抱怨之狀、嫉妒之狀,而非正直之狀;“恭”是貪欲之態、占欲之態、滿欲之態,是被心中的欲望壓彎了腰,而非真正的恭敬。
可悲的是,這種嘴臉并沒有因為世人的辛辣諷刺和鞭撻而根絕。
(摘自七一網 七一客戶端/《解放日報》)